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那天,展芊纹带着穿越以来记的账去餐厅,下午休息那段时间就开始计算。
她之前粗略算过,自己这段时间挣的钱比花的多。但是工资没发,她用的一直是原主的钱。
今天仔细算了一下,确实能剩下一部分工资。她将所有支出列在一起,写在本上给原主看。如果原主回来还记得一切的话。
万雨和何文辛感觉展芊纹有点异常,今天她干活比往常还勤快,下班前做好了自己那部分就去帮她们。
然而这种疑惑她们只在玩笑时口头提了两句,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展芊纹也只跟着笑一笑,下班时跟她们如常道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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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观桴提前告诉她,自己下班比平时晚一些,就直接在车站等她了。
“许观桴!”她踏着暖黄的灯光小跑到他身边,看他带着口罩:“你生病了吗?”
“发烧了。”
她伸手探了一下温度:“这肯定不是低烧,要不然今天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许观桴想起破旧的出租屋,摇了摇头:“我送你。”
展芊纹见他语气不容拒绝,想了想,说:“那你先在我那里住一晚吧?”
这样她也好照顾他,免得他半夜烧得更严重。
她记起上次他出现在自己家中所说的话,立即补充道:“你放心,我肯定不做什么。”
话一出口,她只觉得自己越描越黑,干脆放弃解释,只看着他。
他的黑眸中流动过飞驰的车与路灯的光,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她身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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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后,她先让他躺下,虽然他像个没事人一样,但额头的温度着实烫人。
她一边给他测体温,一边问:“是出汗的时候吹风扇或者空调了吗?怎么就发烧了呢。”
许观桴垂着眼没说话。
窗外隐隐有雷鸣,风声扫来一片雨,门窗微动。
展芊纹放下包,从药箱里翻出药,对他道:“我先去给你烧水。”
她转身时,许观桴忽然出声:“展芊纹。”
她疑惑地回头,见他望着她,才确定刚才那雨声中模糊的声音不是错觉。
“你可以再牵一下我的手吗?”
展芊纹一怔,不明白他提出这个要求的原因。
几秒未有回应,许观桴自嘲地牵起嘴角,移开目光:“不用了。”
他大概是受生病影响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厌恶他,这几日隐忍着与他相处定然已是极限,他何必这时候玷污她。
展芊纹刚才太着急,只开了客厅的灯,屋内仅几缕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她只当生病的人情绪敏感,柔声道:“好,先牵一下。”
她握住他的手,又松开:“等我烧水回来。”
许观桴的手指微微蜷缩,他却不忍在手上用力,怕惊扰了属于她的温度。
窗外雷声轰鸣,似要震碎大地。
他闭上眼睛,静静等着她。脑海中再度浮现那日从她包里掉出的刀。
许观桴记得自己前世就死在这一年夏天,只有展芊纹和他来到了他的前世,那么她所要做的事显而易见。
如此一来,她对他的好,她说能够独自一人完成回去所要达成的事,这背后的原因,也就清晰了。
雨水倾盆,分秒漫长。
她终于回到卧室,走到了他身边。
许观桴安静地躺着,始终闭着眼睛,被子下的手却忍不住攥紧。脚步声停在了床边,而后,他的耳畔只剩下雨声。
展芊纹大概是在进行心理建设吧,就算厌恶他,下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心里那一关也许不容易过去。
可每一秒于许观桴来说都分外煎熬。
并未等太久,他感觉到她碰了碰他的肩膀。
“许观桴”,她轻声唤他,“先起来吃药,吃完了再睡。”
许观桴攥着的手一颤,缓缓松开。他睁眼,见她手中拿着水杯和两粒药。
他撑起身,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并未辨认是什么药就吃了下去。
杯中的热水并不烫,是刚好让人喝下去舒适的温度。
展芊纹把杯子拿过来放到一旁后搬了椅子坐在他身边,握住他被子底下的手,对他微微笑着道:“好了,睡吧。”
牵着她的手,又紧绷着神经,他始终没有睡着。这样等下去,她或许都要睡着了。
许观桴又等了一会儿,感知到牵着他的力度变轻,猜测她快要忍不住困意了。他说:“开灯吧。”
展芊纹确实昏昏欲睡,一听到他说话,顿时醒了大半:“你怎么还没睡?”
