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本是入宫探望自己的母亲,昌阳公主的脸色却并不怎么好。

    栗姬挥退宫侍,问道:“如何摆个脸色,是东阳侯与你置气了。”

    “自然不是”昌阳公主的脸色有一瞬的稍霁,随即又沉下来,“女儿听到了一些嚼舌根的话,说阿兄的太子之位是靠着广元长公主才得到的。阿兄...阿兄无才无德,根本...根本不堪......”

    不等昌阳公主说完,就听栗姬拍案怒喝,“大胆,居然敢如此污蔑太子,该被诛全族......”

    昌阳公主对此同样愤怒,但还有令她更不安的,“还说广元长公主有吕后弄权之心,太子妃腹中的嫡长子乃是她最大的倚仗,待时机到了,必会扶持那个孩子登位。到时阿兄阿母还有栗家必会被除之而后快。阿母,广元姑母真的会......”

    栗姬冷哼道:“她会,当初你父皇还未登基时,她与最受先帝宠爱的慎夫人联手,给你父皇和太后使了多少绊子。幸好最终慎夫人的儿子夭折了,否则坐在那个位置的未必就是你父皇。为了手中的权利,有何是她不敢做的。当初能与慎夫人联手,如今又与我结成姻亲,他日也会为了利益背叛我。连皇后的位置都不肯帮我拿到,不正说明了一切吗?”

    没有真正经历过宫廷之争的凶险的昌阳立刻慌了,“那我们...该如何做?”

    栗姬此刻却出奇的冷静,“你祖母早就告诉了我们答案。”

    在昌阳公主迷茫的眼神中,栗姬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太子妃的孩子不能留。”

    昌阳公主有些被吓到了,“可...可那是阿兄的嫡长...嫡长子。”

    “那又如何,他更是广元手中除掉我们的工具。你阿兄的太子必得是流着我栗氏之血的人。当初你舅舅家的大娘被广元强行配给了人家,如今二娘也到了岁数。我打算将她配给你兄长。只要她生下儿子,我栗氏一门的显耀便可指日可待。”

    “昌阳,阿母需要你的帮助,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

    韩氏的几次拜帖,都被馆陶长公主以照顾生病的幼女给拒了,直到这天再次收到拜帖,馆陶长公主方才接了,并很快见了韩氏。

    馆陶长公主上来就将薄子衿与太子私通,并怀了孽种,以及被发现后欲害她月儿的事,未有任何隐瞒的说了。

    韩氏当即就瘫软在地,先前的紧张化为了此刻的忧惧。她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薄家终是要毁在那个孽女手里了。

    其实,在馆陶长公主几次拒绝她看望女儿时,她便隐隐有了不安,毕竟馆陶长公主再是强势,也不会不通人情到不允许身为姻亲的她来探望女儿,尤其女儿还刚刚失去腹中的孩子。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是女儿犯下了如此大错。

    馆陶长公主没有直接杀了她,已是格外开恩了。

    “妾教女无方,还请殿下...恕罪......”韩氏颤抖着声音,深深地拜服在地。

    馆陶长公主盯着她看了许久,直把韩氏看得如芒在背,方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这种大罪,孤便是几尺白绫直接赐下去,也是她咎由自取。现在还留着她,不过是孤念着皇祖母她老人家的慈爱,念着你我两家的亲戚关系。但是也仅此而已。孤会以她得恶疾为由,将她送去郊外的别庄,从此不得见外人。”

    韩氏张了张嘴,想要求得女儿与世子的直接和离,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怕她犯了再大的错,终有不忍。

    只是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开口却是,“多谢殿下仁慈留她一命,她犯下这样的错,无论殿下如何处置,妾都绝无怨言。她既不顾家中老母,幼弟,妾也不必在念着她。此后只当不曾生过这个女儿。”

    听起来像是要和薄子衿断绝关系,多少显得有些无情。但馆陶长公主却很是满意,她要的就是韩氏这样一个态度。

    留下那个毒妇的性命,已是她网开一面,虽然她的目的直指太子。因为薄子衿活着就是现成的太子的把柄。所以她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但若韩氏还要求别的,那就是贪心不足了。

    幸好还是个拎的清的。

    心思电转间,再次开口,馆陶长公主的态度明显柔和了些许,“夫人明理,未央也是个好孩子。所以孤还当咱们两家是亲戚。她世子夫人的位置孤不会废掉,只是一个身有恶疾,不得不在别庄静养的世子夫人承担不了宗妇的职责,所以孤会为大郎另娶一房侧室。提前知会夫人一声,免得夫人多想。”

    韩氏自是不敢有任何意见。

    “还有一点,孤便是不提醒,夫人也当知,此等丑闻要烂在肚子里,不仅是为了皇家的颜面,也是为了薄家的名声。”

    “妾明白......”

