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宫里不少宫女怀了身孕,李太后长叹一声,“作孽啊!”宫变的那几日,宫女们备受□□,后来,郭后虞下了铁律,不许抢掠,皇宫才安稳下来,可是,刚刚恢复生气儿,哪有人顾及到那些失真的宫女,听闻存悠询问,若有人想要生下孩儿,给些银两,准许其离宫,若不想生下孩子的,准其落胎,继续留在宫里。

    李太后此刻,对存悠当真刮目相看。

    世俗不容女子失真,人命事小,失节事大,这个女子地位卑微的世道,存悠能下这样的诏令,可见其一片仁心。

    李太后自认,自己的胸襟,或许比不上存悠。

    慧夫人,这日,游郎总算带来了些家中的消息。

    母亲派了人去宫里接她,可惜,晚了一步,她前脚刚被瘦三送出宫,后脚母亲派来接她回府的管事婆子就到了,阴差阳错,她被发落到济州来。。

    慧夫人成了落架的凤凰,心结始终无法解开,曾经金樽玉贵长大的世家大族女儿,如今她成了物件,说送人就送人。

    慧夫人孤身一人,被带到济州,身无长物,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囧迫,她来济州的路上,切切实实的体会过了。

    慧夫人觉得,她并不是卖身为奴,自然也不是贾悍的婢女妾室,她困在这里,着实因为,没有盘缠回家。

    如今,游郎打听到消息,母亲派去宫里接她回府的婆子,快到济州了。慧夫人觉得,自己看见了希望。

    贾悍这些日子,再没有强迫过她,可是,她对贾悍的恨意,日渐加深,尤其在跟家人联络上之后,更认为贾悍挡了她回家的路。

    又等了几日,那个游郎又送了信来,这一次,游郎带给她的,是母亲派来的管事婆子写下的信,明日,她递上族中拜帖,正式拜访济州刺史李冒,届时,跟李冒索要慧夫人,定会要回来的,届时,离开济州便名正言顺。

    得到这个好消息后,慧夫人总算露出个微笑,她终于能回家了。这微笑,是她这两个月来,到了济州后,第一个笑容。

    慧夫人等啊等,等了好几日,都没见有人来贾悍家中,将她带走。

    那个游郎,再没来过。贾悍家中的婆子,根本不理会慧夫人,每日低头做事,闲事一概不管。

    又过了好几日,令慧夫人失望了,管事婆子并没有从李冒那里,将她成功的要回来。

    李冒托辞委婉,说圣上赐的人,不敢随意打发。笑话,不敢随意打发,能将慧夫人随手送给贾悍?

    李冒不买账,管事婆子无计可施。无奈之下,只好送信回京城,求助慧夫人母亲。该怎么做?

    管事婆子在济州,逗留了数日,直到接到慧夫人母亲的来信。慧夫人等得望眼欲穿,一连数日过去,毫无动静。她在贾悍家中,极其沉默,话都不说一句。

    这日,慧美母亲派来济州的管事婆子,不再递拜帖去济州刺史府求见李冒,而是直接登了贾悍的家门。

    慧夫人得知有人来见自己,高兴坏了,她兴高采烈的见到管事婆子后,才知道,管事婆子不是要将她带回家,只带了一小坛酒。

    自从进宫后,多年未见母亲的管事婆子说,骤然看见,慧美心里觉得亲切极了,可是,这管事婆子,脸上却没有一丝见到慧美的喜悦,只是脸上沉重的将一坛酒,往慧美跟前推了推,“这是珍藏十年的桃花酿,夫人说,姑娘最喜欢这个。”

    慧夫人自小聪慧,久别重逢,异乡寻见,却闭口不提带她走,带了一小坛酒,她瞬间就懂了。不需要婆子将话说明,她懂了母亲的意思。

    慧夫人倒了一杯,香味扑鼻,比起前年,母亲送进宫里的那一坛子酒,更加醇香浓厚,好喝!

    呵呵,慧夫人一饮而尽。醇香的酒带了一点腥甜。

    慧美母亲的管事婆子眼中有些动容,她不忍心,姑娘没做错什么,偏偏世道难容,姑娘被人当做玩物,令家族蒙羞,痛快的死了,倒是解脱。

    主母来信,贾悍露天在院子侮辱慧夫人一夜的事情,传到京城,母族抬不起头来,深以为耻。

    原本得了信儿,皇后娘娘准许接回前朝宫妃,从宫里将慧美接回家族,倒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朝代更迭,且乾祐帝的遗孀,不少世家出身,接回家中,还能落个体恤女儿后半生孤苦无依的名声。

    可是,阴差阳错,慧美母亲因为顾虑太多,斟酌耽搁了些时日,错过了接回慧夫人的最好的时机。

    她们到达皇宫时,郭后虞已经将慧夫人送去济州。

    到了济州,紧接着又出了贾悍那样的丑事,家族女眷,实在丢不起这个脸,断绝接慧美回母族的路,这才命管事嬷嬷,了结了她。

    慧夫人活着,在京城中成了笑柄,还不如痛快的死了。

    那一味腥甜,是酒中另外放了东西,慧夫人在宫里过了多年,岂会猜不到,只是,她有些难过,母亲竟然要她的命!

