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

    晨起的阳光透过窗帘落到了屋内,鹿渔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榻上,黑发乱糟糟的落在床面上,她揉了揉眼睛,正准备起床。

    她很久没有如此好眠。

    贫民窟的环境太过于糟糕,若是人长期住在此处,必定不会感觉糟糕,在他们的印象中,天色就是灰蒙蒙的,路边就应该堆满垃圾堆,水源飘着些污渍。

    鹿渔幼时也这般认为,但后来父母去世,她去富人街上学后,才发现,天色是会变化的,不会被化工厂的各种燃料堆积而变成雾蒙蒙的颜色,空气也没有粘腻又恶臭的腥味,甚至连游泳池的水都清澈的。

    她的脑海不再是吃好喝好,而是堆积了各种精英教育和基因编辑,她的天赋和能力也跟得上,但她没有相应的金钱和地位,被欺负时,也无人帮她,只能日复一日的呆在贫民窟里,听着外边如野兽般释放情/欲和昏昏度日的一群人。

    鹿渔慢慢长大,她慢慢能分辨出来恶意和善意,也慢慢发现了邻家男人粘腻又恶臭的视线,她每天只能躲躲藏藏,如同个下水道的老鼠,上学在被欺辱和漠视的同时,奴力学习知识,希望以此能进财阀旗下的公司,哪怕是个小小的职位,只要能让她脱离贫民窟,取得富人街户籍的资格,也是极好的。

    她受够了走在贫民窟路上,被人待价而沽的视线,她也害怕如同贫民窟其他失去双亲或者子女众多家庭里的姑娘一样,被直接卖进夜场,一辈子就呆在夜场。

    她想脱离这种生活。

    她只能将学校里的欺辱当成每天必修的一个科目,但她在上游泳课时,听到了段对话。

    李柠想要将她送进富人街的夜场。

    富人街的夜场同贫民窟里的完全不同,基因编辑技术发展到现在,只要有钱,就能给人按上尾巴、翅膀和耳朵,当然死亡率也是极大的,不过,这个世上每天有这么多出生,死亡几个不是很重大的一件事。

    而按上尾巴、翅膀和耳朵的那些人听说要遭受着巨大的痛苦,这些东西也只是取悦他人的一种手段,毕竟,财阀和高层的孩子这么多,有一两个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也没什么错。

    当然,也有人主动按上尾巴、翅膀和耳朵的,毕竟穷人无法接受教育,富人街上也并不完全都是富人,无论性别,美貌也是一种利器。

    在这个死亡率极高的时代,活着也仅仅是一种奢侈。

    不仅如此,鹿渔还听到他们为了讨李柠欢心,决定给她拍□□而羞辱她。

    鹿渔实在走投无路,她想起近些年的传闻。

    神明和鬼怪。

    人在走到绝路时,就只能祈求神明和鬼怪。

    垃圾堆是个极好的场所,无论是穷人随手扔的垃圾还是富人街无法消融的垃圾都成车成车的运到此处。

    鹿渔在垃圾堆里扒到了许多破损的零件,她孤注一掷的认为,可能她也能扒出请神明或者鬼怪的书。

    书这种东西在贫民窟是珍稀资源,但长年累月的无法接触教育,很少有人能看懂字,这种珍稀资源慢慢变成了废铜烂铁。

    书这种东西在富人街虽说一抓一大把,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信仰神明和鬼怪,那些不信仰神明和鬼怪的人,直接将这种邪书扔掉,又运到了垃圾堆。

    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然让鹿渔找到了邪书。她找到得是请鬼怪的这本书,献祭一样东西,鬼怪可以实现他人的愿望。

    鹿渔什么都没有,但什么都没有象征着什么都不怕失去。

    尽管鬼怪要她这副躯壳,她也能同意。

    她的心底有个迫切的似乎按进细胞里的愿望——她要活下去,有尊严的活下去,无论这个躯壳里的人是不是她。

    只要这个皮囊活下去,有尊严的活下去。

    花瓶里的蔷薇花应该又换了枝,鲜嫩多汁的花瓣仍带着露水,趴在瓶口,屋内又溢满蔷薇花的味道。

    不算浓郁,清新又好闻。

    扫地机器人转悠着轮子移到鹿渔的脚边,发出机械的声音——这声音听着一点儿也不知能,不像是学校里新安装的,现今开发出来的四代机器人,而像是影像里所展示的古地球时候的扫地机器人。

    “鹿小姐今儿要跟先生一起去学校报告,请鹿小姐穿左柜第一排第一件套装和配套的鞋子,前往客厅,同先生一起进餐。”

