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四十)

    孟宴臣带着收集到的证据去报案,警方很重视此事,当即就立案侦查。

    无奈临近年底,小偷小摸违法乱纪之类的事件层出不穷,公安机关人手不足,再加上嫌疑人叶子手机关机,人不知躲藏在哪里,一时之间也难下结论,便先出动了一些警力寻找,通知孟宴臣暂时等消息。

    除了懂得合理利用国家法律武器,保护公民个人权益外,孟宴臣还积极配合,同所有新闻媒体社交平台打了招呼,重点关注故意抹黑他的爆料,协助司法机关取证调查,一旦叶子登录相关网络账号,动用一分线上存款,都会有人第一时间将她锁定,然后按图索骥,追踪Ip地址,她编辑的任何文字和图片,一个字符都发不出去,并且会被后台录屏保存,来日成为呈堂证供,加大量刑权重。

    他就是要让这个罪魁祸首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即便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捉拿归案,也要让有罪之人活成下水道里肮脏阴暗的老鼠,寸步难行,提心吊胆。

    至于大过节的给人添麻烦,孟宴臣也只能道一声抱歉,向所有被劳动的记者朋友、职业黑客,各自转了一笔钱作为红包,然后照常去国坤上班,安排年前年后一系列工作,仅仅是审阅各类总结汇报、新春销售预案,筹备下一阶段项目等,就忙得人应接不暇,分|身乏术。

    他一边处理文件,一边时不时看向手机,等待着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电话,希望渺渺。

    姚莫北好心提醒:“孟总,您的手机屏幕好像碎了,我拿到外面去修一下吧,您放心,很快的,或者我去给您买一支新手机?”

    昨天晚上孟宴臣佯装昏迷,以此让叶子放松警惕,本想暗中拨号报警,可惜后来还是被她发现,将手机夺了过去。

    多亏了李平安察觉到不对劲,跑来吓走叶子,孟宴臣这才趁机从她口袋中将手机拿回来,只是拉扯之中手机摔了一下自动关机,今天早晨充上电才能打开。

    这手机来自一个国产品牌,过去曾因顶尖配制在网上火过一段时间,但科技产品向来更新换代快,可能上个月还是天花板级别,下个月就湮没无闻,起码以孟宴臣的身份来说,这稍显落伍的手机实在配不上国坤集团的执行总裁。

    孟宴臣摇头拒绝:“不用了,这支手机,——是皎皎送的。”

    差不多也是去年这个时候,皎皎参加舞蹈比赛,用奖金买了一蓝一粉两支手机,粉色自用,蓝色邮寄给了他。

    他舍不得换掉,又害怕手机送修时,恰巧错过皎皎打来的电话,索性再等一等,毕竟这只是私人手机,另有两支手机用以应付公务,倒也不耽误什么。

    孟宴臣忙碌了一天,也期盼了一天,然而盼来盼去,皎皎始终不曾联系他。

    皎皎究竟在哪里?

    如果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淫|靡画面,不仅仅是梦境……

    这个念头一旦涌现,孟宴臣只觉心口窒息,生不如死。

    她会恨他的吧?

    一定会的。

    真是不可饶恕啊……

    除上班时间外,孟宴臣疯了一样寻找顾白月,走遍了所有她可能出现的地方。

    王雨润的父母说女儿回国过年的第二天,就拉着行李箱去找好闺蜜顾白月一起去周边城市玩,两人这会儿肯定在逛街购物看电影……

    然而王雨润的手机已经打不通了。

    花姐说皎皎昨天晚上参加聚会时,突然变了神色,声称遇到急事,煞白着脸就走了,她后来不放心给皎皎打电话,但那时皎皎似乎正在忙,挂了电话回消息说没事了,似乎已经恢复镇定……

    肖亦骁说皎皎最近没有找他,最近一次跟他聊天,还是发语音感谢他上次赠送了红酒“火龙”,又说哥哥偶尔睡前喝一点好像有点效用,但不明显,问他有没有其他品类的红酒,她想多买一点换着试试……

