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没过一刻钟的功夫，他们的马，突然暴动起来，先是不听使唤，驻足不前，紧接着有惊厥倒下，摔倒士兵的，有半发狂嘶鸣的，总之，刚刚离乞丐最近的几个人，他们的马儿，都相继开始发狂。

    街上顿时乱了起来，十几匹马仿佛得了失心疯般，四处乱窜。契丹族这二十几个士兵，被马儿踩踏致死的，就有六人，还有摔坏了腿的。

    以往巡街，从未出过这样的事。

    忽达的最先想到，是刚刚拦着他们要干粮的乞丐搞鬼。

    平常的乞丐要饭，断然不敢要到兵爷跟前，若说刚刚的乞丐是巧合，简直是骗三岁稚童。忽达从未吃过这样的亏，当即去追那几个乞丐，可是，哪里还有乞丐人影？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回到军营，忽达就带着此次一同巡街的伍长，去找陶土城最高官职的忽乐，说此事。

    忽达，官职不高，平日行事也十分低调，故而，军中知晓他身份的不多，伍长见忽达直接带着他就见忽乐，十分震惊，忽达只是个平常的骑兵，却能直接面见陶土城内最高的契丹族头儿，可见其颇有来头。

    伍长正嘀咕之际，听闻忽达朝契丹族驻守陶土城的最高领导人，喊叔父。

    忽达将自己在街上遇到乞丐，告诉叔父，听了忽达的话，伍长顿时跟着说，自己作证，忽达的话，千真万确。

    忽乐纳闷，听闻侄儿的话，乞丐身上可能藏着东西，导致马匹发狂，这事，可了不得，几个乞丐，就掀翻了十几匹马，若是乞丐人多势众，后果不堪想象。

    至于乞丐到底用了什么东西，让马儿发狂，这个看不出来。

    乞丐身上脏污，乌漆嘛黑的，即便身上藏了什么东西，也看不出来，于是，忽乐当即下令，调兵五百，驱赶城内所有的乞丐，以防出现万一。

    浸染汁液这种事，也只能用在乞丐身上。

    若是平常百姓，涂满汁液，满身怪味儿，即刻就会看出端倪，当场抓起来。

    费力半天劲，只伤了契丹族十几匹马，被郝将军派出城做任务的几个看似乞丐的人，颇有些不忿。

    其中一个身量小的士兵说，“刚刚那个穿皮靴的契丹狗，就是那个踹我踹得最狠的那个，我拧着袖子，将挤出来的汁液，涂在他靴子上了，就是我抱着他脚不松手的时候。”

    契丹族不是每个兵，都能穿上羊皮靴，这是军中颇有地位的人，才能穿的，不过，军队里，人们下意识的看军服，分辨身份，这个穿羊皮靴的，大概是家族地位高，本人官职不高。

    又或者，不想在军中显眼，才穿的低调，此人正是忽达，忽达的父亲，战死了，故而，忽乐并不想让侄儿，再上战场，因此，交派给忽达的差事，都是军中平常的差事，并不危险。

    忽达知道叔父的用心，因此，平日行事，也低调的很，只不过，军中发下来的衣裳可以凑合穿，但靴子之类的，忽达不想凑合。

    越是身份高的人，越不想自己的脚凑合，靴子并不打眼，忽达一直都没刻意更换，军中发的靴子，实在夹脚，鞋底也薄，踩到硬东西硌脚。

    忽达并不知道，自己一双靴子，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当时只是担心，又脏又臭的乞丐，碰到自己，才踹人的，奈何，小个子的人，眼睛尖，认出忽达许是贵族身份，抱住忽达的靴子，不肯松手。

    能在靴子上蹭到药汁，若他的马发狂，指不定闹出多大的乱子，官职越高，骑的马自然越好。若发了狂，更乱。

    忽达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无形中动了手脚，从叔父里出去后，径直去了马场，他的马，刚才在街上，发狂了，朝他撞过来，被他砍了蹄子，不能用了，只能去马场，重新挑一匹马。

    忽达在马场，认真的挑选，他想要挑一个和自己眼缘的好马。

    忽达从其中，一共挑了三匹马出来，拉到忽达跟前的，都是好马，他想挑一个跟自己能心灵想通的马儿，毕竟，马儿在战场上，等于自己的臂膀。

    战场上刀剑无眼，忽乐告诫侄儿，人群中不可惹眼，故而，忽达最先选了一匹黑色的马，试着骑了两圈，不是很满意，让马夫牵走。

    忽达相中了一匹白色马，忍不住上马，骑了几圈，但白色显眼，不能跟着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必须要淘汰掉这匹白色的马。忽乐虽然不舍，最终还是放弃了这匹白马。

    忽达从马厩中，另外挑中了一匹棕色的，他骑上去，试了试，觉得挑出来的这一匹不太如意，下马后，忽达没什么兴致了，刚刚在街上砍了蹄子的马，是他训了好久，才跟自己有了默契，眼下，只能先挑一匹，凑合用。

