第 86 章

    穿着正式礼服的刘彻被宫人引着来到长信殿,对着上首的窦太后,叩拜行礼。

    “孙儿拜见祖母,愿祖母千秋万岁,长乐未央。”紧接着又对一旁的王皇后和馆陶长公主见礼,“母后,姑母。”

    王皇后眼底隐隐有泪光闪过,谋划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他的儿子被正式册立为太子这一天。只是到底隐忍惯了,加之又在窦太后面前,所以情绪仍属克制。

    馆陶长公主就没这么多顾虑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好,好,当真是英武少年郎。”

    这时,窦太后开口了,“身为太子,上要对的起你父皇的期望,下要承担起天下臣民的教化。你当收骄狂,学谦卑,以德载物,明命使赋。谨之慎之。切记......”

    刘彻恭谨的叩首,“诺,孙儿谨遵祖母的教诲。”

    窦太后点点头,“去吧,不要误了告祭祖庙的吉时。”

    “诺,孙儿告退。”

    百官分列两侧,谒者引刘彻在御座下站定。

    刘彻向景帝行君臣之礼。待其站定,中常侍宣读策书,“《春秋》之义,立子以贵。胶东王彻,皇后之子,宜承大统。今立胶东王为皇太子,宣告天下,以定四海臣民之心。朕与天下同乐,着赐民为父后者爵一级......”

    读策书毕,刘彻叩首,“臣叩谢陛下。”

    这时中常侍持皇太子玺绶授与刘彻,刘彻再拜,接过玺授。三稽首,而后起身面向阶下百官。

    这时,位列最前的三公升阶上殿,率百官拜见皇太子。

    “臣等拜见皇太子殿下,殿下万岁,大汉万年......”

    刘彻看着跪拜在脚下的众臣,一股豪情充斥在心间。但他却没有迷失在这种情绪里,他无比的清楚,这个位置的下面是四面悬空的悬崖,一不小心跌下去就是头破血流。

    皇长兄不就是前车之鉴吗。但他已然比历史上那些被废的太子,王世子幸运多了,只是成为藩臣,至少命还在。

    不过几息间,心中的热度已渐渐退却,深吸口气蓄力,对着下面说道:“诸位卿家平身,孤尚有许多要学,要仰仗诸位卿家,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众臣回道:“殿下言重,臣等不敢。”

    景帝笑着替刘彻解围,“你们都是彻儿的长辈,教导他是应该的。莫要推辞。朕就把太子交给你们了。”

    众臣这才道:“是,陛下,臣等当不复陛下所托。尽臣等之力辅佐太子。”

    景帝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刘彻更是满意到极点。面对着如此多的朝臣宗室,不仅没有怯场,反而应对自如。也丝毫没有表现出登得高位之后的自满和轻浮,无形中让人颇觉稳重和可靠。

    不仅景帝有如此感觉,便是群臣也因为刘彻稳重的表现,而安心不少。新太子可以平庸,但决不能是不知世事,自视甚高的顽童。那样,朝中人心又会再次不稳。

    就在群臣诸多思量间,景帝起身走下御座,亲手牵着刘彻去拜谒高庙。

    告祭过列祖列宗之后,册封太子的仪式才算结束,刘彻的太子身份才算是经祖宗承认的名正言顺。

    接下来便是在温室殿举行的宫宴了。

    凌月与四个小皇子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除了十四没心没肺地在吃着东西,其他三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阿兄当了太子,是不是就不理会我们了?”年龄稍小些的十三皇子担心地问道,显然是有人在他们面前说了十皇子为太子后,身份上的变化。

    十四皇子啃着鸡腿,还能抢先说道:“那你也别理他,他有什么好的。”

    说着指挥凌月,“阿姐,我要喝浆水,你快喂我。”

    若不是看他受伤才好,凌月铁定不会搭理他。

    就在她端起饮具时,突然被不知哪里的手抽走了,同时响起了说话声,“十四,得寸进尺也要有个限度。”

    众人一抬头就见到了站在一旁的刘彻,刚要喊“阿兄”,见刘彻身上穿的那身隆重的太子礼服又没有底气了,试探地唤道:“太子......阿兄......”