    所有人都跟他说,皎皎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了,皎皎现在很开心很安全,唯有孟宴臣的心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他,千万不要被假象蒙蔽,更不要妄图逃避罪责。

    白天的孟宴臣,身居高位,日理万机,每一次发号施令都决定着企业未来,数以万计的员工和家庭在国坤羽翼下生存,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唯恐行差踏错。

    只有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他才是他自己的,他可以浸泡在这漫漫光阴中,任由思绪野草般疯涨,一茬茬,春风吹又生。

    孟宴臣将整件事从头到尾复盘了无数次,抽丝剥茧,推理真凶。

    房子说白了也不过是一种高档商品,逢年过节是销售关键点,国坤集团作为房地产业龙头老大树敌太多,有人将他当做突破口,借此向国坤这个庞然大物宣战,并不稀奇。

    想要虎口夺食,抢占市场份额?

    宴山月那片园林刚投入市场不久,有前期的宣传造势,再加上皎皎逆风翻盘,带火中式古典住宅这个话题,风头过于强劲。

    幕后黑手造谣生事不成,想必是狗急跳墙,打算栽赃陷害,没有黑料,就在他身上制造黑料,到时候将照片和视频爆料出来,一切铁证如山,孟家和国坤都会跌落万丈深渊。

    一片浓稠的黑暗中,孟宴臣冷冷嗤笑,究竟是什么给了他们错觉,以为他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吗?

    他在皎皎面前脾气软好说话,不代表在其他人面前也是如此。

    他们险些毁了他,毁了他最爱的人,凭什么全身而退……

    ……

    顾白月穿着驼色毛呢大衣,一张精致昳丽的小脸,严严实实地藏在黑色渔夫帽下面,素净至极。

    已经过了两天,脸颊和脖颈的吻痕淡化,只剩浅浅淡淡的桃粉色,她这才敢来餐厅吃饭,之前都是窝在房间点外卖。

    前几天王雨润回国,带回来一个金发碧眼的男朋友,因为父母观念保守,反对她跨国恋,王雨润没办法,只得阳奉阴违,明明是带男朋友出去旅游,却谎称是找顾白月。

    顾白月顺势请她帮忙给孟宴臣发消息,两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酒店的液晶大屏幕在播放新闻,是财经频道的主持人采访国坤集团,视频里孟宴臣神色冷冽,眸若霜雪,轻描淡写地公布了一系列企业变动,以及部分人事调整,除正在销售中的宴山月之外,原本预计在年后新春档投放市场的“岁和馆”二期项目、“丰和家园”三期项目,都将提前开启预售,享受新年特惠。

    不仅如此,国坤集团正式与行业翘楚“刑天”科技公司建立攻守同盟,邀请“刑天”研制一批专属家用机器人、智能互联家电、自动安保系统,提高业主体验度和舒适感。

    隔壁桌的客人低声议论:“国坤集团怎么这么多大动作,要变天了?”

    朋友笑称:“谁知道呢,兴许是跟对手公司打擂台,商场上弱肉强食不是很正常嘛。”

    顾白月不关心其他,她只注意到这条时事新闻里,孟宴臣越发消瘦,单薄脆弱似一片玲珑剔透的琉璃瓦,将碎未碎,命若悬丝。

    看样子,他肯定又没好好休息,真是不听话……

    残月如眉,斜挂树梢,一片暗沉沉望不见尽头的永夜,孟宴臣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前,独自守着他的月亮,恍若无人祭扫的孤坟,等待落叶枯枝将他蚕食殆尽。

    一条消息浮现在手机页面,清清楚楚地映入眼帘:

    哥哥,请你给自己煮一杯牛奶喝掉,然后立刻马上去睡觉,否则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下面附带一个叉腰生气,火冒三丈的可爱小人。

    是皎皎……

    孟宴臣有些激动,他双手捧过手机,很迅速地回复,期间打错了两个字,改正之后又检查了一遍才点击发送:好好,我马上就去睡觉,你什么时候回家?