    忽达刚下马，马夫牵着刚刚忽达，试跑过几圈的黑色马儿，从忽达跟前路过，准备送回栓起来。忽达不喜欢这匹马黑色马儿的眼睛，总觉得这匹马透着股不精神，但这马的脚力，十分劲足。忽达并未选好马，故而，在马场逗留的时间，长了一些。

    他走向挑出来的几匹马中，备选中的另一片褐色骏马，这匹马儿，看着就精神，只是，它刚三岁，忽达担心，这马年浅，担心它在战乱中怯场，若是厮杀中，马儿惊了，可不好控制。

    就在忽达在棕色或褐色马的两匹中，来回比对时，刚刚那匹脚力劲足的黑色马儿，从忽达跟前过时，忽然挣脱了马夫的缰绳，直直冲向忽达！

    忽达慌乱间，攀上马厩的木栏杆，一下跳下，躲了进去。

    这匹马儿见隔着木栅栏，转头向外疯跑出去。

    好险，惊了的马，果然骇人！

    忽达吓得，捂着心口，他明显的感觉自己的心，突突的跳，忽达感觉自己刚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为何突然惊马，忽达不知道，他心有余悸的从马厩出来。

    难怪叔叔总说战场无眼，不肯让他随军，只让他管些闲散的事务。

    这匹黑色的马失控，不仅吓了忽达一跳，也吓了马夫一跳，怎会惊马了？一点先兆都没有？

    忽达还未闹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今日这匹黑马，发了狂的样子，怎么跟上午在街上时，遇到了那几个乞丐后，反应一样？

    忽达正在想其中的关连，刚刚试着骑过的那匹白色马儿，也出现隐隐发狂的征兆，可惜，看管白色马匹的马夫，并未经历过上午那场疯马如何狂野，白马发狂前，没看出这匹马的异样。

    他牵着白马往马厩走，快到马厩时，马夫打开木栅栏，松开了白色马儿的缰绳，准备将白马往里赶。

    刚松开缰绳，这匹白色的马儿开始不安的打喷嚏，马夫往马厩里赶它，但它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开始往外冲。

    脱了缰绳的马儿，如同野马般，冲向外头，正巧路过忽达身边。

    原本，忽达被刚刚那匹黑色马儿吓着了，在愣愣的想事情，久久未动，并没有引起白马的注意。但忽达听见急促的马蹄声，抬头看向白马朝自己奔来，忽达下意识的躲了躲，他一动，立即被白马盯上，本来，忽达身上的味道，就冲的很。

    白马似乎跟忽达有仇一般，想要将忽达踢到千里之外，它朝忽达奔来，一股子让白马战栗的冲鼻子的气味儿，引得白马更加发狂，可惜，忽达一无所知。

    眼见这匹白马冲这自己奔了过来，忽达动作迅速，从木栅栏旁闪开了，想要往外躲。

    白马好似认准了忽达，直奔忽达而来，忽达飞快的往外跑，刚刚的木栅栏，被白马用蹄子踢得粉碎，吓得忽达头发都树立起来，若马蹄子踢到自己，后果可想而知。

    忽达跑的贼快，这匹白马，紧追着直奔往前跑的忽达而去。

    几息功夫，忽达跑到了马场外头的空旷地方，整个马场，只有忽达一人拼命的奔跑，他成了马儿最明显的攻击对象。

    忽达拼了命的往前跑，不一会儿，马场管事刚回马场，注意到马场的骚乱，他赶紧打马上前，吩咐后头训马的马夫跟上，往拴马的马厩这边来。

    路上，马场管事叫住路过的几个骑兵，问出了什么事。可惜，没人知道原因，马场管事吩咐马夫们，赶紧去制止发狂的马。

    忽达见马场管事带着人朝这边来了，感觉有了救星，心里松了片刻，就这片刻的松懈，让他忘了，后头还有匹疯马追赶，忽达忘了尽全力奔跑。

    后头的马蹄声，依旧紧紧的追过来。白马仿佛跟忽达有仇一般，想要撕扯了他。

    白马瞅准了忽达慢了半步的身影，集聚自己的怒气，马头朝忽达撞过去。忽达被这匹马撞倒，咚的一声闷响后，趴倒在地上，紧接着，腰部有东西踩过，传来一阵钝痛，马儿不仅撞伤了他的腰，在他倒地还未爬起来时，一只马蹄子从他腰上踏了过去。

    忽达隐约中，听见了一声脆骨声，咔嚓，腰部的剧痛，让忽达的脑子，原地停止了。忽达从来不知道，马蹄子这么厉害。

    忽达的脑子，一片空白，虽然这匹白马风一般往前跑了，再没攻击忽达，可忽达知道，自己这次受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