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十)

    舞蹈课一共两小时,孟宴臣整天陀螺一样连轴转,当然不会白白浪费这么长时间,刚坐下来就掏出平板,戴上耳机看英语视频。

    气氛静谧祥和,墙上挂钟的分针和秒针,以恒定的速度周而复始地运行,在某个节点上短暂地重逢。

    学习的间隙,孟宴臣抬头活动脖子,透过窗户目光不偏不倚,恰恰落在轻灵跳动的顾白月身上。

    纯白色柔软又修身的舞蹈服,紧紧贴合着少女每一寸肌肤,勾勒出曼妙弧度,清纯得宛如一支雨中的栀子花,清香悠远。

    几乎一瞬间,孟宴臣全部身心就被牢牢吸引住了,再也移不开视线,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得有多专注,眸子跟随着少女每一次旋转跳跃,每一次弯腰下身的动作。

    顾白月跳得是古典舞。

    小时候付闻樱聘请舞蹈大师姚见萍,面试顾白月和许沁时,亲口说过顾白月眉目之间颇有丽色,很有几分清艳绝绝的古典美,再加上腰细腿长,手脚比例绝佳,是一个练习古典舞的好苗子。

    这话正在顾白月预料之中,远古之时,先民蒙昧,顾白月在飞升月宫,定居天池仙境之前,也曾化作普通人,带领部落众人避开天灾。

    那时部落众人推举顾白月做大巫,在连年干旱,或者丰年祈福时,央求顾白月跳敬祀神灵的舞。

    所以,这活儿顾白月熟。

    顾白月个子高挑,身材窈窕纤细,一举一动,宜喜宜嗔,非常符合古典舞对舞者个人素质的要求。

    伴奏用的音乐空灵缥缈,尾音舒缓,顾白月按照编舞要求,转身远眺,含情脉脉,凝神睇望。

    谁知,这一望正正与孟宴臣的目光撞上,双双一怔。

    顾白月转而笑开,颜如舜华,一张小脸素颜朝天,粉色唇瓣无声开合,做出口型问:“厉害不?”

    厉害,当然厉害。

    像一只在林间奔跑的小鹿,一往无前地莽撞又势不可挡地,撞入人心中。

    孟宴臣满目惊艳,心跳都漏了一拍。

    可惜那时的他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孟宴臣失神许久,心湖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直到顾白月做出一个高抬腿的姿势,孟宴臣后恍惚之间,克制地移开视线,这才发现走廊尽头伫立着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望了顾白月多久,对方就望了他多久。

    孟宴臣立刻站起身来,不知为何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兰姨。”

    那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瘦削干练,脸上积淀着岁月沧桑,依稀能看出年轻时风华绝代的好颜色,正是季如兰。

    她近来似乎消瘦了一些,神色有些憔悴,此时不知从哪里赶过来,显得风尘仆仆。

    季如兰在孟家工作,每周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她经常会把休息日攒起来,留着顾白月放假时用,而现在顾白月在外待了一整天,季如兰竟然休息了。

    孟宴臣觉出一丝奇怪:“兰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皎皎还有一个小时才下课。”

    季如兰刚才好像在发呆,听到孟宴臣的问题,才恍然惊醒般说道:“哦,兰姨今天临时有点事,跟你妈妈请了半天假,路过文化馆就上来看一眼。”

    她往舞蹈室里看去,老师正拿着戒尺逐一为同学们纠正动作,顾白月跳得认真,没有留意到季如兰的到来。

    顾白月跳舞时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季如兰深深看了好几眼,为自己养出这样优秀的女儿骄傲,“皎皎真漂亮,是不是?”

    孟宴臣:“是。”

    他敏锐地捕捉到季如兰神情有异,主动说:“兰姨,我把皎皎喊出来吧,她看到你来了,一定很开心。”

    谁知季如兰摇头拒绝了,话说的也很朴实:“别,一节课好几百块钱呢,让皎皎认真学吧,我不打扰她。”

    她见孟宴臣仍然有些隐忧,爽朗地笑了:“嗨,等小丫头晚上回家,兰姨有多少话跟她说不了。”

    孟宴臣想了想确实如此,就没再坚持。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季如兰说回家给顾白月准备骨头汤,静悄悄地离开了。

    很快到顾白月下课,孟宴臣第一时间告诉她:“兰姨刚才来了一趟,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跟你说,我问她,兰姨又说没有。皎皎今天晚上还是早些回家,多陪陪兰姨,我改天再带你去吃海鲜。”

    顾白月讶异:“嗳,我妈来了?”