    鹿渔被突然出声的小机器人吓到,她下意识的点头。

    扫地机器人似乎没有监督的功能,它好似说完了这句话,就慢悠悠的笨拙的转动轮子,离开此地。

    鹿渔从衣柜里拿出套装,她简单洗漱,将衣服穿上了上去。

    衣服上身的质感柔滑并带着些许冰凉。

    样式和富人街的校服样式大差不差,就是在领口处摆着有蔷薇花的标志。

    屋内摆着个全身镜,鹿渔穿好衣服,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将领带打好,不知道想到什么,耳尖有些发红。

    鹿渔的记忆力很好,尽管二楼的空间几乎有贫民窟一个危房那般大,房间一模一样,但她还能准确的找到下楼的位置。

    落地窗两旁的窗帘被拉到两旁,露出磨砂玻璃,外面是柔和而不耀眼的阳光、一望无际的草坪和缠绕在藤蔓上的蔷薇花。

    楼梯下角站着穿着得体的若周,鹿渔的脚步无意识的一顿,她的神色不自觉的出现些落寞,又很快的敛住神色,轻声的问若周:

    “若周先生,请问我们吃些什么?”

    若周目不斜视的行礼,他的面容依旧温和又得体,声音也没有出现丝毫差错:“小姐决定。”

    “哦,”鹿渔应了声,她无意识的耸拉着脑袋往前走,她是不知道应该吃些什么的,又听到身后的若周说:“不过,先生按照小姐的虹膜和基因判断,小姐应当是古地球时候的东方人,先生推荐小姐食用汤类和面食。”

    “依据小姐的胃部受损情况,应当食用养胃汤和容易消化的清淡食物。”

    若周将椅子拉开,他微俯身朝鹿渔颌首:“小姐意下如何?”

    鹿渔的指节不自觉的蜷缩在一起,她应了声。

    若周起身去调制机器,听见身后的鹿渔极小声,若不是他修改过听力基因,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

    “温…温先生。”

    若周就听见鹿渔说了这四个字,他停顿两秒,发现鹿渔不再说话之后,若无其事的当没听见一样走到厨房调试机器。

    鹿渔只说了四个字后,她不知道应该问些什么,就闭上了嘴巴,她的手指搅在一起,不自觉的移开视线,看向落地窗旁的蔷薇花。

    藤蔓交缠,落下一片阴影。

    蔷薇花在光影的交界处,一半对着阳光,而另一半对着阴影,光影模糊着那片花瓣,让鹿渔有点看不清楚。

    科技高速发展,其实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会变得越发淡漠。富人街听说从小孩子的脑后都会安装芯片,上网进去虚拟世界几乎占据了大半时间段,而贫民窟的孩子生下来就是筹码,活下去的筹码——一个孩子只要符合要求送去基因编辑室,父母就能拿到活下去的生存资源,或者达到要求,送进去夜场,也能拿到生存资源。

    更加可笑的是,留下来得孩子并不是父母不想送,而是没有达到资质。

    鹿渔算是个幸运儿。

    她的父母是个世上几乎绝迹的老好人,他们是真的养着鹿渔,将鹿渔拉扯长大,希望她嫁给稍微好些的家庭,然后再做个老好人,传宗接代。

    但父母在家的时间很短。

    体力劳动被大量的机器人接手,贫民窟里的人能找到工作已经很是不错,鹿渔的父母吃住都在工地,很少有回家的时候。

    鹿渔幼时虽算不清善意和恶意,但懂得四年,如今看着落地窗外蔷薇花,她竟然有生出些思念的感觉。

    这个词冒出鹿渔心头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垂下头,胸廓处微微鼓胀,似种进了颗种子,种子寄生在柔软的血肉里,几乎要生根发芽。

    庄园的大门自动打开,鹿渔坐在门口等着若周将飞行器开过来,她的视线被花园占据,又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赶忙垂下了头。

    飞行器极小的声音响起,鹿渔下意识的抬起头,刚好撞进温伯尔的眸光里。

    种子开始发芽,缠绵不休的藤蔓紧紧的勒住鹿渔的心脏,让鹿渔有一瞬间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站在原地,似乎没反应过来一样,呆怔的看着温伯尔。

    他今儿穿了正装,领带和西装是同色系的,黑色偏红,若完全是黑色系,可能会衬得他的面容多了些严肃,可偏生融了些红色,给人一种极为浪荡又风流的感觉。

    不,应当说,是温伯尔衬得的这件衣服,都多了些风流感。

    他的眼尾狭长,看人时应当是淡漠的,可偏生流露出些许笑意,衬得整个人变得不那么正经冷然。

    温伯尔支着手,他好整以暇的看着鹿渔,这样的动作让他额前的碎发也微微落到眼角位置,声音低低,含着笑意道:

    “嗯?”

    “美丽的小姑娘仅一个晚上,就不认得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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