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东华殿内坐了许多老头。

    原谅我贫瘠的措辞,应该说,东华殿里坐了许多正在吵架的老头!

    “行了行了!”我大喊一声,全体目光向我看齐,“吵死了,一个一个说行不行?朕挨个给你们解决!”

    我扫视一圈各位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老头们,决定道:“吏部先说!”

    吏部尚书李润之站起来行礼,朗声道:“诸位大人皆知我吏部管理天下官吏,包括武将的考核升迁,从前的规制一直是各部大人自己做决定,谁人升迁谁人受贬,我吏部从无过问之权。但自从陛下改了规制以后,职位升降之事皆需我吏部经查验合格之后才能批准。”

    这确实是我为了防止有人在六部利用职权故意提携和打压,而做出的改革。

    “但是,”李润之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严肃起来也威风凛凛一老头,他说,“有几部大人及下属仍按照之前便宜行事,口头予以升迁保证,视我吏部于无物,更有甚者在本尚书的提醒之下仍拒不悔改,我已一一呈报给陛下!”

    堂下有几位明显坐不住,但是李润之一吹胡子,声音更大了:“至于那些交来吏部的条子,有些人经吏部核实,确是国之栋梁,予以升位,至于有些人……恕我吏部实在无法苟同,全交皇上定夺!”

    “李润之你真是食古不化!”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兵部尚书孔盐倒是先开炮了。

    他吹胡子瞪眼睛地指着李润之大骂:“陛下之前确是改了规制不假,但是军中职位升贬事务向来由武将做主,提交给兵部定夺,不过是今年才需你吏部批红,大军大部分都在大越边境,山高路远,将士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也是有目共睹,怎么到了你那里就变成了「不可采纳」的依据了?”

    李润之也叫嚷起来:“难道不是吗?万一那人在军中收买人心,人人都说他杀敌万千,那也能信吗?!”

    “你这样岂不是寒了众将士的心!”

    “我……”

    “呃,朕听明白了,”我敲了敲桌面,他们瞬间跟被点了哑穴似的安静下来,我提议道,“军中事务确实该由军中处理,以后这些事还是由兵部管理就好,朕之前改规制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些事,是朕的失误。”

    李润之和孔盐双双下跪:“是臣等失职。”

    我:“这样吧,除了朕刚刚说的这些,吏部有监管之职,督查院随时派出人手混进军中暗中调查军中升迁事务是否有舞弊,但抽查次数不宜过多,也不要暴露身份,结果回报吏部尚书一人,这样可以吗?”

    祝老一欠身,小声道:“老奴安排督查院去办。”

    我接着说:“下一个孔盐说吧。”

    兵部尚书孔盐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又起身,拱手说:“年前东边的遥河结冰,有不少秦戎探子潜入,幸得宋落桓统领英勇剿匪才使遥城百姓幸免于难。如今边境太平,只有一些修缮事宜还需工部接手,只是崔大人推三阻四,更别提将士们的盔甲武器还需兵部批些矿材打造……”

    工部尚书崔祺真一脸无奈地站了起来,说道:“孔大人,并非我不愿安排,只是实在事务繁忙啊,你听听我现在手上还有多少事:金江下游五个县的河堤修缮,三省的建学学堂修缮,岭南岭东官道以及运输道路修缮,允州建广两省的……”

    “等一下,”我打断道,“朕年前不是让吏部调了些人手过去吗?”

    崔祺真苦笑道:“倒不是人手不够的问题,只是人手多了以后有些项目花费上的超支,章大人不予批准啊!”

    我目光转向章何延,他小酌一口清茶,施施然站起来,对各位拱了拱手,慢条斯理地说道:“诸位大人知道户部第一季度的收支情况吗?”

    众大臣皆是一言不发,给我也搞紧张了,不会这季度花钱太多搞成负的了吧,别啊,我已经承受不来亏钱的痛苦!

    “所有田赋盐税工商税等等各种加在一起,一共是1352万两白银!”

    我的嘴张成了O形……

    天,虽然本皇帝自从穿来以后已经过了两年节衣缩食的日子,而且也兢兢业业地想了各种办法搞钱但是听到这个数字的那一瞬间我还是狠狠震惊……

    这个数字几乎相当于我穿来这个架空世界当皇帝时,一整年的收入。

    各位老头也好似被雷劈了的表情,不敢置信这短短两年间财政竟然有这样的提升。

    除了卢太师满脸的白眉白胡子,看不清表情,甚至看不清他是不是睡着了。

    “那你们户部卡着工部的条子不批是什么意思!”崔祺真一拍椅子指责道,本来还以为是户部没钱,没想到户部藏私。

    章何延微微一笑道:“有钱归有钱,工部的条子自然要核实之后才能批,就比如岭南的木材要运出山修学堂,但你崔大人却将岭南修路一事一拖再拖,导致运输费用超支,难道这也要算到我们户部头上吗?”

