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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薛将军不愧是个领兵多年的大将,大周被攻的几座城池中,云州地理位置最重要,若云州城破,将来收复周边的失去的城池,更加艰难。

    郭后虞想要收复失地,不单是为他地盘被侵占,版图是其一,重要的是那里的百姓,是他的子民,处在水深火热中,严苛的赋税,服不完的徭役,郭后虞无法做到无视。

    这简直成了郭后虞的心病。

    郭后虞忽然想到,大周这几年国泰民安,百姓们积攒了几年,略有薄资,倘若这时候有人抢掠,等于积攒了几年的财物,替替契丹族人积攒的。

    好比自己辛辛苦苦放羊,等羊长大了,直接被契丹族抢走了,郭后虞可不想让边境的百姓咽下这口窝囊气,他得早做提防。

    云州因周围城池被侵占,地处十分险要。

    若包抄云州,一旦云州沦陷,入大周抢掠,便如同探囊取物般,郭后虞这些日子正发愁呢,该如何加强云州的守卫?

    云州地处险要,两面环山,紧邻后海,若是战船从海上出发,遇到大雾,看不清楚海面,半日功夫,就能抵达云州码头。

    郭后虞叹息,跟崇州这一仗,起码还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边境丧失的城池,只能日后再夺了,将士们经不起连年征战。

    若顺利接手崇州,契丹族闻到消息,定不敢再度发兵,攻占大周的城池。

    刘崇痛惜崇州战乱后的狼藉,郭后虞心里也着急,崇州被困已经超过五日,他虽下令不可滥杀百姓,但是,战败城池的百姓,是个什么惨状,郭后虞虽不曾亲眼所见,心里也知晓些。

    郭后虞定定的看着刘崇,怎样才能攻其心呢?

    郭后虞放任将士们抢掠,一来犒劳将士们九死一生,二来,想要刘崇低头,若刘崇早一日低头,百姓们便可少一日惶恐。

    郭后虞不阻止抢掠崇州富户,但是,他十分反对将士们对崇州城内百姓骚扰。郭后虞心里开始打算明日,禁止将士们抢掠,违者军法处置。

    刘崇将自己的血脉,两月前就秘密送走了,没了软肋,让刘崇配合接手崇州事务,颇有难度。刘崇的血脉下落,知道的人不多,郭后虞曾多次派人打听消息,一直无果。

    战火之下,人心浮动,焉有和平安稳地?

    郭后虞亲自带兵,攻打崇州的消息,不仅契丹人知道,趁机作乱,崇州附近伽罗国知道后,也想来分一杯羹。

    崇州战火失利,崇州附近二百里外,边境之处,逐渐受到伽罗国的骚扰。

    郭后虞跟刘崇开战,双方元气大伤,郭后虞从云州附近的六个城池,抽调不少兵力,在郭后虞跟刘崇对峙时,边境兵力锐减,致使被袭击攻破。

    郭后虞的地盘,逐渐被外族人骚扰,继而被攻占。

    趁火打劫的契丹族人,跟野狗一般疯狂。

    除了薛将军守卫的云州,其他几个城池,趁郭后虞跟刘崇硬拼,郭后虞分身乏术之际,被攻占。尤其是鹤壁城,地势平缓,在个盛产粮食的大城。

    前有狼,后有虎,崇州城破,可崇州附属的几个州郡,还未一一攻破,此刻若刘崇的残兵拼死反抗,郭后虞虽说能胜,但伤亡人数,也会大大增加,死伤会超万数。

    刘崇显然料想到了必死的下场,不怕跟郭后虞死抗。

    郭后虞想,该如何跟刘崇谈判,早日结束战火?显然,死磕崇州,置百姓水深火热中,不是郭后虞攻占崇州的初衷。

    郭后虞闭目想,刘崇将刘家子孙,送往何处了?