    顾白月:明天。

    她终于要回来了。

    孟宴臣成了老旧生锈,即将被淘汰的机器人,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老老实实地煮牛奶喝掉,他甚至拍照发给皎皎证明,用潜台词告诉她:

    哥哥会很乖很听话,所以能不能不要抛弃我……

    ……

    天终于亮了。

    孟宴臣早早起床,细心将头发打理整齐,又换了一套全新的纯黑色冬款西装,雪白衬衣,搭配深灰色领带,每一处都极为妥帖,很是斯文儒雅,风度翩然。

    开门声响起,顾白月穿着绵软舒适的连帽卫衣,背了一个旅行包,元气满满地歪头打招呼:“哥哥,早上好啊!”

    “你……”

    孟宴臣瞬间慌乱,心脏跳动声几乎震耳欲聋,他小心翼翼地审视顾白月,女孩星眸璀璨,肤白似玉,莞尔一笑,就能让人自乱阵脚,手足无措。

    看起来果然是刚刚度假归来,神清气爽的快乐模样。

    他仔仔细细端详她,皎皎的神情举止没有一丁点儿破绽。

    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可是那只不翼而飞的幽蓝色青翅凤尾蝶,又该怎么解释呢?

    孟宴臣嗫嚅着轻轻说:“你……你去了哪里,三天不见,我都快疯了。”

    “哥哥别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对了,小妖怪还在后面呢。”顾白月往身后招了招手,一只黄白相间胖乎乎的小肥猫,迈着傲娇的步伐慢慢踱过来,嘴巴里还衔了某样东西。

    顾白月蹲下|身,假装威严地拍了拍猫猫头:“忒!你这只一肚子坏水的小妖怪,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偷我哥哥的东西,现已猫赃并获,还不赶快把东西交出来!”

    孟宴臣认得它,这只猫经常在小区附近徘徊,吃得膘肥体壮,一点都不像经常淋雨挨饿的流浪猫,反而非常有带头大哥的气势,有时还会领着一队花色各异,或黑或灰的猫小弟,寻衅滋事,拦路抢劫。

    俨然此地一霸。

    不过,皎皎很喜欢这只猫,每次遇到都会亲昵地喊它“九条命的小妖怪”,还会买许多猫罐头和小鱼干让小妖怪带回去分。

    有一次,孟宴臣带顾白月出去晨练,跑着跑着忽然不见她的身影,他转回身找了一会儿,在几株万年青后面,看到了坐在台阶上,傻乎乎托着脸颊,笑得东倒西歪,花枝乱颤的顾白月。

    他安安静静看着,被她的好心情感染,也弯着唇角问:“怎么了?”

    顾白月指着眼前一群猫猫,压低声音,兴奋地跟他分享:“哥,我第一次见猫猫打群架耶,好像误入火拼现场,感觉每一只都好凶哦,尤其是那一只小肥猫。”

    领队那只肥嘟嘟的猫很敏锐,它转头望过来,冲着顾白月亮出爪爪:“喵呜喵呜~~”

    小肥猫:诽谤啊她诽谤我啊!

    他们买了火腿肠和面包投喂流浪猫,顾白月临走时明显有些依依不舍,孟宴臣见状就说:“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带回家养。”

    顾白月心动,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吧,我们一忙起来很有可能忽略它,又要经常回老宅,妈妈有洁癖,看到猫毛会不高兴的。”

    她回头跟猫猫挥手再见,笑意灿烂:“哥哥知道小妖怪为什么吃这么胖吗?因为它是个负责任的好大哥,吃多一点有力气,它才能在跟其他抢地盘的猫猫打群架时不输阵,所以小妖怪现在是不会跟我们回家的,若是有一天它同意,我们再把小妖怪诱拐回去吧。”

    为什么这么喜欢小妖怪?

    ——因为在顾白月眼里,孟宴臣也是一只努力壮大自己,拼命庇佑别人的小妖怪。

    小妖怪跟顾白月很投缘,被她悄悄一捏爪子,就配合地将嘴里叼着的东西吐出来,潇洒转身,离开时还向顾白月递了个眼色:

    漂亮人类,记得你承诺的小黄鱼,要满满一箱哦!

