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

    43.

    腊月三十那天,

    是盛南二十七岁的生日,

    早上寒气四溢,外面香樟树上的枯枝也被冷风刮的颤动,温度已经接近零下了,窗户上都是凝结的冰霜,层层叠叠的堆积起来,像是与外面隔了一层白色薄冰屏障。

    盛南起床的时候,舅妈煮了五六个鸡蛋,

    她们这边有个习俗,把新煮好的鸡蛋在额头上滚动两圈,预示着下一年平平顺顺,没有坎坷灾祸。

    热乎乎的鸡蛋被盛南拿在手里,熟练的在额头上滚动一圈后,磕开,剥壳,再吃进嘴里,算是今天生日的好彩头。

    盛南已经好久没有在家过生日了,郭盛他们也知道,准备去集市上买点新鲜的肉和菜,今天中午做顿大餐,好好给她庆祝一下。

    容市这边平常时间买菜都是在超市里,到了过年时节,在外务工的人或游子都陆陆续续回来了,置办年货的人多了,就有小商贩在宽阔的街道各处都摆上了摊,以供采买。

    摆摊的种类也很多,有刚杀新鲜的牛羊肉,自家种的果蔬花菜,还有小孩子最喜欢的烧饼,烤红薯、炸串等,好不热闹。

    集市离盛南小区较远,舅妈又腿脚不好,盛南便准备骑着小电驴载着她去。

    路上车多的拥挤,排成长路行走的困难,所幸盛南她们骑的是小电驴,更便捷,一路上刺骨的风吹的脸生疼,盛南把大半个脸都缩在围巾里,等到了地方,耳朵和半个脸颊都被冻的通红。

    实在是太冷了,两人把车停在了路边超市门口,盛南戴着手套还不停地搓手跺脚。

    今天要买的多,他们分为了两拨,舅舅和郭阳就负责去买炮仗和礼品,而她们就负责逛逛,买一点新鲜的肉和菜。

    街上吆喝声和讨价声此起彼伏,上空弥漫的除了人说话的哈气还有食物的焦香味,到处都是过年热闹的氛围。

    人多喧嚷热闹,但人太多就容易拥堵,一路上盛南看到不少小孩在路边探头哭闹,跟自己父母家长走散了。

    而刚开始盛南还跟在舅妈后面,后来,你推我挤的,盛南一不留神,舅妈就已经不见了,

    来赶集的人愈来愈多,能看到的只有人头后脑勺,

    盛南就顺着人流往前寻找,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倒在旁边的摊子上,而后被身后一股力道抓住,才让她稳住了身体。

    她撑起身子,刚才抓住盛南胳膊的手也松开了。

    她往后看去,想去道谢。

    “怎么是你?!”她问顾淮景。

    在这里见到顾淮景,盛南震惊之外还有些不可思议。

    按说这个地方离顾淮景家里实在是远,她不信两个人在这里遇到是巧合。

    “嗯,”

    兴许是前几天两人吵过架的缘故,他语气有些低沉,目光中还有些疲倦,

    “走到边上说话。”

    顾淮景把她拉到了一边,避免了鼎盛的人流再次把她撞到。

    “你家小区不是离这里挺远的,”她说。

    事实确像盛南说的那样,顾淮景家里在市区,和这边相隔二十多公里,开车来需要半个多小时,

    谁没事会来这里逛?

    两人碰到也不是巧合和缘分,是顾淮景特意为之,其实他觉得上次的事情两人之间还存在误会,是误会就需要解除,

    他问过郭阳,郭阳明白他们的关系,也特意跟他道歉解释,说是盛南是因为关智才去和那人吃饭的,还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临近年关,家里还有徐嘉瑞帮忙,他便偷了个懒,说是道馆有事情忙,一大早起来就开着车往这边赶,

    最重要的是今天还是盛南的生日,他缺席了那么多年,这一年也不想因为前几天的争吵再错过。

    为她低头,顾淮景觉得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他从兜里掏出还有些热乎的鸡蛋,

    “伸手,”他对盛南说。

    盛南疑惑,啊了一声,但还是乖乖照办,

    顾淮景把握在手里的鸡蛋轻轻放到了她的掌心,轻声祝愿。

    “生日快乐,盛南,”

    他的话隔绝了周围人群的嘈杂声,带着冬后融化冰雪的温暖,直抵她的内心。

    鸡蛋是顾淮景特意挑的,上面的图案也是照着网络上画的,在鸡蛋上面涂画是个精细活,顾淮景在纸上练习了好多次,得心应手后才敢在上面勾勒。

    而他原本准备了两个,事物成双也是个好彩头,可偏偏在捞出来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被徐烨这个小滑头偷吃了一个,

    盛南看着掌心的鸡蛋,鸡蛋上面还勾画的小女孩,女孩戴着生日帽,旁边写的四个大字——生日快乐。

    盛南眼底溢出笑容,把鸡蛋握在手心,“想不到你这么用心,”

    看着她喜悦的样子,顾淮景尽量表现出沉稳,努力抑制自己上扬的嘴角,漫不经心的说:

    “就…随便画画…你喜欢就好。”

    “还比较喜欢,”盛南语气上扬,藏着喜悦,

    “嗯…”

    顾淮景手揣兜里,里面还残留着鸡蛋的余温。

    “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说着,低头不经意在踢路面上的小石子,脸颊不知是否被冻的,染上了红晕,“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多给你画点…”

    “啊?”盛南认真了,“你画那么多,鸡蛋吃多的话胆固醇会升高,对身体不好。”

    顾淮景哑声,笑容停留在脸上愣了一下。

    盛南看他都被自己逗愣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真傻,顾淮景,”

    顾淮景觉得这不是像夸自己的话。

    “那天确实是我不对,”盛南收回笑容,语气很认真,“不该用那种话说你,”

    盛南回想过当时的场景,不管如何,还是她失了分寸,冲动在大脑情绪占了上风。

    “那既然你这么说的话,就弥补我一下?”

