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经常下雨，从教室的窗外望去，灰蒙蒙的小雨像是一块绒布，横在樱树纤细的枝条上。
沅兮弯下身整理好书柜上最后一本书，已经是午后，她伸伸懒腰，视线恰巧停在赤司桌上翻开的书页——
“有时候觉得我的心
像是刚烤好的
面包一样。”
沅兮打了个哈欠，突然觉得有点饿。
刚出炉的面包热腾腾的，充斥着牛奶和麦粉的香味，绵密的纹理和绵软的口感，一口咬下去一定是好心情吧。
思及此，米色针织衫下包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嘛～其实也不是很饿。
“从前的我也很可爱啊。”
不难猜到是石川啄木的书。
沅兮揉了揉肚子，她翻开小熊挎包，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欣喜的神色。
是一盒还只吃了几块的小熊饼干。
“现在的你也很可爱啊。”
“！”
那是一个有着赤色双瞳的少年，那带着几分黄昏般忧郁的蔷薇色让沅兮想起了春日绽放的薄樱，在那个浓郁的没有空调的金色黄昏里。
此时他仍然穿着淡蓝色的制服，温暖的发丝垂在脸颊两侧，周围雾蒙蒙的一片，少年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唇角正稍稍勾起。
“抱歉赤司同学，我不是故意的。”彼此视线交错的那一刻，她隐隐约约看见——
他的眼睛与灯光交叠的瞬间，就像在黄昏下流动的山樱，干净而明亮。
这些无疑都构成了美丽的图景。
赤司轻笑，他曲起手指抚在纸页上，“无事，今天没有太阳也适合读读书不是吗？”
对着泛黄的书页，他凝视着她。
时间穿插在话语里一滴一滴溜走。
她打开小熊饼干的盒子，笑得明媚，“适合的，不管怎样的天气都能读书。
“唔姆，我也这么认为，有时候觉得虽然没有到十一月，在书里好像也能感觉到自己身处在小春日和里。”赤司抬起头，隔着雨帘，他淡然的深情中也藏着淡淡的水色。
他又翻开书，纸张的摩擦声像隔绝了喧嚣，直直落入沅兮的耳中。
她拿饼干盒的手一愣，语言像脱线的风筝飞向天际，“一个人也可以拥有好天气呢，赤司同学也可以对着水晶球说一说，它那么透亮一定可以装得下所有的心事。”
难以名状的陌生情绪，就像在已知的未知上又多覆盖一层未知。
用石川先生的话来说——
事物的味道，我品尝得太早了。
14岁的人生里除去篮球和家族外，也只有肩上的重任。
与平常晦涩难懂的少年相比，今天沅兮看到的才是一个14岁，正常怀着心事、忧郁却又明媚的少年。
七彩线交织的像一颗水晶球一样的心。
“现在的你也很可爱啊。”她重复了之前他说过的话。
“谢谢你元元。”赤司接过小熊饼干，轻轻咬了一口，罕见的是没有皱眉。
沅兮也咬了一口，巧克力甜蜜的口感在口中蹦开，“虽然不是刚烤好的面包，但味道也很好呢。”
“看来是这样。”赤司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小小的小熊饼干已然被吃掉。
无风而平静，赤司想，吃甜食也可以拥有好天气。
“我也要吃沅兮妞。”一听到有好吃的，紫原的大手立马不老实地凑了过来。
“在这里呢，小熊饼干不会跑。”沅兮把盒子递给他，一个小熊饼干躺在紫原的手里小小的，很是可爱。
“我也要吃我也要吃。”相似的语言，肯定是纱奈跑过来了！
“吃吧。”
纱奈捏了一块最可爱的，然后像风一样卷走了。
“哼。”紫原把饼干圈在自己的怀里，生怕有人再拿走。
纱奈调侃他，“哎哟大哥，你不去鬼屋演鬼真是可惜了。”
紫原抱盒的手一颤，“扮演鬼的是你才对吧。”
“所以决定好了吗？”赤司视线扫过几人，问道。
纱奈抱着头，脸色暗沉，她低头咆哮道：“决定好了，天要亡我，我堂堂一个青春活泼女学生要去演鬼。”
沅兮一脸不可置信，“啊嘞，纱奈真的要去扮演鬼吗？”
“？”赤司歪头。
“不得不说很适合呢。”紫原还在那里幸灾乐祸，吃了不知道多少块小熊饼干。
“只是幸运女神没有眷顾我罢了。”纱奈眼里满是幽怨，她抢过饼干盒又抓了一把小熊饼干，一口塞在嘴里。
根据今天出台的策划，这个扮演鬼一半是自愿报名，而不达人数则班级抽签。
我们的纱奈小天使则成功地抽到了幸运签。
沅兮在心里为她默哀了一秒钟，“没事的纱奈，相信你，到时候我一定会被你吓哭。”
“真不知道你在夸我还是损我。”纱奈腮帮子鼓鼓的，欲哭无泪。
这是一道明朗的声线又悄无声息混了进来，“要是能串班，我觉得自己也可以挑战一下。”
“其实我也想试试。”
还是那个亮闪闪的家伙和那个会突然消失的少年。
喂！你们只是想整人吧！
“不知道小绿间有没有中奖呢？”黄濑恶趣味地笑道。
“中奖了我第一个去买彩票。”黑皮君青峰也串班来了。