    顾白月放下旅行包,将地下的东西捡起来洗干净,笑眯眯地递给孟宴臣:“哥,你睡觉是不是没关好门窗?小妖怪溜进来你都不知道,幸好没咬坏哥哥的蝴蝶标本。”

    那只硕大的,幽蓝色,青翅凤尾蝶,又回来了……

    ……

    付闻樱听说顾白月游玩回来,发话说让他们回老宅吃饭,兄妹二人换好衣服驱车过去,到家一看,付闻樱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慢条斯理地看时装杂志。

    现在线上购物普及率高,但付闻樱是老派作风,更喜欢看纸质图片,高奢店服务到位,每月都会送来新款产品的宣传杂志,供付闻樱挑选,若是遇上喜欢的就用笔勾画一下,相应服饰鞋包当天就会送到家里。

    顾白月以前初次见到豪门阔太太这么买东西,莫名觉得很有意思,付闻樱认认真真挑选衣物时,顾白月总是控制不住联想到一个段子,没错,就是那个有钱人吃饭懒得看菜单,直接“炒一本”的趣话。

    唔,若说别人是“炒一本”,那我们付女士就是“买一本”,主打的就是一个壕无人性。

    这也就罢了,类似情景经常在孟家上演,付闻樱女士另类消费方式,顾白月也早就司空见惯,让她惊讶的是茶几两旁沙发上,一左一右陪坐着两个人,分别是肖亦骁和……付泽生?

    他怎么在这里?

    “妈妈。”

    两人双双向付闻樱点头问好,他们的规矩是同一人所教,十分默契协调,就连颔首的弧度都相差无几。

    付闻樱淡淡道:“舍得回来啦?”

    顾白月暗道不好,付女士今天似乎心情欠佳,不知道是谁冒犯了她老人家,在这风口浪尖上叫他们回来,万一哥哥收不住性子,大过年的母子两人再杠起来。

    她悄悄向肖亦骁抛了个充满问号的眼神,示意他:怎么了这是?

    肖亦骁撇嘴,不动声色地竖起一根手指,往二楼许沁房间点了点,又用食中二指交替向前,模仿小人跑路状,用口型提醒她:嗨,快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许沁为了一碗白粥跟人跑了,你们等会小心惹火烧身!

    顾白月回了个OK。

    付闻樱将顾白月唤到身边坐,又给她引荐付泽生:“这是妈妈堂哥家的孩子,你们上次应该在春上春见过的,按照辈分,皎皎应该叫阿生表哥。”

    原来是付女士的堂侄儿啊,这么说是跟哥哥有一点点血缘关系,那两三分相似之处也就合情合理了,这一点顾白月早就从两人姓氏中窥见端倪,倒不觉得十分意外。

    顾白月礼貌微笑:“表哥好。”她怀疑自己正在拍武侠片,饰演的还是那位明眸皓齿,倾国倾城的神仙姐姐王语嫣。

    付泽生温润而笑:“皎皎你好。”又跟对面的孟宴臣打招呼,“大哥回来了?”

    孟宴臣平淡地嗯了一声,他跟肖亦骁坐在一块,同付泽生分列两边,宛若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付闻樱笑着对顾白月道:“演出服做好了,你表哥千里迢迢亲自给皎皎送来的,还自掏腰包送了你好几件衣服做新年礼物,都放在房间里,皎皎快去穿上试一试!”

    顾白月今年有幸收到央视邀请,在春节联欢晚会上表演一场三分半钟的独舞,为此特意向春上春下单,预订了一款高档舞蹈裙,毕竟她身上背着春上春的代言签约,有好处总要先考虑自己人。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试穿轻薄飘逸的舞蹈裙,尤其是还有并不熟稔的付泽生在场,顾白月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就推辞道:“妈妈,不用了吧,我相信春上春这个品牌……”

    付闻樱推了她一下:“你表哥来都来了,有不合适的地方刚好让他帮忙修改,你这孩子害什么羞?”

