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收到淮南王的奏疏,愿接回靖和公主归葬淮南王国的请求后,太史令便召集属官卜算送葬队伍出发的吉日。

    很快就定在了四日之后。

    刘闵这个名字仿若鲜妍的娇花,只盛开了一季,便消逝于冷冽如霜的寒风中,逐渐被世人所遗忘。

    只是因她的逝去造成的和亲人选的空缺,着实让景帝陷入了一番困扰。只因匈奴的迎亲队伍已经来到了汉匈交界的边境,只等汉庭的送亲队伍到达。

    不知何时起,馆陶长公主的长女长罗翁主可作为和亲人选的流言逐渐扩散。直到在朝会时被人提起。

    那人说的有理有据,什么长罗翁主虽不姓刘,却也身负刘氏血脉,什么时间紧迫,已来不及在诸侯宗亲中细细甄选等等。

    随着越来越多的宗室的赞同,似乎已确认长罗翁主就是顶替靖和公主去和亲的最好的人选。

    景帝自是不愿让自己的外甥女去和亲,只说了句还是要选刘姓翁主才有结两姓之好的意义便结束了朝会。

    昌阳公主志得意满地对太子道:“阿兄这一石二鸟之计做得甚妙。哈哈...陈阿娇...去了匈奴,我看你还如何骄狂。”

    太子却斥道:“慎言,尤其是在这种多事之秋。还有,下次不要再贸贸然做任何事。若非你不谨慎,被靖和发现你与皇后的侍女私下见面,我又何须做下此等事。”

    昌阳不服气道:“阿母也是同意了的。”

    “你应该在阿母冲动时拦下她,而不是火上浇油,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你好生反省反省吧,以后不是什么死生大事,莫要再进宫来。”

    昌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阿兄,你这是要驱逐我......”

    太子却不想再听,“来人,送公主出宫。”

    昌阳不甘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在触到太子阴翳的目光后,闭上了嘴。她猛然意识到,他是怪她们擅自弄掉太子妃的孩子的,他对那个孩子并非全然的无所谓。只是他不好责怪阿母,便只能将怒火发泄到她这个妹妹身上。

    馆陶长公主自听到流言开始,便早早的做了准备,此刻正在景帝与窦太后面前哭诉,“也不知哪个恶毒之人散播这样的流言,这是生生要逼得我们母女没有活路呀。”

    窦太后也因为流言之事,几天不能安眠,生气地质问景帝道:“你这个皇帝难道还庇佑不了自己的外甥女吗,还是你是真的打算顺水推舟听从了那帮只顾自己的宗室的意见,送阿娇去和亲?”

    景帝连忙道;“母后您何出此言?儿也疼爱阿娇,怎会因为小小的流言,就送她去匈奴和亲。儿已让人整理上次遴选的宗室之女的名单,很快便能选出合适之人。母后还要放宽心才是。”

    窦太后的脸色这才松缓了不少,不过仍是忧心,“需知众口铄金,流言已传的如此广,那些宗室又岂会甘心和亲人选换成自家女娘。”

    突然馆陶长公主道:“掖庭中不是有七国之乱时被贬的几王女眷吗,可从中挑选和亲人选。如此既不得罪宗室,所选之人又实实在在是我刘姓血脉,匈奴也挑不出理来。”

    景帝和窦太后对视一眼,而后道:“以前只想着她们的罪人身份了,如今看倒是一叶障目了。便是罪人,也身负我刘氏血脉。此法...可行......”

    “而且以后的和亲人选,就从那些罚没的女眷中择取,也不必再让各个宗室举荐人选了。”

    馆陶长公主再道:“陛下,此事要快,免得让幕后散播流言之人反应过来,再横生枝节。”

    景帝自是明白,点了点头,“阿姐放心。”

    景帝的动作很快,第二天的朝会上就宣布封原赵王刘遂之女为公主和亲匈奴并于太史令署推算出的半个月后的吉日,由宗正护送公主的和亲队伍前往匈奴。

    为了震慑暗处的宵小,景帝与窦太后商量过后,公主被安置在长乐宫,由窦太后亲自教管,直至公主前往匈奴。

    很多人还未反应过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又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馆陶长公主看着没心没肺吃了快一碟子糕点的陈阿娇,没好气道:“你倒是好胃口。若你早早定下亲事,何至于有人拿此事做筏子。”

    “又无事,我为何吃不下。啊,不对,我正是因为心中苦闷,方才多吃了些。阿母,你莫不是小气到我多吃了几块糕点便心疼了吧。”

    看得馆陶长公主欲要发火,陈阿娇马上起身,“我心中烦闷,去外面转转。”

    馆陶长公主只以为她是去院子里转转,谁想是直接出府。

    听到马舍那边传话过来时,馆陶长公主下意识要阻止,后又改主意,“多派些人跟着,务必保护翁主的安全。”

    下人领命而去。

    这边,得到了馆陶长公主命令的车夫小心问陈阿娇去何处。

    陈阿娇有些烦躁道:“随意...去东市......”

    待得穿过人来人往的闹市,马车在一处偏僻又低矮的房屋前停了下来。

    侍女小声提醒,“翁主,到了,奴去叩门。”

    陈阿娇也不知为何要来此处,只知道反应过来时便将此处告知了车夫。此刻听到侍女的提醒,心中越发烦躁。

    “等等,不用了,回吧。”

    就在这时,一道小心的,带着些微不确定的声音道:“长罗翁主?”