    正因为猜到了母亲的用意,她才生无可恋的喝了,十分痛快,她不想死得那么没有尊严。

    放弃傲骨苟活,她不屑。

    一直以来,等着家人来接她离开,成了慧夫人活下去的希望。盼了这么久,总有等到母亲派人来接,现在得知,母亲让她死在外头,不要给家族蒙羞。

    这样的打击,慧夫人一下子失去了活下去的支撑,与其被母族遗弃,困在这一方小院等死,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慧夫人突然想起茹嬷嬷,这些年,茹嬷嬷一直陪着她,疼爱她,一心替她着想,甚至超过了母亲。母亲还不如一个管事嬷嬷,真心关爱慧夫人。

    慧夫人心里苦苦的,若是茹嬷嬷在,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死。可惜,茹嬷嬷留在宫里,她没能带出来,太遗憾了。

    慧夫人本以为,见到母亲的管事婆子,她有很多话说,这婆子,是母亲的陪嫁,自从她有了记忆开始,就认得这个婆子。她刚见到这管事婆子有多么亲近,现在就多么寒心。

    满肚子的话,问母亲可好,可想她了?一句也没了,珍藏了十年的窖藏桃花酒,母亲亲自酿的,在她进宫前一年,亲手埋到桃花树下。

    曾有一年,母亲起出一坛,带入宫里,那时,慧夫人心里特别高兴,在宫里,什么样的珍稀物件,都不如母亲的一片心意。

    她看着婆子带来的桃花酒,笑了,她笑自己可悲,笑自己可笑,笑自己糊涂,笑自己成了笑话。

    慧夫人再度拿起酒杯斟酒,想要再喝一杯,她心里绝望,求速死。

    贾悍听闻京城有人来接慧夫人,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对慧夫人的恨意,随着她被自己弄得大病一场,已经消减了。

    贾悍想,就放她走罢。

    贾悍不知怎么想,突然想见慧夫人最后一面,日后,山高水远,许是再也不会见面了。

    贾悍来到正院,看见花厅这一幕,慧夫人生无可恋的目光,贾悍以为,她和婆子倾诉,说起往事伤心所致。

    可是,看见慧夫人浑身抽搐,贾悍猛然觉察出不对,贾悍上前一把夺过慧夫人的酒杯,摔到地上,管事婆子见贾悍这凶狠的样子,吓得赶紧跑了。

    慧夫人的嘴角,噗的一下,吐了口血,发黑。

    贾悍没想到,她母族来人,不是接她回京,而是要她性命。

    贾悍略懂医理,迅速倒了浓茶,给慧夫人灌下去,而后,抠慧夫人的嗓子,让她吐出来。反复几次,直到慧夫人连同早饭都吐了出来,贾悍又朝慧夫人嘴里,灌了盏茶水,而后抠嗓子,催吐,直到慧夫人再也吐不出来茶水,才作罢。

    贾悍慌张的去了库房,从药材里,找了几位解毒的,嚼碎了,立即往慧夫人嘴里塞,灌下去的水,再次催吐,直到慧夫人吐出的污秽中,带几丝红色血迹,贾悍才罢手,赶紧让人去请军医。

    一刻钟后,大夫来了,把了脉,说慧夫人毒已经解了大半,再喝几服药,能保住身子,只是,往后需要精心养着,慢慢进补,约莫半年能恢复。

    慧夫人一心求死,不肯喝药,贾悍捏着她鼻子,往嘴里灌,慧夫人才喝下去。贾悍衣不解带,在榻前照顾慧夫人。

    如此度过了几日,慧夫人从死亡边际活了回来,心思转变了。

    她以为的,母族定会好生待她,弥补在深宫寂寥的十年,她错了。

    她不是执掌乾祐帝后宫宫务的慧夫人了,她被困济州,非但不救她,反而觉得她给家族蒙羞,母族对她,连最后的怜悯都没了。

    她以为,母亲疼她,她错了,她以为,贾悍这粗野莽汉,对她只有侮辱,也错了,,解毒的药材,本就稀少,进补的药材,她听了一耳朵,里头有两味药材颇贵,可这糙汉,眼睛没眨,让大夫开了药。

    慧夫人醒悟过来,再看贾悍时,对这个粗鲁的男子,改观了。

    若说之前贾悍存心侮辱她 ,慧夫人的确恨他,可是后来,这男人衣不解带将她从死亡边际拉回来,那些存了报复的苛待,都过去了。

    她大病一场后,贾悍对她不再苛待,虽然她一直不领情贾悍对她好转,慧夫人在生死边缘转了一圈,很多事,她看明白了。

    母女情份断了,慧夫人原以为,这世上的人,都抛弃她了。

    那个掺了毒药的深藏十年的桃花酿,一下子击垮了慧夫人的脊梁,母亲深藏十年的桃花酿,知道她喜欢,怕她不肯心甘情愿去死!

    若母亲言明,她还能释然。世上,还有个在乎自己的亲人,可母亲一声不吭,想要结束她的性命,令慧夫人太寒心了,不论母亲是不是被逼无奈,慧夫人都不在意了。

    哭着哭着,慧夫人就笑了,这世上,再没有慧夫人了!

    她死过一次,阎王殿里走一遭,自此,与母族两清了!

    贾悍只替他自己分辨了一次,“在院子里那次,我没想到会有人看见,自从我住进这院子,晚上从不唤人伺候,侮辱你,因为你是乾祐帝的女人,自从将你弄得大病一场后,我就再没拿你当过乾祐帝的女人。若是我早知道,那次的事,带给你这么大的羞辱,我,我不会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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