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刘彻与王夫人母子二人自从那天不愉快的谈话之后,便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中。更准确的说,是王夫人在见到刘彻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心虚,恼怒,或许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惧怕。

    反观刘彻,倒是一切如常,仿佛那天的对话不曾发生过。只是面对十四皇子时多了些耐心。

    不止是猗兰殿,自朝会景帝将上奏立栗姬为后的大行诛杀之后,栗姬与太子也处在惶恐不安中。

    栗姬只以为景帝对自己不满,却没想过景帝早已存了废太子之心。几天来一直想求见景帝,却一次都未得到景帝的召见。

    朝会上的事也早有人禀告到了窦太后这里,窦太后本也不喜栗姬的招摇,景帝不欲立其为皇后,反而顺了她的心意。

    只是这样一来,损的却是太子的面子。

    恐朝廷多生事端,窦太后派人请来景帝,欲问究竟。

    景帝却抢先道:“太子荏弱,恐难当大任,儿欲废太子。令择贤良。”

    窦太后当即要劝诫,后不知想到什么,只说道:“太子无大错,无故被废,恐引来争端,你可是想好了?”

    “一时的争端总好过让一个没有能力和手段的人上位,那样才是动摇我大汉朝的根基。”

    窦太后试探道:“我儿可是看好哪位皇子了?”

    景帝心中自然已有人选,只是眼下并非透露的好时机。也装作不经意地试探,“母后可是有想法提点儿?”

    窦太后虽然心急,也没立刻提到梁王,以免引起景帝的抵触。斟酌着道:“既然皇帝说是令择贤良,自是要符合贤良二字之人。”

    景帝应和,“母后说的是,朕还需再仔细斟酌,若有想法定会禀告母后。”

    母子两人看似应和着对方,实际各自有各自的考量,只是心急的窦太后一点都没有摸到景帝的心思,或者说心中的不甘心让她忽略了景帝真正的意愿。

    景帝却将窦太后的心思看得透彻。

    果不其然,在他刚踏出长乐宫。窦太后身边很得信任的宫监便领了门籍出了宫,目的地自然是梁王在长安的梁王府邸。

    此时,因为春朝,梁王正停留在长安。

    收到窦太后的消息,本已渐渐歇下去的心思又再度活络了起来。

    第二天景帝就收到了梁王的奏疏,洋洋洒洒几千字,先是恭维了景帝一番,紧接着又道出两人自小的兄弟之情,再然后表达了自己忠于大汉,忠于皇帝之心,最终隐晦地表明愿长久留在长安,尽孝于母亲膝下,尽忠于景帝左右。

    景帝读完对着左右长叹道:“朕之好皇弟啊。”

    不出半天,景帝赞梁王之事就被传了出去。

    而紧接着,众臣就在朝会上亲耳听到了景帝说要废太子,立梁王为嗣。

    众臣可从未想过事情会往这种“荒谬”的方向发展,缓了缓,才终于认清这些话的确是从景帝口中说出的。

    当即就有那脾气急的,如丞相周亚夫,立马站出来驳斥景帝。

    有丞相带头,其他的朝臣也纷纷出列,一时间,为太子求情的,反对立梁王为嗣的,各种声音,或急或缓,或忧虑或迟疑地连连不断。

    奈何景帝下定了决心,并不为那些声音所扰。

    “众卿莫要再多说,太子平庸,无以安社稷之才,倒不如退守一方,以藩王之身,造福一地百姓。梁王,朕之兄弟,汉之肱骨,又有何不可承继宗庙。”

    此话一传出,窦太后与梁王是高兴了。栗姬和太子却是浑身发寒。

    “陛下......陛下他怎能如此对我。我要去见陛下......你......”

    栗姬扯上太子,“你与我一起去求见陛下,我倒要问问他,我儿无错,为何要废我儿。废皇子,立兄弟,亏他做的出来。难道陛下就不怕身后无人祭吗?”

    太子虽也大受打击,但尚有理智,连忙制止了栗姬的大逆不道之言。

    “母亲,慎言。如今儿落到要被废的地步,除了儿自己不中父皇的意,难道就没有母亲过于骄狂,不知谨言慎行之故?事已至此,算了吧。何必再去惹父皇不喜......”太子此刻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道。

    “算了!?你让我怎么能算了,本就是你的太子之位,他凭何说废就废。便是立其他的皇子,也算有名分在里。立兄弟......呵呵......将来,你们这些侄子,莫要说立锥之地,命在不在都难说。尤其是你这个曾经的太子,梁王他岂会放过你。”

