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悠替郭后虞揉了揉额头，郭后虞看着榻上睡得正香的小公主，睡得好香啊，有娘亲在一旁陪着，无忧无虑的吃了睡，睡了吃，不满意就哭。真好！

    汉生在私牢里，过上了这些年从未过过的安生日子，他万万没想到，竟在临死前，不再颠沛流离，不再受伽罗国人白眼，不再睁开眼，就想报仇。

    没了心里压着的石头，整日都是轻松的，私牢里，虽然不让出去，只在一间灰暗的屋子里待着，可他到底站在大周的土地上，心里觉得踏实，汉生感悟，就算今日死了，也没有客死他乡，死在大周地界，他瞑目了。

    只是，年节到来，私牢的饭食，竟也跟着好起来。

    汉生端着碗，满足的吃了八成饱。汉生在私牢里，过了一个他认为极好的年。每日搓一团羊毛，夜间，狱卒还给汉生加了盏羊油灯。

    地上的羊毛，在汉生手中，渐渐的变成一团团粗线。

    汉生在私牢里，美滋滋的过着，不知道李府姻亲，从何处打听到他的消息，打听到新帝关押汉生的私牢，拿出两样东西给他看，确认一下。

    李府姻亲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消息，说那两样珍宝，出自几年前的济州，那时，正是万博济任济州刺史，他这个万博济的心腹，自然能认出来。

    可惜了，李府姻亲只打听到，他曾是万博济的心腹不假，可是，现在的汉生，早就臣服郭后虞这个皇帝，心境变了，只不过，来问他话的人不晓得。

    汉生看着来人手中拿的东西，说实在的，汉生突然想笑，前太子端砚出自济州是巧合，是他千里迢迢让人送来京城珍宝阁的，如今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两样东西，竟也是出自济州的贺礼，不过，这贺礼，是当年，万博济想要收买二皇子送出去的，实在有些好笑。

    万博济被二皇子撞破贪墨银两，因此，送了重礼给当时的二皇子，却没能换回一条命。好似，冥冥之中有定数。

    若在汉生被关私牢之前，他铁了心要替万博济报仇，可是，他见过登基为帝的郭后虞，钦佩这个新帝的气量，这个为了天下百姓，能减少寒冬之苦，愿意打破自己戒律，留他一命的新帝。

    一心为百姓谋福，让汉生甘心臣服，即便教会了大周人制衣后，即刻赴死，汉生也心甘情愿。现在，汉生改变了心意，不再执着为了贪墨百姓钱财的主公报仇。

    放下仇恨，汉生发现，这世间，简单平静的生活，真好啊！

    当初，万博济进献前太子的银子，或者其他暗地里办的事情，有一半经汉生的手。

    汉生自然认得这两样济州送进京城的东西，不过，来人是偷着来私牢见他，李府姻亲派来的人，汉生不认识，不管是不是前太子的旧臣，汉生都不想再替前主做事。

    汉生没说实话，只说，时日太久了，他记不清了。

    李府姻亲派来的人，没从汉生嘴里问出有用的证词，失望的离开了私牢。

    汉生如今改了找郭后虞报仇的初衷，李府姻亲派来的人刚走，他就喊了狱卒过来，请狱卒转告孙将军，有人特意来私牢，寻他认物。

    狱卒不敢耽误，忙亲自跑了一趟，给孙将军送信，说有人拿着济州送出去的珍宝，找汉生辨认。

    瘦三去了趟私牢，见过汉生后，瘦三进宫面圣。

    前日宫宴，瘦三见新帝略带疲色，当时人多，没机会问候，今日瞧着，新帝气色好了很多。

    封笔之后，甚少有大臣面圣，也就瘦三不管不顾，不窝在府中，跟老婆嬉闹，来凤仪宫寻他，难得清静，也要拿琐事烦他。

    难得君臣二人席地而坐，一同观冬景。

    瘦三说，有人拿着当时行贿二皇子的重礼，找汉生辨认，郭后虞心道，乾祐帝死了多少年了，如今拿他做篆头，有何用意？

    郭后虞猜不出，懒得猜了，只管看后招。

    瘦三状似自言自语道，“不管是前太子，还是乾祐帝，总归，都是宫中流出去的东西。”郭后虞眼睛一转，大概猜出了些眉目。

    旁人不知道，但瘦三知道，胡来带着好几马车的东西回乡探亲，郭后虞节俭得出奇，底下跑腿的人，哪来这么多的赏赐，郭后虞没钱，可不是个大方的主子，胡来那几马车的东西，内里定然大有乾坤。瘦三虽然猜出来了些，但事情只要没露，就可遮住。

    胡来的珍宝，在年节前，兜售了八成，还剩两成。不过，值得高兴的是，郭六在除夕那日，到了约定的地方。胡来将银票交给郭六，二人交接完，郭六只留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就回京了。