    顾白月没办法,硬着头皮去楼上换衣服,实话实话,这舞蹈裙当真是极为美丽,薄若蝉翼,如梦似幻,不愧是名家出品。

    她提着裙摆,沿排了湘妃竹的旋转楼梯,一阶阶,一步步,亭亭而下,轻巧得像一抹皎洁月光,迎着众人惊艳的目光,抿唇一笑。

    裙子是月白和胭脂红渐变色,腰肢纤纤,不足一握,束着锦绣海棠纹封带,裙角却层层叠叠,烟雾一般缥缈,正式演出时还要配合长长的水袖。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付闻樱很满意:“不错不错,到时候我们皎皎肯定能技惊四座,艳压群芳。”

    她虽然不喜欢女儿抛头露面,辛辛苦苦,又是演出,又是拍戏,天天三餐不继的,但既然皎皎执意如此,做父母的似乎也只有妥协的余地,甚至还有心捧场:“我跟你爸爸商量好了,带着你哥哥一起到现场看皎皎表演,为你加油助阵,哦,阿生也去,你表哥今年在我们家过年。”

    “谢谢妈妈。”顾白月坐过去蹭着付女士撒娇。

    付闻樱别有深意地拍了拍顾白月手背,“阿生对这边不熟悉,皎皎有空带你表哥出去走走。宴臣留在家里,你郑伯伯要带着青青来作客。”

    肖亦骁暗中抽了一口冷气,鬼鬼祟祟地瞥孟宴臣的反应:好嘛,脸阴沉得都快滴出水来了,不是我说,付阿姨这是奏嘛啊……

    好在顾白月隐约猜到了付闻樱的意图,她心底咯噔一跳,面上不露声色,笑眯眯地抱着付闻樱耍无赖,“妈妈是嫌皎皎烦人了吗?哎呀,皎皎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天天待在家里,跟哥哥一起陪着爸爸妈妈,好不好嘛?”

    孟宴臣适时接口:“妈妈不是经常埋怨我们只顾着忙工作,不在家尽孝吗?既然是过年,还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团聚最重要吧。”

    付闻樱轻轻在顾白月背上拍了一巴掌,眼睛却是盯向孟宴臣:“别胡闹,倘若你们兄妹两人天天守在家里,做一辈子单身汉老姑娘,难道名声很好听吗?”

    上一代人自小接受传统教育,最是重视颜面,若是真闹出一点惊天绯闻,唾沫星子都要淹死人,家里出一个为了野男人要死要活的许沁,还不够让人笑话的吗?

    正因为孩子们年轻不懂事,做父母的才更要眼明心亮,他们被人戳脊梁骨是小事,左右也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可是她的一双儿女,无论如何都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诟病。

    有时候流言蜚语能杀人于无形,前一段顾白月在网上遭黑粉谩骂泼脏水,给素来体面的付闻樱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那些话说得实在太难听了……

    无凭无据时尚且如此,万一兄妹两人当真有点什么,让人捕风捉影传了出去,他们还活不活?

    孟宴臣意有所指:“现在社会进步了,大家观念也开放,一辈子不婚不育的人有的是,不独我们两人如此,妈妈不要杞人忧天。”

    这就有软语交锋的意味了。

    “你究竟是想说我杞人忧天,还是指责我坐井观天?”

    付闻樱冷笑,一时气恼说了狠话,也是在座的都是自家人,她没那么多顾忌:“你现在主意大得很,调整公司架构,开设新项目,瞒着你爸爸先斩后奏,你想干什么?如果这是对手公司故意激怒你,你这么急功近利就落了圈套,我们国坤明年起码要折进去三分之一的利润!说吧,对手公司做了什么惹得你这样?还是你急于夺权,不想再被我和你爸爸压一头!”

    话赶话越说越不对味,众人都听得心怀忐忑,噤若寒蝉,肖亦骁吓得直扯孟宴臣袖子,瞪着眼警示他:不是说今天付女士憋了一肚子火,别触她霉头吗?!