    想起来好几天没跟妈妈一起吃晚饭,顾白月道:“那我现在就回家了。”

    只是孟宴臣大老远来找她玩,说好的一起去吃海鲜,顾白月现在爽约,有些歉然,她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道:“宴臣哥,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回家,尝尝我妈新学的糖醋排骨?”

    “好啊。”

    孟宴臣从善如流,他提着包,扶着顾白月从楼梯上一阶一阶走下去,不时提醒她:“慢点慢点,别蹦。”

    舞蹈课的训练量很大,学生们每次上完课,体能消耗到尽头,手手脚脚都疼得不行,一个不注意就会拉伤韧带,只好一瘸一拐,四肢僵硬地往前挪。

    当年顾白月和许沁刚来文化馆这边上课,孟宴臣来接她们,临到下课时,冷不丁还以为看到了现实版《丧尸学员》。

    看到顾白月累得手脚发麻,下个楼都费劲,孟宴臣一千零一次懊恼,为什么文化馆不装电梯。

    他微微俯身:“要不我背你吧?”

    顾白月身残志坚,咬牙坚持:“不用,我还就不信了,就这几步路还能难倒我,哼,惹急了我直接四肢着地,阴暗爬行。”

    孟宴臣轻轻斥她:“别胡说。”

    他提着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护在顾白月一侧,等到终于到了一楼,额头都出了汗,比直接抱顾白月下来还累。

    后面跟了几个同样十五六岁的女孩,都是跟顾白月一个舞蹈班的同学,眼睁睁见顾白月被人搀着上了车,那人还细心地从背包里拿出按摩仪,打开给顾白月舒经活络。

    孟宴臣足足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子,高挑修长,宽肩窄腰,一双腿笔直劲挺,看得人眼馋,再加上那张清俊斯文的脸,干净清爽的气质,低调又不失贵气的穿搭,走到哪里都是众人注目的焦点。

    当初他初初来文化馆,甫一露面就吸引了许多人注意,有热情大胆的女孩子直接上去问孟宴臣要联系方式。

    孟宴臣都礼貌地拒绝了。

    有人不死心,还想通过顾白月曲线救国,顾白月和和气气地跟人家解释:“我没有权力替宴臣哥哥做决定,要先征得他同意,才可以把宴臣哥哥的电话号码给你。”

    后来自然是折戟沉沙,哪怕顾白月去问,孟宴臣无一例外都没有松口。

    顾白月当然不会帮着其他人难为孟宴臣,之后再有人拜托她转交礼物,顾白月笑盈盈地将人劝退了。

    孟家花费无数人力物力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自然是人中龙凤。

    看到他又来接顾白月,有一个女孩羡慕不已:“矜贵又淡漠,这简直就是我理想中的豪门贵公子,啊啊啊,好嫉妒顾白月,她怎么会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哥哥。”

    有人附和:“就是就是,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人家的哥哥二十四孝,再看我哥,一天到晚只会抠脚和放屁,整个人滂臭。”

    大家越说越上火,简直群情激奋,异口同声地讨伐自家哥哥弟弟,非常想知道顾白月上个月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

    不过,也有人说了句公道话:“拜托,什么锅配什么盖,顾白月也很厉害好吗?就说她那张脸,纯纯盛世美颜,我妹妹要是长得跟瓷娃娃小仙女似的,我单手倒立给她喂饭都愿意啊!”

    “那倒是,顾白月颜值爆表,她哥也帅得一比,他们家人是中基因彩票了吗?果然豪门大户不养闲人。”

    这时有消息灵通的女孩说话了:“孤陋寡闻了吧,顾白月她哥不是她亲哥,两个人压根没有血缘关系。”

    “什么?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可听说顾白月才不是什么富家千金,她妈是孟家的煲汤阿姨,四舍五入,顾白月充其量就是孟家下人。”

    有人不敢苟同:“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主子下人那一套,再说了,顾白月说了好多次她家穷得叮当响,是你们自己不相信啊。”

    那消息灵通的女孩被人接连反驳,有些羞恼,她往角落里看了一眼,许沁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女孩有点生气:不是许沁话里话外,多次暗示顾白月厚脸皮,在孟家蹭吃蹭喝,在外招摇撞骗吗?她替许沁这个孟家名正言顺的养女打抱不平,许沁自己反倒置身事外了。

    合着这是拿她当枪使呢?

    许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压根没有注意到,大家看她的目光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她只是怔怔地望着顾白月和孟宴臣离开的方向。

    明明,明明是她的哥哥啊,孟宴臣为什么总是要偏爱顾白月呢,就连付闻樱也是,时不时就要夸赞顾白月一句,对她这个名义上的女儿,却吝惜一丝一毫的宽容,永远都是无止境的苛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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