    郭六给胡来带来了常用的东西，胡来看见里头，有两个用羊皮缝制巴掌大的东西，郭六说，“你看着。”拿起来带在手上，给胡来看，胡来惊喜，“哎呀，”这东西，套在手上，真暖和。

    有了这东西，以后不会冻手了。

    胡来正稀罕着，郭六说，这手艺，是一个在伽罗国住了半年的大周人偷师学来的，胡来心里诧异，还能偷学来！

    郭六走后，胡来开始向北绕行，绕二百里地，就沿着西北部，往京城走。

    千里之外的胡来，自以为做事十分谨慎，他停留在一处州郡的时间，不超过五日，且只卖一样，暗中联络当地富商。

    可惜，胡来自以为隐蔽，却被有心人早就盯着行踪。

    李府姻亲自认深谙为官之道，也觉得一味求情不成，保不住李府嫡长孙的性命，应抓住郭后虞的把柄，互相交换，才可保住李府嫡长孙的命，只要有李太后一日，李府嫡长孙早晚能回京，这个姑爷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李府姻亲派人顺着胡来行走的踪迹，查到胡来打着回乡侍奉长辈的名义，早在一个月前，就四处变卖宫内的东西，接着查，查到了流落到外头的几十件珍宝。

    胡来的胆子，够大的。

    李府姻亲费劲周折，拿着从六个州郡赎回来的宫内珍宝，打算过完年，新帝起笔后，联合御史，在大朝会上，揭发此事。

    过完了年节，上朝的时候，郭后虞难得想偷个懒，不想动身，存悠几次喊她，唯恐误了时辰，被朝臣们乱猜。

    今日早朝，御史上折子，参内造办总管胡来，偷偷变卖宫里的东西，证据确凿，请郭后虞决断。御史参奏，让郭后虞猝不及防。

    郭后虞冷眼瞧着御史，将折子丢在桌案上，说，“胡来家中长辈生了重病，告假半年，朕已经准了，如今过了四个半月，半路召回，有失孝道，此事等胡来回京再议。”

    郭后虞自登基以来，很少有臣子当众反驳他，哪知道，这次御史大人大有郭后虞不答应处置回来，就不肯善罢甘休之意，“圣上稍候，胡来假借探亲，偷运宫中物件，此乃大罪，其罪当诛。”

    御史将证物呈上来，郭后虞扫了眼，这几样东西眼生的很，不是他登基后，置办的。难不成，是乾祐帝私库的东西？

    若是乾祐帝私库的东西，就对上了。怪不得，前些日子，有人找汉生认物，原来，在这等着他呢，郭后虞攻占了皇宫后，接手了乾祐帝私库，这些东西的确出自宫中。

    郭后虞朝瘦三使了个眼色，瘦三当即明白了，郭后虞并不想过重处罚此事，不管郭后虞因什么原因，宽容或者说纵容胡来，瘦三都全力保他。

    瘦三道，“胡来前些日子，因新帝生辰办得奢华挨了重罚，伤还未愈，听闻家中长辈病重，这才告假半年，胡来出京时，马车上都是些补品，说他偷盗宫中物件，实属无稽之谈，胡来不在场，御史大人不容他辩解，便要定罪，将人押解回京，不妥当吧！”

    人证物证都在，那些买过胡来珍宝的人，也有两个被带了进京，就等着给给胡来定罪呢。御史大人不甘，“宫中物件轻易流出宫外，胡来分明监守自盗，理应押回京城，严加审问。”

    瘦三端的一副放浪不羁的模样，讽刺御史，“本将军参你无的放矢，应立即拿下，交由太常寺卿审问定罪。”

    御史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朝着瘦三说，“你污蔑。”

    瘦三挥开御史的手指，“怎么，本将军参你无的放矢，就是污蔑？按你的推理，京兆尹历年那么多破不了的杀人案，京兆尹岂不是跟杀人越货的贼人，沆瀣一气。”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经年累积的陈年旧案不少，京兆尹破不了案子，分明是证据不足，破解不了的案子日渐堆压，多得办不过来，可若说破不了案子，就跟杀人越货者者沆瀣一气，这可是风马牛不相及，孙将军这是什么推理，竟能扯上干系？

    御史被瘦三怼的说不出话，“你、、、”瘦三抢白他，“仅凭宫里丢了珍宝，就说胡来监守自盗，一样的说法，到了您的堂侄儿京兆尹头上，就成了污蔑，御史大人，你的嘴巴真是厉害，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双方争议不休，郭后虞咳嗽了几嗓子，说，“此事，以后再议。”御史被怼，且还是混不吝的孙将军，他再不敢义正言辞，请郭后虞当即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