    “建学堂是陛下钦指的任务,若是三省的学堂不能按时建好,又岂是你我能担待得起?”崔祺真捶胸顿足。

    我一边擦汗一边又出来背锅:“这倒是朕的失误……”

    两老头又是一跪:“是臣等失职。”

    我摆摆手:“已经修了的就算了,第二季度还是优先修路,至于修学堂方面,木材暂缓的话,可以采办内装嘛,如果当地木材便宜的话也可以就地采买,你们自己看着办,但是学堂九月份就要开学雷打不动,冯举,你们礼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除了招生和安排教师人手之外也去帮工部采买。”

    礼部尚书本来坐在最外面的座位寻思没自己事儿呢,这下听到点名吓得一把子站了起来,大声道:“遵旨!”

    我无语地看了看他,有点为难,因为自从我为了省钱取消了许多礼制之后,他们礼部一直工作不饱和,作为一个管理者我心里不平衡。

    我问他:“礼部有事吗?”

    他一怔,抠着后脑壳说:“没事啊。”

    我又问刑部尚书:“刑部有事吗?”

    武河清回报:“第一季度的开辟哎都已完成!”

    “崔祺真,河堤修得怎么样?”

    崔尚书战战兢兢回复:“原河堤和提升后的河堤都已加固完毕。”

    我缓缓眯住眼睛吓唬他:“朕之前跟你说如果河堤有一条裂缝……”

    他汗如雨下:“就扣微臣一个月的俸禄……”

    我满意地点点头,说:“以前没扣过哈,不知道今年有没有机会扣!”

    众人:……

    午饭过后众人又齐聚一堂议事,因为上午已经把各部之间的摩擦一一解决了,下午倒没什么可吵的。

    众大臣非常友好地交流了第二季度的目标,也就是开辟哎(KPI),一片欣欣向荣,我甚满意。

    之前一年多时间政务大多都是想到哪做到哪拆东墙补西墙,这是我定下的第一个要完成KPI的季度。

    我是两年前穿来这个架空世界的。

    还记得我初来这个身体时,一片黑暗之中,五脏六腑仿佛被揪成一团。睁开眼,就看到祝老站在我床边。

    祝老很老,满脸的褶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雌雄莫辨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是孟婆,要给我喝汤。

    毕竟我上一刻记忆还停留在医院里,癌症,不是什么体面的死法。

    我俩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忽然他“扑通”往地上一跪,颤声道:“陛下?”

    我大惊失色,问他:“系统?我要攻略谁?”

    “什么?”但他看上去十分疑惑,好像我说的不是人话。

    “没有系统?也不攻略帅哥?”

    我立刻躺回床上喃喃自语道:求求老天,如果要让信女穿越请让信女自带系统,屏蔽生老病死和一切苦痛,信女一手能打八个绿茶,穿过去一定兢兢业业狂搞男主好感度!

    睁开眼,还是只看见了祝老那张见了鬼似的老脸,这事儿好像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就只能跟他交谈起来。

    祝老是上代皇帝的随侍大太监,前知六十载,皇宫上下弯弯绕绕他门儿清,我问什么他就答得上什么,其实跟系统也没啥区别。

    据他说,我这具身体的原主在后花园散步时掉进了池子里,大概好像可能应该已经死了,不然我也没法来。

    是的,他在讲述这件事的时候,用到了「原主」这两个字。

    “你知道我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我狐疑地看着他。

    祝老乐呵呵地点了点头,说道:“还是老奴我将陛下的魂招来的呢!”

    如果你仔细听必定能听见我小脑萎缩的声音。

    “咱们皇宫里还给搞这个?”我小声询问。

    “倒是不让,不过老奴也别无他法了啊!”他小声回答。

    我一头黑线地看着面前这个略显慈祥的老人家,谁能想到他真实的身份竟然是死灵法师。

    我无言,他就也无语。在我平复了心情之后,确定这是一个架空的时代,而且我确确实实没有系统(外挂)这件事之后,祝老给我讲述了一些事实,我狠狠震惊。

    这是一个三足鼎立外加一个游牧民族的时代(听着十分耳熟),除了我现在身处的大越国,正东边与尚武的易安国接壤,两国正南是疆土狭长的山靖国,而正北是草原上的秦戎疆土。

    大越与易安都与另外三国接壤,而秦戎和山靖都只与我国与易安接壤。

    北边秦戎虎视眈眈,但大越与易安唇亡齿寒,向来一致对外,两国之间虽嫌隙不断,但南边还有山靖作壁上观,任何一国主动出击都必定是腹背受敌。

    所以,竟然,四国,各自安好,形成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和平局面。

    但这并不是我震惊的。

    “我试探着问一句,咱们国有女皇帝?”虽然没有看到自己相貌,但我很确定我是个女的,而且声音清亮,根本称不上男性化。

    祝老即答:“没有的。”

    我略显犹豫地“哦”了一声,那这是咋回事,我是女的,我也是皇帝——是的吧!他刚刚喊我「陛下」耶!不会这个国家的礼仪就是喊别人陛下吧?

