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接下来的一周,董欢决定严于律己,给自己定了7点起床的闹钟,和齐浩一同起床,只有主卧的房间里有单独的卫生间,齐浩在自己房间里的卫生间洗漱,董欢在二楼的卫生间洗漱。然后齐浩做一个简单的早餐,董欢给齐浩搭配当天要穿的衣服,熨烫好挂起来。

    因为是清早,董欢没有什么特别的打扮,黑长直在后脖根轻轻的用米色Hermès条形丝巾绑着,脸侧几缕碎发飘舞着,娴熟的熨烫衣服。齐浩看的入迷,没有妖娆的身材、没有精致的脸蛋,在齐浩的眼中却是最贤惠的良妻,因为她在,齐浩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傻笑而不自知。

    周二的早上,董欢如旧7点钟起床,齐浩在厨房做早餐,董欢在齐浩房间熨衣服,心中暗念‘娶个服装设计师就这么个红利’。

    齐浩的手机响了,丁涛打过来“董总突发心梗,已经送医院了!”齐浩放下手机赶紧上楼找董欢,董欢也刚刚结束通话,是继母秦丽打过来的。

    董欢慌张的看着齐浩,手足无措。

    “你别着急,我送你过去!”

    一路上,董欢一句话也没说。齐浩控制着内心的恐惧高速开车。

    到了医院,董继阳还在抢救。齐浩为了快,免去拆卸轮椅的时间,就没有坐轮、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抱着董欢的肩膀,一直陪着董欢等待,丁涛也赶过来,以备齐浩随时吩咐。这是齐浩第一次拄着拐杖公开亮相,但他已经忘记紧张不在在意自己走路的样子,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董欢身上。

    秦丽和董宇双也在抢救室外,秦丽看到齐浩很惊讶,之前在一些公开场合远远见过齐浩,也听说车祸以后是瘫的,具体伤到哪里不为人知,而今却能站起来了?也很难想象一脸严肃的齐总是搂着董欢来的,董欢左手无名指带着钻戒,知道两个人发展的不错。

    秦丽殷勤的和董欢说是如何发现她爸爸出事,如何第一时间送过来……董欢根本无心听,躲在齐浩的身侧,在长椅上蜷缩着身体。齐浩抱着董欢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的陪伴与等待。

    直到医生出来宣告抢救无效死亡,秦丽哭了,董宇双朝着手术室呼喊着“爸爸,爸爸……”,董欢蜷进齐浩的腹部,脸埋进齐浩的身体,“我没有爸爸了,我再也没有爸爸了……”

    齐浩听完,内心受到重重一击,越是要保护的人,却越是无力保护。低头看着趴在身上哭泣的女孩儿,有些上不来气儿,松了松领带,感觉自己状态不对,尽量平稳呼吸,用口型告诉丁涛去车里取药。

    齐浩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她,安静的陪着她。丁涛取来药,齐浩把董欢交给丁涛,借着去卫生间吃了药,平复的一会儿。

    “夫人节哀!”齐浩走到秦丽身前,“后面的事儿我会尽量帮您操办,但是有些事儿还得请教您!董先生之前买过墓地吗,灵堂布置在老宅吗,另外夫人是否需要有针对性封锁消息或发放消息?夫人定好之后,可联系我助理,丁涛。”说完回到董欢身边,董欢歪着头看着齐浩,“还看一眼吗?”

    董欢摇头。

    “害怕吗?”