    想到伽罗国突然偷袭郭后虞边境的城池,在郭后虞率兵攻打崇州之时。郭后虞灵机一动,有个想法浮上心头。

    伽罗国,好似早就知道,郭后虞跟刘崇之间,要有一场大战,偷袭的时机把握得这样好。

    不对,若是开战的消息传出后,伽罗国即刻发兵,到达攻下郭后虞边境的城池,伽罗国从出兵到扎营,也需要十几日的功夫,偏偏这么巧,就在这两日,伽罗国趁郭后虞分身乏术,强攻占领了郭后虞边境的两座城池。

    伽罗国未卜先知,还是巧合。

    之前,郭后虞想不通,为何伽罗国时机这样凑巧,趁郭后虞分身乏术,占领他的地盘。

    现在,郭后虞想通了,原来如此!郭后虞噗嗤一声笑,郭后虞猜到了缘由。

    转而再看刘崇时,郭后虞心里已经有了胜算。

    郭后虞的嗤笑,在空旷的大殿,格外清晰。

    见郭后虞眼中带着笃定的笑意,刘崇竟心惊了下,他替儿孙谋的退路,怕是被郭后虞截死了。

    刘崇眼中的松动,郭后虞捕捉到了,他更加笃定,猜中了刘崇将自己的儿孙血脉,送去的地方。

    郭后虞的话直击刘崇心里的软肋,他触动了心旋,他送走的血脉中,有刘赟的小儿子,刘赟进京后,他的妾室方才查出身孕,万不能让刘赟绝了血脉。他已经愧对儿子,不能再愧对孙儿。

    见刘崇松动,郭后虞粗狂的声音,带着几许愉悦,许是胜券在握,一改先前跟他谈判时的试探,隐隐透着得意,“刘崇,你以为,将儿孙送往伽罗国,附送两个城池,伽罗国的王,便会护你儿孙半世安稳?”

    被郭后虞说中,刘崇心里飘出的恐惧更深了一层,郭后虞心黑,什么事做不出来,他心里盘算着,郭后虞的话,有几分可信,紧接着听郭后虞说,“你低估了我的野性,伽罗国敢挑衅,趁我兵力分散袭击我大周,我迟早要报复回去,我的兵力,不是你想象中倍受大挫。”

    刘崇不信,郭后虞是个狡诈的,嘴里的话,不可信。

    郭后虞却在意刘崇质疑且带着轻蔑嘲讽的眼神,自顾自的说话,“攻打崇州,我只带了四成实力,若不然,也不会从边境调兵,以前考虑大军千里迢迢来崇州,舟车劳顿,可我没想到,伽罗国趁我与你大战,偷袭我城池,若不是你将儿孙送到伽罗国,他一个弹丸小国,哪里的胆子,待崇州事毕,我便从京城调五万大军,直奔伽罗国,届时大军兵临伽罗国,不肖开战,只让若伽罗国交人,我便撤兵,你那儿孙,是何下场,可想而知,还用我提醒你吗?”

    他笃定了郭后虞,在跟崇州大战后,短期内,不会再发动战争,这才有底气,跟郭后虞谈判,可郭后虞做事,太出乎意料,如郭后虞所说,不开战也能让伽罗国主动送回他的儿孙!郭后虞奸诈!

    刘崇终于怕了,指着郭后虞的鼻子,骂道,“你威胁我!”郭后虞笑的得意,一点都不收敛,直言“对,我就是威胁你!”

    刘崇若之前对郭后虞并无惧威,那时因他不怕死,也无后顾之忧。

    现在被郭后虞点破他留给儿孙们的退路,他后怕起来,当初将儿孙送出去,就是担心跟郭后虞一战,若败了,儿孙们性命不保,才想将人送出国界,不成想,刘家的血脉,没被郭后虞找到,却依旧被郭后虞捏住性命,刘崇服了软。

    既然认输,刘崇索性认了个彻底。

    刘崇同意说服守卫崇州的将士们,放弃抵抗。

    可刘崇没有想到,他服软后,郭后虞下的第一道命令,是禁止大周将士,抢掠粮食、财宝、女人,不可扰乱百姓,违令者,斩!