    “但陛下你确实是女扮男装的皇帝来的。”

    看他不卑不亢的样子,我十分惊异于大爷的心理素质。

    总之后来他给我解释了一番,大越国向来是只有皇后的子嗣才能立为皇储,原本我上面还有个太子哥哥,结果他死在先帝驾崩前一个月。

    “那也不对啊,现在是承仁五年,我,哦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才当了五年的皇帝,现在才二十四岁,先皇驾崩的时候她肯定早就出生了,那应该是个公主哇,怎么变了性?”作为一个公主号写手,整理脉络是我的强项。

    只见祝老眼神迷离地望向虚空,缓慢道:“那就是个,很久远,很久远的故事了……”

    “能不能快点,我赶时间,我刷剧都开二倍速,受不了您这么慢的。”

    他疑惑:“陛下难道还有什么事急着要做?”

    “是的是的,”我面露难色重重点头,“如果这个世界不好搞,我马上去跳池塘,说不定还能赶上快穿进仙侠文里,带系统的那种!”

    “这系统究竟为何物啊陛下,老奴实在不懂!”

    我两只手比比划划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想到「外挂」这个解释,但一想他也听不懂外挂,便作罢。

    而且他一听我要寻死,立刻把摆在床下的一双华贵龙靴踢得三丈远,还挺有劲儿这老头。

    就好像我赶着去死还在乎我脚会不会受凉哩!

    他安抚住我之后,长话短说了当年那段阴差阳错的故事。

    总之还是很老套,大概就是说,我的母亲也就是先皇后,生下我哥以后又怀了我,但是我那倒霉催的亲哥身体特别不好,太医看了都说活不过十岁,他不仅活过了十岁还活到了二十多岁,还娶了妻生了子!

    当然这是后话。皇后怀我时亲哥尚且七岁,当时我的皇后老妈就寄希望于我是个儿子,后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我不是(笑)。

    因为大越国只有皇后才能诞下皇嗣,又从来没有女皇,若是皇帝没有皇子继承皇位,就得从宗族兄弟的子嗣中提一位立为皇储。

    结果到先皇这一脉子嗣浅薄,就只剩下先皇的病秧子儿子,和怀王爷的王妃腹中的子嗣(如果是个男孩的话)。

    但是先皇和怀王那个关系是非常的差啊……………………

    原主出生之后,先皇为了王位不旁落到怀王一脉,愣是声称生了个小皇子!

    后来的事情就差不多是这样:每一年都在担心病弱的老大会不会今年病死,结果他越长越大还好好成了家,就在大家觉得原主已经没有必要再伪装成男子的时候,老大死了。

    竟然还是坠马摔死的,这找谁说理儿去?

    没过多久先皇也驾崩了,没办法,只能原主顶上。

    我眯着眼睛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说:“这故事我好像在哪听过,狸猫换太子?不是……我也忘了,那些宫斗剧剧情都差求不多。”

    祝老殷切地看着我,意思很明显:现在原主死了,只能你顶上了。

    我顶?我哪顶得住,我又不是千斤顶!

    让我动动笔写写文还行,最好是让我在这异世抄点名家大作,从四大名著到网络小说全囊括,然后天降五个——不,二十个美男围着我团团转,拜倒在我的文采之下,此生除了我再不爱别人,这比较像是我的走势。

    谁会当皇帝啊?我大明王朝也只看了二十集!

    我这辈子唯一最近皇帝的时刻就是小时候放假在家里啥事儿也不干,电视上的专家就骂我是小皇帝,我现在听到这三个字都还翻白眼呢!

    “陛下,陛下,该用膳了。”

    祝老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抬眼一看外面天色已暗,沉浸在手上的木头雕刻工作中,竟然已过了这么长时间。

    “陛下刚刚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祝老笑道。

    “在想,这一转眼都两年了。”今天雕的是可达鸭,可惜嘴雕坏了,越修越扁,现在鸭嘴薄得像纸片,再锋利点能当凶器。

    “是啊,这两年,陛下为了大越国殚精竭虑地做了这许多,百姓的生活质量真是今非昔比啊!”他时不时也会奉承我。

    但他说的没错,我确实做了许多许多,只是还不够多。

    其实当皇帝嘛,也没有那么难,难的是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贪污吞没。虽然这两年已经严查了一波贪官,革职查办,但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我经常会忽然非常憎恨当初的我没有多看几部历史剧,天天看些情情爱爱的东西。现在捉襟见肘,只能想一点补一点。

    但既然我当初应下这个差事,至少在其位谋其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人要内卷……呃……下一句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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