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如此心胸狭隘,善妒,怎配为一国之后,朕又怎能放心将诸皇儿交给她和太子。”一片慌乱过后,景帝终于缓过气,压下了胸中的咳意。

    只是这句自言自语,将正侍候着的春佗吓得不轻,险些因为手抖洒出碗中的汤药。好在及时收敛心神,更加轻手轻脚做事,以求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毕竟这种牵扯到后宫夫人和太子之事远远躲开方为上策。

    幸而景帝也没有再说别的,只是倚靠在靠枕上,闭着眼睛,仿佛是睡着了。

    不过紧蹙的眉头让春佗知道,景帝仍是醒着的。

    不多时,有宫侍悄声进来,对着春佗耳语了几句。

    很快,春佗的脸上就露出了慌张的神色。他打发走宫侍,看向景帝时却犯了难,不知是否要在此时开口。

    似是察觉到什么,景帝睁开眼,问道:“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春佗不敢隐瞒,上前一步道:“猗兰殿的王夫人刚刚派人来说,十四皇子磕破了头,现在流血不止,想请陛下派宫医去看看。”

    “让皇后......”景帝脱口而出,马上想到皇后已被废,所以猗兰殿才直接回禀了自己。

    立即改口,“让今天当值的宫医都过去,朕这里只留一个人伺候就行了。”

    春佗称诺,正要安排下去。又听景帝继续道:“你也过去,看看情况究竟如何,再来回禀。”

    “是,陛下。”

    有了宫医的全力救治,十四皇子额头伤口上的血终于止住了,只是人还昏迷不醒。尽管如此,在场的人,不管是猗兰殿的宫侍,还是医治的宫医,亦或跟着过来的春佗都松了口气。

    如若十四皇子真有什么,届时,陛下和太后的震怒可不是他们能承担的起的。

    王夫人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对春佗道:“也是我的疏忽,才让舜儿遭此罪。”

    侍女阿蒲忿忿不平道:“如何是夫人的错,都是栗夫人......”

    王夫人赶忙喝止,“住口,你眼里还有尊卑吗......”

    阿蒲扑通一声跪下,“奴有罪”,只是一脸的委屈,让她看起来并不服气。

    听到侍女提起栗夫人,春佗当即暗道不好,便是不欲牵扯到栗夫人之事,如今有人提及,似乎还与十四皇子的受伤有关系,也由不得他装聋作哑。

    想及此,春佗对着王夫人恭敬一礼,道:“奴来时,陛下让奴了解情况再去回禀,还请夫人告知发生何事,也让奴对陛下有所交代。”

    王夫人迟疑着欲言又止。

    倒是阿蒲见不得王夫人为难,先是请罪,“奴僭越了,还望中常侍莫怪。只是奴实不愿我家夫人为难,更不敢瞒于陛下。十四皇子的伤...是被栗夫人推倒磕在了地上才...流血不止。”

    事情说起来并不复杂,就是被景帝赶出寝殿的栗姬,正好碰上了溜出来玩的十四皇子以及十四皇子最近的新宠,一只从兽苑抱来的幼犬。

    是王夫人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怕他继续抓老鼠或者抓蛇这些危险的活物来玩。那还不如养条犬,关键时刻还能护主。

    十四皇子这几天正是新鲜的时候,到哪都带着他的爱犬。一人一犬就这么撒欢到了栗姬面前。

    正在怒气中的栗姬,被斜冲出来的东西吓了一跳,看清是条幼犬之后,火气更盛,不仅自己狠狠踢了一脚,还让人抓住欲摔死以消心头之恨。

    十四皇子见了,又如何能忍得住,冲上去也有样学样的踢了栗姬一脚。

    栗姬又焉能受得这样的委屈,况且想到刚才景帝便是为了他跟其他女人生的儿子赶她出来,恨意直逼头顶。

    等到十四皇子的侍女惊呼出声,十四皇子已经倒在地上,额头血流不止。

    原来是栗姬抬手打了十四皇子,又没控制力道,推搡间,十四皇子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栗姬怔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眼前有喊禀告夫人的,有呼喊殿下的乱作了一团。她却不仅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意,甚至啐了一句,“真是晦气。”

    后面便是两拨人分开,栗姬回了她的寝殿,而十四皇子被带回猗兰殿。再然后便是王夫人禀告给景帝请求派宫医之事。

    而此刻,景帝已经从春佗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因由。

    本以为景帝会大怒而战战兢兢等待“天子一怒”的春佗,却只听景帝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让他退下了。

    对景帝不敢说最了解,但总是伺候了他多年之人,立刻就意识到景帝这是在憋着气呢,只等到忍无可忍之时,彻底爆发。到时恐怕太子与栗夫人承受不住天子的怒火。

    只是春佗也没想过,那个契机来得如此之快。

    或许是真的怕自己山陵崩了之后,栗姬母子磋磨诸多皇子,景帝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甚至精神奕奕地出现在了大朝会上。

    岂知,大行的一番奏禀,彻底勾出了被景帝强压下却一直未消除的怒火。

    “陛下,先薄皇后被废,后宫不能一直无主。还望陛下早立新后,以顺阴阳,以承宗庙,以抚下民。”

    “哦,那爱卿以为后宫哪位夫人可担得起如此重任?”