“阿大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问问就知道了。”赤司提议。
于是大部队来到了绿间桌前。
沅兮作为代表人物上前一步，她小心翼翼问道：“哥哥，你要扮演鬼吗？”
到底要不要！在线急！
只听得绿间缓缓地端起仙人掌盆栽，声音温和，“不用，我负责指导这些扮鬼的同学。”
“啊嘞！”
众人一愣。
怎么这话里和仙人掌一样有刺！
“怎么会有这一项！”纱奈急得要跺脚了，这个项目真的不是成心想气她么！
“不知道，还有一件事，巨蟹座今天的运势可是第一名。”绿间眼镜里分明泛出了精明的光。
想整他，还早了一万年呢。
他继续补刀，“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白羊座今天运势倒数第一。”
站着的纱奈又无故躺枪。
没得到满意的答案，众人齐刷刷地离开了。
“还以为哥哥会演鬼呢。”
沅兮回到座位上，碎碎念道。
才不会说只是好奇呢。
哪知赤司悠悠地回了一句：“樱井同学演也挺好的，她的情绪很适合。”
“是说反复无常吗！”
沅兮没看出来赤司还有这本事，她嘴上只是笑笑。
远远地看了纱奈一眼，纱奈正在写数学作业，她一会抓头发一会咬笔，好吧，那么就再次替她默哀一秒钟。
放学后，负责打扫和刷漆的同学便来到了这去年的鬼屋。
鬼屋位于一处废弃的医务室，锁不知什么原因坏了，因偏僻此处总是潮湿又阴凉，墙角布满了绿苔和蜘蛛网，一直连到门口，滑溜溜的，
第一个进去的同学差点来了个仰天摔。
没错，这位幸运儿又是樱井纱奈。
“那什么，这不是没灯嘛。”她尴尬一笑。
确实此处已经与阳光隔离开来，且与外面的春色格格不入，就连门口仅有的几棵树，还仍然处在秋天一般，枯枝上留着几片残叶，在风里肆意摇晃。
因下了雨，到处雾蒙蒙的，眼前景象模糊不清，倒也情有可原。
纱奈这么安慰自己。
“没事吧，樱井同学。”刚打开灯的赤司作为班长象征性地关心了一句。
“我……没事。”纱奈咬牙切齿地稳定好自己的身躯，又朝沅兮身边走去。
倒霉的少女开始诉苦：“救命，果然今天白羊座的运势真的很差！”
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恍然大悟道：“绿间是什么神棍啊我的天呐。”
“这我不好评价。”沅兮也觉得不可思议，嘴角肉眼可见地抽搐了下。
“神棍”这个词要是被哥哥听到了不知会是何反应，而且说神棍也不准确，顶多是证明晨间占卜比较靠谱。
纱奈不信邪地抓起扫把，朝室内大喊了一声：“呦西，那我们就开始打扫吧！今天的小目标是征服鬼屋！”
众人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
卫生委员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沅兮忍不住黑线，这个本事怕不是和表哥海藤瞬学的。
突然沅兮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元元，给你口罩。”
赤司不愧是班长，连纱奈忽略掉的防尘口罩也准备好了，沅兮顺着他的手接过，指尖相碰的那一刻，沅兮觉得他的手凉得过分了。
她担心地提醒道：“谢谢，赤司同学也请注意保暖。”
“我会的。”
春日里感冒的例子可是数不胜数。
然后，正拿高扫把扫蜘蛛的纱奈好巧不巧打了个喷嚏。
诡异地，那喷嚏响起了回声。
两人同时转头去看。
蜘蛛丝垂在掉白漆的天花板上，偶尔有水滴渗入涂层，砸落地板的声音。
纱奈踩在脏兮兮的病床上，因为喷嚏声，病床嘎吱嘎吱作响，洁白的被子跟着垂了一角落在地上。
沅兮缩了缩脖子，索性也跟着纱奈一起去扫蜘蛛网，“没有感冒吧，纱奈。”
纱奈摸了摸鼻子，打算把这块区域最后一个蜘蛛打下来，“没有没有，我是何许人也，肯定是有人在惦记我。
“那就好。”
于是众人都低头或是抬头干自己的活。
鬼屋外延续了去年破旧衰败的风格，因此不用作太多修饰便能轻易让人知道这里是鬼屋。
只是这里面——
窗户上的玻璃碎了一地，墙上斑驳的油漆也掉了大半，地上甚至还隐约可见有零星的血迹。
“真是逼真呢。”有同学感叹道。
如果不说这里是鬼屋，那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犯罪现场。
“真是可怕。”沅兮擦家具的手一抖，一股油漆味直冲口罩下的敏感部分，她不由得咳嗽起来。
“没事吧。”赤司赶忙开了一扇窗透气。
“没事。”
窗外涌进一阵寒意，包围了两人。
“好冷。”心口忽然凉森森的。
“那么就关掉。”
话起窗落。
“天呐，这是什么。”不知是哪个同学忽然大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