    顾淮景事后也问过自己,对于盛南和自己说的话以及他当时带着情绪的质问,都来源于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躁动,这种情绪化的体现是占有欲,是让人失了理智,是让人忍不住去关心和回想,在网络上也可以搜寻到这个名词。

    吃醋。

    “什么?”

    “晚上把你的时间空出来,我想给你过生日,”他说。

    今天是盛南的二十七个生日,也是他再次遇到她以后,想给她过的第一个生日。

    “好,”

    盛南把鸡蛋放在了兜里,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度,回答。

    -

    一直到找到舅妈以后,顾淮景才驱车离开,舅妈在采买的时候遇到了好多年没见的阿姨姐妹,两个人聊着聊着就忘记了时间,遇到的时候,东西已经买的差不多了,回去的路上,舅妈还回味着刚才两人的谈话。

    风大,她搂紧了盛南的腰身,整个人像个小孩一样贴着后面,

    盛南问她们之间说了什么话,

    舅妈低语说没什么,但过了一会儿,还是自顾自的说了出来,

    “南南,不知道你表姐在那边过的好不好,”

    盛南也懂了舅妈和那个阿姨说那么长时间话的大致内容了,

    要是表姐现在还在的话,父母疼爱,家庭幸福,想必过的很幸福,

    父母与孩子的关系就像是剪不断的愁绪和理不完的相思,

    儿女孝顺,儿孙满堂是天伦之乐,也是万幸之事,

    你能说她们幸运吗?

    并不是世界上所有的父母和孩子都有这份幸运,

    就像舅妈失去了疼爱女儿,盛南没有了父母一样,他们都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但你又能说她们不幸运吗?

    但她们两个又像是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一样,舅妈对于盛南的爱已经远胜于亲戚之间的关爱,而盛南对于舅舅他们,就像是孩子对父母一样的渴求依靠一样,

    心存希望,人失去的总能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

    盛南没有出言再说那些安慰的话,她看着前方坦荡不似早上拥挤的宽阔大道,

    开口说道:“舅妈,我们一块儿回家。”

    回到那个足够慰藉彼此共同的家。

    -

    知道盛南不爱热闹,顾淮景给她过生日的时候没请太多的人,在容市独自过年的李不言,还有郝鹏和秦丽他们夫妻两,都是平常常交往的朋友,过起生日来也不会太尴尬。

    今天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又是盛南生日,顾淮景觉得在饭店里面没有氛围,便早早打算好自己动手当厨,规划一切,

    地点就定在他在道馆附近租的房子,这个房子是他在筹备道馆的时候,租下来督工看建造进度用的,离道馆近,环境也好,后来再跟家里人因为相亲闹矛盾的时候,就常来这里住,

    房子是一室一厅,里面东西也都齐全。

    郝鹏带着秦丽过来的时候,看到客厅都是张灯结彩的,忍不住调侃,

    “你这布置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你新房呢,”

    “滚蛋。”

    李不言脸上还站在凳子上贴彩纸,一张张彩纸张贴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看了一眼厨房里的顾淮景说道,

    “你们不知道,我们老板回来的时候,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乐呵事,脸上笑容就没断过,”

    郝鹏咂了咂嘴,暗指他不懂事,

    “你跟你们家老板那么多年还不知道啊,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情,恨不得上赶子去办,”

    郝鹏没说她是谁,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能调动顾淮景情绪的,除了她还有谁。

    等到五六点的时候,定的闹钟响了,正在厨房忙碌的顾淮景看了眼表,脱下了围裙,对洗水果的郝鹏说看着锅,里面炖的是鸡。

    郝鹏看他要出门,便问道:“你去干什么去?”

    顾淮景拉上了棉服拉链,声音悦色带着开心,

    “去接盛南,”

    “哎呦,我天,”

    郝鹏看他这么不矜持的样子,

    “你能不能有点骨气,顾淮景,”

    “你不懂,”顾淮景也不想再跟他废话什么,看了眼手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郝鹏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把果盘放在了桌子上,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顾淮景这么狗腿,”

    正一旁挂灯笼的李不言出口喊他,

    “鹏哥,我看刚才丽姐有些不舒服,捂着肚子进了厕所。”

    郝鹏一听说是秦丽,耳朵都支棱了起来,他着急忙慌的擦了擦手,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也没等李不言回答,蹑手蹑脚的来到洗手间,趴在门上,细雨轻声问道,“宝,有事没,按说生理期也没到啊,是不是吃什么东西不舒服啦……”

    李不言看着郝鹏一副慌张无措的样子,心里腹语道,

    他和老板不愧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某些方面像极了,

    而要论谁栽在感情手里,陷得最深,他们两个谁也不比谁强多少,都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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