    董欢摇头。“没脸!”董欢所痛是父亲去世之前没有听到董欢的原谅。

    “今年春节,我没有回家,我不是怨他,只是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在去你家之前,我爸找过我,但是我没有见他,我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他了……”董欢痛苦,她无法原谅自己,而父亲离去的时候应该带着遗憾吧。

    “前两天他给我打来电话,我也没有接。他一定还以为我生他的气呢……”董欢哭诉,“我履行婚约了,我只是不想你们的事儿把我掺合进去……”

    医院的手续办完后,下午回到了董家的老宅,董欢不哭了,失了魂儿一样,齐浩搂着董欢的肩膀,坐在厅堂侧面的,任凭追掉的人来人往,董欢也没上前招呼。她冷冷看着秦丽就好像电影一样,一遍遍的讲这董先生走的有多突然,眼泪一遍遍的流。董宇双的眼泪流干了,就跟在秦丽后面,被介绍给前来吊唁的人。

    大多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董欢,呆了小半天,董欢觉得这累了,他们有谁是真心追念父亲的吗?他们是因为齐总在,刷脸来了,只是因为齐浩黑着脸,没人敢上千来打招呼。

    “我们回家吧!”

    齐浩很欣慰,这个时候董欢承认那里是她的家了。“好,我让丁涛留在这里帮忙,叫冯姨来接我们,我们在等一会儿!”此刻齐浩已经折腾了一上午,腿已经酸痛了,精神状态也没法开车。

    回去以后,董欢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齐浩什么也没说,冯姨端来粥,董欢不想喝。看着董欢生无可恋的样子,齐浩情绪有些波动,加上这一天没有轮椅,虽然也没走多少路,但毕竟站起来坐下的,腿有些累,有些发烫,就给自己冲了一个冷水澡。缓解一下,赶紧又出来陪着董欢。

    期间齐浩看了一眼手机,微信有10多条未读,齐浩还是率先点开丁涛的微信,他整理了今天耽误掉以及最近要退掉的比较重要的事儿。

    “需要把你爸爸和妈妈合葬吗?”董家都敬这齐浩,齐浩主张自然没人敢违背,秦丽还等着齐浩注资董氏。

    “那秦姨以后怎么办呢?按照她们的想法来吧!我,不参与也没资格。”

    与世无争是齐浩对董欢的初印象,而此刻的董欢似乎与世无争到了极致——自暴自弃,齐浩在车祸后的一段时间也曾经自暴自弃过,但他不甘心,也把重心都放在事业上,消除对自己身体的关注。可他并不知道如何劝解董欢,只能一直陪着她,等着她醒来,只要她不出意外就好。

    第二天,董欢也没有去灵堂,拉着窗帘,瘫在床上,不吃不喝,拒绝任何交流。齐浩坐在董欢屋里的地垫上,开着笔记本悄无声息的工作,如果需要通话,就到屋外去说。

    齐浩在电话中说的最多的都是‘抱歉’,齐浩和董家的关系在商界不胫而走,大家也都理解齐浩耽误会议,谈判不能亲自出面。

    集团需要决策的工作全部停滞,齐浩看着要给董事长回复的投资意向邮件,同意、不同意,齐浩反复敲字反复删除。那是一封关于入股BELIEVE的邮件。董事长口头答应了董欢,只要董欢肯和齐浩结婚就为BELIEVE注资,董事长发来邮件不是需要齐浩发表意见,只要他最后签字同意拨款就行了。但是董欢来了快一个月了,邮件齐浩却迟迟都没有批复。那么,前两天董欢他爸给董欢来电话是想询问一下两个人相处的如何吧,是担心女儿不情愿,惹到了齐家,才迟迟没有收到钱吧……

    “齐总,董夫人说明天出殡后直接召开记者招待会,答复关于董氏集团日后走向!”齐浩接到丁涛的电话。

    “知道我明天一定在,逼上梁山?这个女人!”齐浩轻笑了一下“好的,我知道了!”