    待得韩氏走出公主府,汗已经浸湿了里衣,腿更是软的不成样子,是被一旁的侍女半扶半撑着才上了马车。

    看着韩氏惨败的脸色,侍女担忧道:“夫人可是哪里不适?”

    韩氏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只是让车夫快点回去。

    到家便坐在堂中,不知时间的枯坐了一下午,直到薄未央从宫中回来。请安的声音方才将其惊醒。

    “儿给阿母请安。阿母可是见到了阿姐,阿姐如何了,身体可还好?”

    韩氏却突然泪流不止,“此后你就当没有这个人吧。也莫要再提起她。”

    薄未央大惊,“这是为何?可是阿姐失了孩子,长公主殿下不喜,还是......”

    韩氏忙制止道:“莫要胡说,殿下再是宽容不过。是你阿姐自己,犯下了无法宽恕的大错,若非殿下念着你故去的姑曾祖母,便是直接三尺白绫给她也是她咎由自取。”

    薄未央不敢相信,“阿姐究竟犯了何错,母亲要如此。”

    韩氏摇了摇头,“莫要再追问,你只记得今后你没有阿姐,我也再没有这个女儿。更不要怨怪任何人。你只要尽心侍奉十皇子,将来撑起薄氏一族的门楣,其他的不要管。”

    “可是......”

    “没有可是,未央,听阿母的话。阿母不会害你。阿母已经没有了女儿,只剩你了啊。”

    话中的凄凉令薄未央不忍再问下去,只能压下心中的疑虑,“儿听阿母的。”

    韩氏方才露出一个笑容。

    。。。。。。

    凌月觉得自己早就病愈了,偏偏馆陶长公主被她先前的病势汹汹吓到了,愣是让她将养了月余才算。

    窦太后实在想小外孙女想的紧,也惦记着她的病,不顾帝后的劝阻,愣是亲自来了一趟。待到快黑天了才离开。

    且见着人已经大好了,就想带人一起回宫陪她住段时间。

    奈何被自己的女儿拂了意。

    “月儿才好全,女儿可不放心她在别处,还是放在女儿眼皮底下,女儿才安心。”

    全天下敢如此对窦太后说话的人大概也只有馆陶长公主了。

    能让窦太后生不起气来的,同样也只有馆陶长公主了。

    “你阿母那里是狼窝吗,会吃了你家的小女娘。”

    “说不定比狼窝还危险。”

    窦太后没好气地拍了她一巴掌,“叫你胡说。罢了,你既不愿,我还能强抢不成?记得得空闲了还能想起来看看你的老母亲。”

    最后一句可是能听出窦太后的不悦来了。馆陶长公主连连讨好,“瞧您说的,女儿何时不惦念着您了,上次庄上出的新鲜腌笋子,女儿可不马上就孝敬与您了。”

    “你堂堂一个长公主莫不还心疼那些腌笋子?”

    “好好好,不提笋子,便是别的,女儿有了,也是第一时间就想着孝顺您,您老可莫要再戳女儿的心了。”

    “你总有理,罢了,孤不与你计较。记得常带阿娇和月儿进宫看望孤。”

    如此多交代了一句,才在宫卫的护送下返回宫中。

    只是自那天起,宫中就波澜不断,倒是让窦太后有些庆幸未将小外孙女带进宫来。

    先是平阳公主带着几个月大的儿子进宫拜见景帝和窦太后,本是一件喜事,可回来没几天,那个孩子就得了急症夭折了。让景帝与窦太后很是伤怀,王夫人更是数日垂泪,食不下咽。

    便是馆陶长公主听了,也唏嘘了一下,毕竟刚刚经历了差点失去小女儿的境况,难得的对自己的侄女有了感同身受的怜悯。虽后更是将凌月看的紧,隔一会儿就要问一次青娘,翁主在何处,安好否。

    得了青娘肯定的回复,方才有心思放在别的事情上。

    “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去了趟宫中,回来就得急症夭折了?是否是人为的?”馆陶长公主怀疑地问青娘。毕竟宫中的孩子多夭折于人祸。

    青娘摇了摇头,“奴不知,不过奴打探到平阳侯第一时间将伺候小世子的人都控制了起来,也严刑逼讯了,只问出了些小偷小摸,下人间私通这些小事。旁的就没有了。”

    虽然结果没有查出人为的陷害,但馆陶长公主却不相信有如此巧的事。

    而景帝和窦太后同样心存疑虑,也派人问训了平阳公主进宫那天所接触到的宫人,同样没有查出此事是有人故意的害人之举。

    倒是弄得宫中上下都有些紧张,最终只能认定那个孩子是得急症夭折。

    只是这件事还未过去,又有了太子妃被皇后宫中的侍女推下台阶,失去腹中胎儿的骇人听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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