    太子虽有触动,可仍旧不发一言。

    栗姬见他这副窝囊的样子,怒火更甚,一把甩开他的手,当即就骂道:“早知你如此不中用,我还不如早早弃了你,推你二弟上位,至少他要比你果决多了。不至于别人的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一言不发等死。到头来还要怪我让你丢了太子之位。好,你不是不争吗,不是认命吗,我偏不认,我偏要去跟陛下争一争这个理。”

    随即唤来阿信,“你去见广元长公主,让她无论如何务必保住太子。太子可是她的外孙女婿,若太子有事,她的外孙女又焉能得的了好。”

    阿信应诺退出,栗姬则跑去见景帝。

    只是任她如何哭闹,景帝都未见她。只让春佗出来回话。

    “夫人,陛下令奴给您带几句话。太子虽被废,可依然是陛下的儿子,享藩王之尊。陛下并非是舍弃太子,只是太子并不适合承继宗庙。陛下虽是太子的父亲,却也是天下万民之父,也当为天下黎庶选贤君,福泽四方。陛下主意既定便万不会更改。夫人不若坦然接受,如此陛下对您,对太子更会多出几分怜惜之心。这才是对您,对太子最好的。您再继续闹下去,耗光了陛下的耐心,岂非将太子推至愈加不利之地。”

    “坦然接受?”栗姬冷笑道:“你倒也说的出口,还是陛下说的?他难道不知,从他废了太子那刻,我们母子已经没有活路了吗?他既狠心,那我便如他所愿,与其受后来人的磋磨,我还不如直接撞死在宣室殿门前,以死明志。也让路过的公卿宗室知道我们母子所受的委屈。”

    说着就要触柱。

    好在春佗让人及时拉住了。不过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到底放心不下的太子,也在此时赶了过来。

    春佗忙上前道:“您快劝劝夫人吧。”

    太子扶住正在与宫侍拉扯着的栗夫人,眼睛却看向春佗,“父皇可愿见我?”

    春佗为难地摇了摇头,“陛下此刻不见任何人。”

    太子仿佛料到了这样的回答,双眼虽刻着失望,整个人却显得很平静,对着栗夫人道:“母亲,我们回去吧。”

    栗夫人却不甘心地还要挣扎,“不,今天得不到陛下的召见,讨不回一个公道,我绝不回去。”

    太子这次却异常强硬,半拉半拖着栗夫人往回走,“母亲,何必再自取其辱。既是君父之意,为臣者自当遵从。”

    到底争不过太子的力气,栗姬只能眼睁睁看着宣室殿离自己越来越远。

    春佗等两人的影子都见不到了,才回殿内向景帝回话。

    说是不见任何人的景帝,却召了刘彻前来,不仅召他过来,还在与他对弈围棋。

    只是自知道栗姬来闹之后,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整个人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等到春佗进来,不等他开口便道:“人走了?”

    春佗躬身道:“是太...大皇子带着栗夫人离开了。”

    执棋的手一下子顿在了半空中,好一会儿景帝才道:“他可是说什么了?”

    春佗不敢隐瞒,当即将刚刚发生的一切讲述给了景帝。只是有些话不敢像栗姬那样说的过于直白,只委婉地表达了意思。

    听完,景帝再也没了下棋的心思,随手将棋子扔进了棋盒里,“太子还是埋怨上了朕。”

    这话春佗可不敢搭言,只将身体躬的更低。

    下一刻景帝又不满道:“他若是早些这样果断,而不是事事听从栗姬,毫无自己的主见,也不至于......”后面的话,景帝没有再说下去。

    而是转向刘彻,教导道:“彻儿莫学你兄长,举棋不定最易被人扰乱心神,其结果不外乎成为他人手里操纵的傀儡。主动权必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行。”

    “所以这一局是儿赢了......”刘彻看向景帝,拱手一礼道。

    景帝看向棋盘,发现确是自己这方颓势已现,不仅没有输棋的不悦,仿佛刚才因为太子产生的阴霾也一扫而空,当即哈哈笑起来。

    畅快笑过后,伸手摸了摸刘彻头顶的小揪揪,“我儿当为汉柱石,承起我汉家千秋之名。”

    王夫人每隔几息,便问一下宫人,是否十皇子回来了。每次都得到“还未回”的回复。

    一直煎熬到快午时,才听宫人禀报十皇子到了。

    王夫人也顾不得这段时日对刘彻微妙的心情,亲自迎上去,“彻儿......”

    刘彻大概也能猜到王夫人为何如此急切,行了一礼后,挥退殿内的宫侍,只剩下母子两人时,说道:“母亲,毋须担忧,父皇说儿会承起我汉家千秋之名。”

    王夫人眼前一亮,千秋之名,何人能担?自是......天子......

    “那陛下为何要在朝会上宣布立梁王为嗣?”

    “应是......祸水东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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