    大行以为皇帝也有早正后位之意,心中一喜,忙道:“臣以为子以母贵,母以子贵,栗夫人身为太子之母,当为皇后。”

    完全没注意到景帝语气里的极度隐忍。

    “诸位以为呢?”景帝环视了一圈殿内的其他大臣,问道。

    其他人不管是出于栗姬一派,还是真的认为早立新后有助于内外宫廷的稳定,大部分都表示了支持。

    正因如此,景帝被彻底激怒,咆哮着对下面道:“这是你们该管的事吗?”因为大行是最先提起的人,景帝将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大行勾连后宫,阴谋皇后之位,当诛。”

    此话一出,刚刚还志得意满的大行瞬间瘫软在了地上,“陛下...陛下,臣冤枉,臣只是......”

    景帝却不想听他继续狡辩,袍袖一甩退了朝。

    周亚夫欲开口求情,却被与之交好的朝臣拽住了,“丞相且慢,陛下正在气头上,此时不宜多说什么,以免受到牵累。”

    周亚夫眉头紧紧皱起,“大行便是说了不该说的话,直接诛杀,陛下也是......”

    朝臣连忙打断,“丞相慎言,后宫之事本就不是我等外臣该置喙的。陛下生气,在所难免。这个时候,丞相再进言,为大行求情,陛下恐会气上加气。不若到此为止。”

    周亚夫虽不甘心,到底是没有继续上前。等到再回忆起景帝刚刚的态度,不知怎么一股不安涌了上来。

    陛下不欲立栗夫人为后,是对栗夫人不满,还是......对太子......

    几乎是这边刚散朝,馆陶长公主便知道了朝堂上发生的事。

    “陛下发了如此大的火,可以说是一点面子都没给栗姬和太子留,可见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也不枉咱们辛苦一遭。”

    淇玉道:“殿下运筹帷幄,挑起栗氏一族的野心,又引其暗通大行,面呈陛下立后之事。如今大行被陛下定罪,栗氏一族收买朝臣,心怀不轨也很快会被捅出来,陛下必不会轻易绕过。栗氏已然不成气候,奴等恭喜殿下,咱们的小翁主也要换一个更尊贵的身份了。”

    “就你嘴甜,孤现在可没赏赐给你,先记着,等孤的月儿真到那一天,少不了你的好处。”馆陶长公主笑骂。

    淇玉笑,“那奴可就等着那一天了。”

    馆陶长公主继续笑着,可脑中却思绪翻飞,遥想几年前,她欲与太子结亲而被栗姬羞辱,不得不另寻盟友。如今总算是痛快了几分。

    而被她相中的王夫人......王氏......

    是个聪明人,也有野心,更狠的下心。

    十四皇子受伤,表面上是栗姬所为,可怎就那么巧,十四皇子偏就跑到了栗姬面前,还是与皇帝起了争执后的栗姬......

    她虽然让她利用皇帝对诸皇子的慈父之心,也不过是想让她多领着几个小皇子在皇帝面前多露几面,同时联合其他后宫妃妾去皇帝面前哭诉对皇嗣的担忧,对栗姬的惧怕。一个人说,皇帝或许不会在意,但说的人多了,皇帝心中的天平自然会往多数人那一方倾斜。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莫过如此。

    就是没想到王氏让“栗姬伤害皇子”的一幕真切的发生在了眼前。直戳进了皇帝的心里。

    有了这件事,后面大行的进言,那就不是锦上添花,而是火上浇油了。

    “孤还是小看了她,王氏也很善于琢磨人心啊。但愿孤不是赶走了狼,却养虎为患。”馆陶长公主喃喃道。

    此时宫中,也隐隐猜到什么的程姬独自感叹道:“我便是输在优柔寡断上,栗姬虽又蠢又坏,可在大事上也是果决,虽然结果,不一定是好的。王氏更是......隐忍,但出手却能一击致命,孤不及她多已。”

    那个位置她也肖想过,应该说但凡有皇子的宫妃,谁又能忍住诱惑,只甘愿做一封国的太后而不是大汉朝的皇太后。只看如今的窦太后的风光,谁又不期盼像她这样掌握至高至贵的权柄。

    可岂知有野心,也要有能力,更要有大气运才行。

    否则就只是妄念......

    她自知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所求的也不过是他们母子几人的平安,那份不甘反而淡了。如今再观王氏的手段......到底还是惜福的好......

    刘彻带着几个弟弟看过十四皇子后,打发了他们自行去玩,他自己则来到了王夫人处。

    “阿母,十四弟的事,当是与您没有任何关系吧。”

    王夫人惊的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收回,“你这是何意?”随即生气的指责,“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让你跑来无故指责你阿母。这就是你的孝悌之道?若是被外人听到了,你阿母便是满身的污名,你又能有什么好!”

    “所以儿只提醒阿母这一次,十四的事。不管是疏忽,还是别的什么,只可有一不能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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