    孟宴臣当然不可能将实情说出来,但他也绝不退让,正想再同付闻樱争辩一番,顾白月忽然朝他投来一记嗔怪目光。

    他蓦然一愣,不知为何,总觉得皎皎现在越发美丽惑人,眉梢眼角多了些不一样的韵味,孟宴臣一时喉头梗住,心神激荡,忘记了嘴边的话语。

    顾白月叹着气,软软糯糯地同付闻樱说话:“妈妈,年底多忙啊,哥哥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回家,您就别责怪他了,即便哥哥有一二欠妥之处,爸爸妈妈慢慢教他就行了。再说,我跟哥哥不想结婚,也是为了多陪陪爸爸妈妈,这样难道不好吗?妈妈你信不信,改天咱们一家人穿着亲子装上街,人家指定以为我们是姐妹俩。”

    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被人夸年轻的,这话说得实在暖人心窝子。

    儿子冷硬如铁,当然可以教训,但女儿乖乖软软,就不舍得说一点重话了,付闻樱表情稍稍缓和,笑骂:“小滑头,只会哄妈妈高兴,你们不结婚,爸爸妈妈怎么抱孙子外孙?”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也是常见话术了。

    顾白月见招拆招,朝付闻樱狡黠一笑,忽而道:“小孩子是很可爱,我也很喜欢,嗳,妈妈,你还记得小纸鹤吗?”

    王雨润的哥哥名为王风行,人如其名,性格粗犷,雷厉风行,整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上学时一天单挑三个校霸都没皱过眉毛,唯一软肋便是女儿王千鹤。

    为此,王雨润没少吐槽她哥,小纸鹤上个幼儿园,他在外面猛男落泪,哭得差点进ICU。

    同辈人中王风行年龄最大,最早结婚生子,时常成为催婚界的金子活招牌,被各家爸爸妈妈钦点为模范儿子优秀丈夫,然后再被一众弟弟妹妹深深唾弃。

    付闻樱笑得很优雅:“我当然记得啊,那孩子小脸圆嘟嘟的,说起来还有点像皎皎你小时候呢,多可爱啊。”

    顾白月恶劣地裂开嘴角笑,吐露一个残忍现实:“是啊,以前多机灵可爱啊,——现在数学考3分。”

    付闻樱:“……”

    “英语考5分,语文好一点,7分。”

    付闻樱的笑僵在脸上。

    顾白月忧愁叹气:“听说那孩子小小年纪,天天被请家长,她爸爸妈妈又要忙事业,只能让爷爷奶奶去了。唉,要是我跟哥哥有了孩子,孩子再一个不小心,成绩考了个全班倒数第一,到时候只能麻烦妈妈去开家长会,听老师训话了。”

    ——她只顾着劝解付闻樱,一时不察,字里行间出了纰漏。

    付女士多爱面子啊,她才不愿意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若是作为倒数第一参加家长会,简直公开处刑。

    顾白月得意洋洋地翘了翘嘴角,朝孟宴臣盈盈一笑:哥哥看到没,跟妈妈就不能硬碰硬,做孩子的撒个娇服个软,父母还能真拿刀架脖子上逼儿女就范啊。

    孟宴臣不知为何有些怔然,脸上逸出清清浅浅的哀愁,只是这哀愁还未凝聚成形,就风流云散,湮没于眼底。

    他缓缓地,慢慢地朝顾白月笑。

    小时候凉亭对弈,他从来赢不了她,她也赢不了他。

    她的围棋路数是他手把手教的,他们太过熟稔,太过了解,下棋时宛若左右互搏,彼此洞悉。

    所以啊……

    所以,她永远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永远知道怎么瞒过他的眼睛……

    可是,没关系。

    她不想让他知道,他就装作不知道。

    无非是在深深的即将溺毙的愧怍之中,背负更多罪愆,无非是内里心如刀绞,表面淡然自持……

    他可以做到的。

    皎皎你看,为你搭戏那么多次,终究还是有些用处的。

    他忍着锥心刺骨的疼,平平常常地望向她。

    皎皎依偎在妈妈身边,软乎乎地同她讨价还价。

    该说是一物降一物吗?她似乎总有办法四两拨千斤,三言两语,就能让强势的妈妈退让。

    他如今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她还愿意回来,她还肯跟他斯抬斯敬,做一对和和气气的兄妹,已然是侥天之幸。

    太过贪心是一种孽障。

    罪徒孟宴臣知错认罚,他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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