    葬礼,董欢务必出席,一整天没有吃东西,董欢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站起来眼前黢黑,心慌。迷迷糊糊的下楼坐上了车。

    “黑糖珍奶!喝点吧,补充点能量~”齐浩按照视频教程做了一杯饮品,正和董欢胃口。

    葬礼上,齐浩做回到轮椅上,由丁涛推着。齐浩黑色的窄领衬衫,西裤,皮鞋,日落茶色的太阳镜,给人莫名的距离感。这样正式的穿着,对于齐浩来讲并不多见。平时稍微正式一些的场合,齐浩穿的也大多是休闲西服西裤。今天是陪着董欢来的,还是想穿的正式一些符合场景一些。

    董欢跟在秦丽和董宇双的后面,神情涣散。齐浩紧跟着董欢,护着她,生怕她晕倒了。

    “稍后,记者招待会还请齐总和董欢参加!”秦丽走进齐浩弯下腰,小声的说。

    董欢虽然虽然从不参与公司的事儿,但生在商业家族自带敏锐的血统,她知道记招会的目的。冷静的看着齐浩,看他是什么意思。

    齐浩坦然的回答“好的,夫人!”

    待秦丽走远,齐浩方才小声叫董欢。董欢单腿抵地,蹲在齐浩身侧,还以为是齐浩哪里不舒服。

    齐浩却惭愧的道歉“对不起,我需要向懂事会负责。所以……”

    “我知道!”还没等齐浩说完,董欢点了点头,又回到悲伤中,呆滞的、毫无焦点的看着前方。

    记者招待会上,秦丽直言“在宣布董氏集团与BELIEVE下一步走向前,想请问齐总,是否会向BELIEVE注资?”前有婚约为依据,后有齐浩和董欢同进同出,秦丽吃定齐浩一定会给钱,只是要在记者面前逼一下齐浩,尽快把钱给出来。

    齐浩很冷静,语气平和的宣布“去年底华泰集团刚刚收购了fantasy,在与fantasy签订的收购案中有排他条款。所以华泰集团董事会决定:在fantasy品牌线不获收益前,华泰集团将不会在与任何女装品牌行进深度合作,包括但不限于资源合作、技术合作以及资本合作。”

    台下一片哗然。

    秦丽目瞪口呆,她不是没有做预案,但绝没想过齐浩在董欢面前如此决绝。

    齐浩看了一眼董欢,她仍是漠然置之、无神的看着前方。不知道是感觉不到齐浩在看她,还是感觉到了,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故意逃避他的眼神。

    秦丽故作镇静,宣布:“董氏集团将在两日内向人民法院申请破产。” 她没有别的机会了。这些年董继阳卑躬屈膝四处拉投资周转,没有董继阳,秦丽知道自己无法力挽狂澜。

    新闻发布会结束,齐总拒绝任何采访。董欢已经听不下去身边的议论纷纷,说齐浩没把董欢当回事儿的、说董欢吃里扒外的、说齐浩不近人情的……

    董欢迅速离开会场,董宇双追过来,拽住董欢“姐,你找的什么人啊?我家都破产了,也不愿意帮忙吗?”

    董欢被拽住,险些被拽到,后背靠着走廊的墙壁,看着董宇双愤恨的眼神。董欢不解,我跟你有什么关系?齐浩的钱和你有什么关系?

    秦丽也追了出来,齐浩让丁涛先送董欢回到车里。

    “排他条款?华泰违约能付多少违约金?齐浩你付不起吗?”秦丽就差指着齐浩的鼻子骂人了。

    “齐浩,你违约!”

    “违约?”齐浩轻蔑的回了一句“夫人如果认为是我齐浩违约,可以通过法律途径申请您的诉求。用女儿换钱的勾当你敢拿到明面上说吗?”最后一句说出了齐浩心中多年的痛恨,是在批驳秦丽和董欢的父亲董继阳,也是在抨击自己的父亲。

    “无耻。”

    齐浩被跟着秦丽过来的记者围住,董欢在停车场远远的看到齐浩坐在轮椅上,被站立的人以身高优势欺压的时候。“你去帮一下齐总吧!我这没事儿!”

    丁涛过去挡住记者们,齐浩才得以脱身,董欢帮齐浩拆卸轮椅,齐浩开着车拉着董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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