    “继续唤我阿兄就行,是太子,也还是你们的阿兄。”

    三个小皇子这才欢欢喜喜地唤人。

    只有十四生气地去抢刘彻手中的饮具,“那是阿姐倒给我的。”

    刘彻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一饮而尽,“自己去倒,她是我未来的太子妃,只能倒给我喝。”

    “那我就将阿姐抢过来,让阿姐做我的皇子......妃......哎呦,疼......”

    刘彻实在没忍住给了乱说话的十四皇子一个爆栗,“管好你的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该知晓了。”

    十四皇子抿着嘴,倔强地瞪着刘彻。但也仅仅是瞪着,幼崽趋利避害的直觉,让他感觉到现在的兄长,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光站在那里凝视他,就让他不敢有其他动作。

    但他才不甘就此认输,脸色立刻变得委屈巴巴,冲着凌月就告起了状,“阿姐,阿兄打我......”

    岂料,凌月并未像他想的一样,替他出气,反而推开他靠过来的脸,“你阿兄说的对,话不能乱说,东西也不能乱吃。剩下的这个鸡腿没收了,你脾胃弱,莫要贪嘴,吃太多肉食。”

    十四皇子这下子是真的想哭了,“阿姐,你坏,帮着阿兄欺负人。”

    刘彻觉得痛快了,将鸡腿塞给了十三皇子,然后指着十四皇子,对三人道:“带上他去别处玩,半个时辰后再回来。看着他点,别让他到处乱跑。”

    三个小皇子向来以刘彻马首是瞻,他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丝毫不拖泥带水。

    拽着十四皇子就走。

    十四皇子一脸慌张地看向凌月,“阿姐......”

    刚开个头,就被十三皇子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挣扎着被拖走了。

    凌月迟疑着道:“十四的性子...有些左,是该掰正一下。只恐他不明白你的用意,会对你多有隔阂。”

    刘彻轻笑一声,无所谓道:“在我的容忍范围之内,不会与他计较。你如此,是在担心他,还是在关心我?”

    凌月很想白他一眼,生生忍住了,“太子殿下,你刚刚才说的不会计较,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出尔反尔,非君子所为。”

    刘彻回道:“凌月小娘子,你这招移花接木用的真是好啊,我说的是不和十四计较,可未说不和你计较。”

    “与女娘计较,更非君子。”

    “这下我总算放心了。”

    “呃...什么......”突然的转换,令凌月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刘彻道:“我以为你还会避着我。”

    凌月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送舅母离宫那天,她对他发了脾气的事。

    他现在或许是在控诉。

    想到此,凌月脸一红,嗫嚅道:“我那天...心情不好,是迁怒表兄你了。”

    刘彻却摇了摇头,“不,是你不相信我。”

    凌月一哽,她虽然很想反驳,但事实却是刘彻说的是对的。他是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却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而很不巧的,她是未来成为他皇后的那个人。

    从在这个世界睁眼的那一刻,她就决定彻底将自己融入这个时代,适应这个时代的身份,用自己的眼睛亲眼去看,去了解身边的一切人和事,而非用自己已知的史书上的介绍来先入为主的评判一切的人和事。

    她是如此想的,却也控制不了她曾了解到的那些历史对她产生或轻或重的影响。退居长门宫,或许也是她最终的结局。更甚者,被逼自尽,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她怎能完全相信他呢。

    说不出来什么的凌月,只能转移话题道:“表兄你不累吗,礼服看起来很沉重。”

    “转移话题就想打发我?”刘彻挑眉睨向她。

    凌月眼皮一跳,干脆装傻充愣,“那天的事不都说清楚了,其他的我不知道,也不听。你再为难我,我就...就找舅舅,让舅舅给你找一个严厉的太傅......”