“药效不好,”他说,“而且你只给我吃了两片。”
“可是那个只能吃两片。”展芊纹起身开了灯,眼睛努力适应着灯光,“可能药效来得没那么快,要不我先陪你说说话吧。”
“不用了,”他平静道,“你动手吧。”
展芊纹愣了下,一听‘你动手吧’四个字就觉得不是让她做什么好事。
她迟疑问:“动……什么手?”
“完成你要做的事,然后回去。”
展芊纹还残存着些睡意,思绪混沌,顺着就道:“现在不行,都这么晚了。我明早再……”
她忽地一顿,彻底意识到不对。他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怎么说得那么笃定?而且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不会让她现在动手。
展芊纹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了,盯着他,一字一句问:“你认为我要完成什么事?”
许观桴侧头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他以一种毫无防备的姿态看着她:“你要杀我。”
展芊纹惊得一时没说出话。
他见她惊诧,以为她是被自己说中了。只是他没有考虑到时间要求,经她刚才一说才回忆起来他前世是白天死的。
许观桴表情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会配合你,不过看来要明早才能进行。你不用担心,先去睡觉吧,我不会逃。”
展芊纹一句都听不下去了,音量骤然升上去:“许观桴,你过分了!”
许观桴见她生气,便不再说话,垂下眸等她发火。他不该贸然拆穿她,可是他向她坦白,说不定她会安心些。
展芊纹难以置信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你竟然觉得我要杀你,我只是跟你说我有办法回去,我要自己完成,你就觉得我要杀你。”
“我看见了,”他发着烧,嗓音沙哑,“你包里有一把刀。”
展芊纹气得当即从包里翻出那把小刀,仍在他盖着的被子上:“你说我拿着它怎么杀你?”
许观桴的面色仍然没有波澜,眼睫却颤了颤,他拿起那把刀,抬头问:“不是说早上才可以吗?”
展芊纹吓得立马从他手里抢过刀,收进包里,捧着包生怕他再抢回去:“我想不明白,你怎么就觉得我要杀人?就算你没有后面那段记忆,我高中的时候也根本没有这种倾向。”
“我知道你是善良的人。”许观桴对上她的目光,“毕竟对我,你也心有不忍。”
展芊纹出了一身冷汗,捧着包后退一步,谨慎地把包放到身后,恨不得里面的刀可以凭空消失。
“没关系,”他说,“如果没有其他限制,我可以自己动手。你只需要更详细地告诉我——”
“许观桴!”展芊纹忍无可忍,不敢听他后面的话。
如果曾经宴会所见,不过是游刃有余的有几分淡漠的许观桴,不过是稍有陌生,今天见到的许观桴,就是完全颠覆了她的印象。
他望着她的眼眸。她在恐惧,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看向他。
静了片刻,许观桴垂下眸,睫毛轻颤着沾上了水珠。
却忽然,余光多出一个人影,她紧紧握住他的手:“许观桴,我带着那把刀是为了防身的,我包里还有防狼喷雾和报警器。”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一直紧绷着身体,与她说话时嗓音沙哑得字句艰难。可是展芊纹发现了,她看见了。
他绝非表面上那样冷静。
“许观桴,你觉得我对所有人的好都是假的吗?”展芊纹的手仍未松开半分,毕生力量似乎都放在了手上。
“当然不是,我知道你……”他听到真相,眸中颤动着的不安像是枯死的枝叶在树上摇摇欲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芊纹,我不该擅作主张。”
展芊纹假装看不见他的情绪,接着道:“我对所有人都有目的,如果不能得到我想要的,我根本不会对任何人好,是吗?”
“对不起,芊纹……是我跟他们不一样,不值得你对我好。”
展芊纹叹了一下,道:“许观桴,每个人都不一样,你将自己与别人划开,是不是太自大了点?”
他的睫毛颤得厉害,水珠滑落,留下浅淡痕迹。雨声渐停,而他比细雨安静。
展芊纹没办法继续故作冰冷,她轻柔地替他理了理碎发,无奈又心疼:“你的意思是,我对所有人的好都是真的,但对你是假的。”
许观桴望着她,又一滴水珠滚过脸颊:“是我的问题。”
展芊纹知道自己应该先讲清楚,但想是一回事,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倾身吻过了他脸上水珠的痕迹。
他浑身僵硬着,一动不敢动,也不敢眨眼。
展芊纹坐到床旁边的椅子上:“那你说说我刚才亲你的原因。”
许观桴只觉得自己烧得不清醒了,他分不清现在发生的事是不是真的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