    崇州的百姓,总算有活路了!刘崇此刻,才真正的佩服郭后虞,

    因郭后虞这个令,刘崇朝郭后虞深深的作揖,替崇州百姓谢谢他!

    许是他们二人难得心平气和,郭后虞倒是生出几分跟刘崇深谈的兴致。

    刘崇从没想到,郭后虞会有推心置腹跟他深谈的一日,“我毒杀刘赟,因为你统治下的将士们,忠心异常,崇州过去的官员,整日盯着我,恨不得让我隐居避世,才肯放心,岂料,崇州属臣的这个举动,激起了我的反骨,我避世可以,跟随我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他们何去何从?”

    郭后虞长叹一声,“刘赟心善耳根却软,迟早是后患,不能让跟随我多年的人,面临走投无路的困境,我也有为难的时候,刘崇你这一脉,心性善良,许是自小来了封地,远离权力纷争,难得保存着纯善,你的崇州,连年平安,没有经历过活不下去的绝望,人性就保持着一丝底线的善良,愚忠,是和平下的善意才能养出来。”

    刘崇也长叹一声,“万万没想到,我儿的死,竟因为崇州带去的属下太过忠心。”

    郭后虞抿了一口自带的酒水,道“囚禁刘赟,刘赟并未有任何反抗之举,我知道,刘赟之所以没反抗的动作,是因为,崇州是他最大的后盾。只要回到崇州,他会倾全力报复我。我为了以防后患,宁可早下手,跟你成为死仇。刘崇,丧子之痛,我刻骨铭心的体会过,此事,我对不住你。”

    刘崇的眼中,仿佛浮现出刘赟的脸,刘崇心里的愧疚,在切切实实听到儿子是如何死的,更深了。

    说到底,是他贪心了,若不贪心,只管在崇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享福,儿子岂会死在京城。儿子死后,他没能力替儿子报仇,这是一愧,崇州也因他私心过盛,调走大半兵力进京也毁了,此为二愧。

    刘崇深深的后悔,世上若有后悔药吃就好了。

    郭后虞接着说道,“你死后,刘氏后人,五岁往下的男丁,我会分成两脉,命人好生照看直到他们成人,孩童经历战乱时年纪尚小,心中无仇,倒能保他一世无虞!”

    五岁往下的男丁,能活两个,郭后虞这是,力保刘氏后人活下来,不会让刘崇一脉后继无人!孩童易早夭,郭后虞留两个男丁,其中隐含的意思,刘崇自然听懂了,郭后虞无言的保证,竟让刘崇生出死而无憾之感。

    聪明人过话,不需点透。

    刘崇懂了,朝郭后虞行了个大礼,将刘氏后人交托到郭后虞手中。

    天亮后,刘崇简单收拾了下自己仪容,带头上前,缓步上了城楼。看似威严不减,实则站在城楼上,他的心,都在滴血,脚步快要迈不开了。

    一步步走得沉重,一步步走得满怀心事,一步步走到尽头,俯瞰自己统治多年的崇州,因战火四起,乱成一片,刘崇无论如何,也没想多,有朝一日,他让崇州变成了这幅样子。

    刘崇即下了决心拱手相让,自然想着早早的登城,安抚百姓。崇州城里,是他曾经爱护子民,如今,刘崇跟郭后虞一样,不想徒增无谓的伤亡。

    战争过后,百姓流离失所,家无完家,但愿郭后虞占领崇州后,能保这一方百姓安稳。

    刘崇出面游说士兵们“尔等放下兵器,归降新帝!”

    刘崇的下属,跟在后头,看着主公降服,心里绞痛,本还想拼死挣扎,争出一分生机,奈何刘崇只说了一句,“你若想让我即刻以死谢罪,慰藉死亡的将士们,我便即刻去死!”

    他的下属,登时红了眼睛,攥紧手中的战戟,微微发颤,一下了卸了力道,主子认输,他们这些将士们,岂有不随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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