    陈阿娇看向说话的人,背上背着一个硕大的竹筐,几乎占据了他半个身体。额上沁满了汗珠,衣襟敞开,显得有些凌乱,怎么看怎么像刚刚从田间劳作回来。

    只有那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有神。

    确认是陈阿娇之后,张骞连忙走近车前,行礼,“小子拜见翁主。”

    “免礼吧,每次见你都让人有那么点意外。”

    张骞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子失礼了,倒是翁主来此是......”

    “走错路了”陈阿娇面不改色地说道,同时令车夫和侍女去远处守着。

    “那......”张骞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果然是个呆子”陈阿娇见他那脸都憋的通红却憋不出一句话的样子,说道:“你就不知请我进去坐坐吗?”

    张骞方才像反应过来,“那就请翁主来寒舍......”

    还未说完,就被陈阿娇毫不留情地拒绝,“不去”

    张骞只觉额上的汗,都要流下来了,却也猜不透面前这位长罗翁主的心思。

    “那...那...小子采摘了一些野果,如若翁主不嫌弃......”张骞突然灵机一动,边解下背后的竹筐,边拿出压在竹简下面的野果递到陈阿娇面前。

    陈阿娇这次没有再拂了他的意,接了过来,没吃,也没放下,只是拿在手中把玩。

    过了一会儿,突兀地问道:“你知道匈奴是何种样子吗?”

    张骞老实地回道:“未曾真正见识过,只是从书中亏得一二。”

    “是吗。你可知我差点就要和亲去匈奴了。”

    张骞犹豫了下道:“早前,市井中有些许流言。不过流言只是流言,如今陛下已经昭告天下和亲的人选。翁主不必再忧心。”

    “你知道的倒是清楚,若我真的去和亲,你当如何?”

    张骞不明所以地看向陈阿娇,“翁主...是何意?”

    陈阿娇也不明白为何会问出这一句,就如她不明白为何会让车夫来这里。甚至在看到张骞呆傻的样子,甚为恼怒。

    猛地放下帘子,“没听到就算了,本翁主要回了。”

    张骞能感到长罗翁主的不满,欲解释,却不知从何解释起。

    久久听不到外面有声音传来,陈阿娇又不甘地掀开帘子,“呆子,傻子......”骂了一通人,又命人抢来他的竹筐放在车上,方才令车夫驾车离开。

    留下来不及阻止的张骞,一脸心疼,“翁主...其他的都可与您...但小子的竹简...还望您莫要拿去......”

    “我偏要,想要,便来长公主府取吧。”唯余一道清丽的声音,在闾巷中久久挥之不去。

    转眼,和亲的队伍已走了多半个月,窦太后的寿辰也马上就到了。

    馆陶长公主对景帝道:“母后的寿辰还是要皇后来操持,就此解了皇后的禁足吧。”

    景帝犹豫道:“如此恐不能服众。”

    “你是怕不能向太子与栗夫人交代吧。可这对皇后又岂非公平。你我都知,皇后是绝无可能授意侍女做出此等事。要么是侍女自作主张,要么就是被人陷害。我倒觉得被人陷害的可能性更大,不然一个小小的侍女又如何有胆子敢对太子妃下手。”

    “不管如何总是皇后治下不严。”

    “所以这几个月的禁足已是惩戒,够了......”

    景帝最终还是听从了馆陶长公主的建议,解了皇后的禁足,只是多少心中还是存有疑虑,令栗夫人和王夫人一起协助皇后操持太后的寿辰。

    闻听此消息,栗夫人的殿中又是一阵沉闷的器物坠地声。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外如是。

    “皇后......皇后......我倒要看看陛下会护你到何时......”

    不知是第几次叹气的陈阿娇,看着凌月捧着书简兀自看得入神的样子,莫名产生了一股邪火。

    一把抽走凌月手中的竹简仍在一旁,质问,“你都不问我为何叹气吗?”

    凌月这才看向她,“为何?”

    “我......”陈阿娇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什么。

    等到凌月又拿起被她扔在地上的竹简,才小声嘀咕,“都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他怎么还不来取......不是很不舍得吗,为何......”

    “谁...取何物?”凌月随意问道。

    “就是竹简啊...那个呆子......”

    凌月反应了一会儿,才缓缓从竹简上抬头,“你说的是...张小郎君?”

    “不是,谁说他了。”陈阿娇张口就否认,却更像是口是心非故意如此说。

    凌月盯着她看了好几眼,方才道:“张小郎君随着和亲队伍去匈奴了。”

    “什么...匈奴...那个呆子他就不怕危险吗?”

    凌月道:“他先前去应召了大行署的属官,虽微末小官,却是以使者的身份入匈奴,待公主与匈奴单于行完嘉礼,便会返回。毋须过于担心。”

    “谁担心他了”陈阿娇再次矢口否认。

    “你这些天魂不守舍,莫不是一直在想着张小郎君?你看上他了?”

    凌月只是试探了一下,谁想陈阿娇猛地怔在了那里,似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凌月说了什么,猛地站起身,“你...你胡说什么,我堂堂翁主岂会看上一个...一个连爵位都没有的...的...呆子......”

    “你这里太闷了....我要回去了......”陈阿娇边说边用手作势在颊边扇了几下。

    凌月任由她跑走,看似还在看着手中的竹简,只是眉头却皱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陈阿娇没再出现在凌月的院中。直到窦太后寿辰,姐妹两人才凑在了一起。

    “我警告你不许在阿母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陈阿娇压低声音对着凌月说道。

    都过了这许多天才想起了这一茬,不嫌太晚了吗?她若是有心说,她还能蛮横地站在这里警告她吗?

    不过凌月并不想与她逞口舌,点头应了的同时,提醒了一句“你最好像你说的那样没有任何心思。”

    恰在此时,馆陶长公主走了过来,姐妹两人便停止了话头,各自登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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