    刘彻没忍住挠了挠她婴儿肥的下巴,“你这话也就吓唬一下十四......”

    凌月拍开他的手,瞪向他,“莫要一副轻浮郎君的模样,动手动脚。”

    刘彻又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这样算是扯平了吧。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眼神中的认真,令凌月不敢在触及那道视线,只能环顾左右来躲避。

    。。。。。。

    “母后,到底是彻儿的好日子,您总该开心些。”周围的人散去,终于有机会和窦太后说上几句话的馆陶长公主凑过去小声道。

    “怎么,我的情绪还要你来控制。”窦太后阴阳怪气道。

    馆陶长公主知道自己的母亲因为梁王没被立为嗣,又被人逼得不得不离开长安而不痛快。现下是看她也不顺眼了。

    果不其然,窦太后继续指责道:“你们姐弟两个联手排挤我的阿武。皇帝当初说要立阿武为嗣也不是真心的吧,只是拿我的阿武做筏子,给今天的新太子铺路。”

    馆陶长公主一惊,她没想到自己的母后如此敏锐,能这么快看清皇帝的用意。不,她的母后虽然在偏爱阿武这一点上,偏爱的毫无掩饰,但对别的,一向冷静,并能从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做出选择。否则他们母子也不会是今天的胜利者。

    看来安逸久了,失去警惕的人是她啊。

    馆陶长公主自嘲了一下,就恢复了冷静。作出一副不满的语气道:“母后,女儿知道您偏爱阿武,可也不能就此将我和阿启当做哪里自生自长的野草吧。非要把罪名安在我和阿启身上。女儿不在意,可您不能寒了阿启的心。阿启可是为了您,才有立阿武为嗣的打算,奈何诸臣宗室都反对,阿启也不能一意孤行。阿启可是为了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才如此快速的立了彻儿为太子。否则天下的目光一直落在阿武身上,您岂非是更难安心。”

    窦太后被说的有了些许动摇,只是嘴上仍不愿承认。

    “论巧辩,谁能是你的对手。”

    “阿母,女儿只是就事论事。您辩不过,非是女儿比您善辩,而是理在女儿这边。您呐,是理屈词穷。”

    窦太后一时无法反驳,气的捶了馆陶长公主几下。

    馆陶长公主也不躲,生生的就挨了这几下,随后宽慰老母亲,“您打过了,气儿也顺了吧。您就宽宽心,事情已成定局,何苦再找不痛快。彻儿是个好孩子,定会像阿启和阿武一样,尊您敬您。还有月儿,将来两人一起承欢您膝下,您啊,就偷着乐吧。”

    窦太后又捶了馆陶长公主一下,只是脸色已然舒缓了下来。

    “我光明正大的乐还碍着你的眼了,还要偷着乐。”

    老母亲显然是松了口,教馆陶长公主暗暗松了口气,“是是是,女儿说错话了,不然您再打几下?”

    窦太后一脸嫌弃,“我嫌手疼。”

    馆陶长公主顺杆爬,“我就知道阿母心疼我。哪忍心再打我。”

    窦太后啐她,“真该让月儿见见她阿母这副无赖样子。”

    “见了她也不能不认我。”

    窦太后长叹一声,“罢了,我回头挑些彻儿用的上的东西,给他送去,算是我这个做祖母的贺他进位之喜。”

    馆陶长公主一点也不客气,“我替彻儿谢谢您。”

    很快又道:“既然您放下了心结,女儿也有几句话要说。经过这几次的立嗣风波,您也看出了朝臣与宗室的态度,他们绝不会接受不是陛下的儿子登上那个位置的。为了阿武好,您和他都彻底歇了这个心思吧。这次若不是他行动果断,立刻离了长安,如今是个什么结果,可很难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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