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欢醒来，听屋里没有声音，悄悄的走进屋，齐浩端坐着、对着笔记本认真的看，发现董欢过来，指着耳朵上的蓝牙耳机示意董欢自己在通话。然后又指了一下桌子上两个保温桶，把电脑挪到了边上，空出来小桌。

    董欢明白齐浩的意思，点了点头。去卫生间洗手，出来饭碗摆上。齐浩只拨开了半碗米饭，两筷子头菜，两块肉。口型告诉董欢先吃。

    董欢的确是饿了，咕隆咕隆的喝汤吃肉。

    护士小姐姐轻轻敲门，董欢探头看到，轻轻的走到门口。

    “你醒啦！一会儿复健医生过来做康复训练，齐总方便吗？”

    “他在电话会议，我也不知道要多久，结束了，我去护士站找你吧。”护士小姐姐指了指胸牌“好的，我叫闻晴！”

    董欢在给齐浩转述的时候，看得出齐浩对康复训练有一些紧张。

    “您好，我叫高宇翔，是康复科新来的主任医师，林主任出国交流了，您知道。”是个阳光型帅哥，一看就知道在院里很受小护士的欢迎，不像那个付主任，眼里有火光嘴里有刀子。

    高宇翔海归回来，比较开放，礼貌的和董欢握手，董欢扭捏的往齐浩床边退了一步，点头问好，避免肢体的触碰。还加了董欢的微信，美名其曰方便安排齐总每天的复健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和女孩子搭讪。齐浩，当然对他的初印象不是很好，总觉得是在挑逗董欢。

    训练前，齐浩下床上了个厕所，齐浩有意让董欢在外屋等着，避免董欢看到自己走路狼狈的样儿，被吓到，但是董欢没有走，齐浩又妥协了，想着这半个月也不能总是躲着，坦然以对。

    董欢第一次看齐浩站起来走路的样儿的确是吓到了，双手撑着行走架，感觉整个身体挂在了两根胳膊上。右腿虽然可以自主活动，但动起来也很不灵活；左腿完全是靠胯使劲拖动的。

    董欢站在一旁想上去扶着齐浩，但有不知道是应该扶着手臂还是扶着腿？要是力道用的不对，反而像昨天一样给齐浩推倒了可就更糟糕了，董欢试着安慰自己，高医生在旁边护着，应该不需要自己上前。

    然而齐浩看着董欢，轻松的笑了一下，轻声说“我可以的！”让董欢彻底放下心。

    董欢突然想到卫生间里刚刚自己洗手应该是淋到地上水了，跑到卫生间，拿着面巾纸把地上的水滴擦干净，心理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赞，多亏想起来了，要是滑倒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因为是术后第一天，只是肌肉和抬腿训练。复健过程中，高宇翔收起来轻浮，教齐浩如何用劲儿，在董欢看来都是很简单的动作，齐浩已经大汗淋漓，齐浩的手抓着床单，头扭向另一侧，表情有些烦闷。

    董欢坐在病床右侧的小凳上，表情凝重的看着，看的自己也紧张的发汗。不自觉轻轻的抓起齐浩的手，齐浩扭头看着董欢，挑起眉用表情在问董欢有事儿吗？

    董欢咬了咬下嘴唇，撅了撅嘴。

    一小时很快过去，复健结束，董欢松开手，又笔直的站在床边上，好像在听老师布置作业。“我看齐总之前的报告，左腿肌力是3+，右腿是4+，但齐总左腿的肌肉状态比我预估的要弱一些，我回去调整一下方案。今天和明天是每天一小时，后天开始是上下午各一次，每次一小时。董小姐，我需要齐总可以安排复健的时间表，也方便我提前安排自己其他的工作！”

    董欢听完看着齐浩，齐浩点头对董欢说“我让丁涛把这周schedule发给你。”

    “还有几个问题和齐总确认一下，其中之前有做过康复治疗吗？频率是什么样的？”

    齐浩有些惭愧的摇了摇头“没有。”

    高宇翔蹙了蹙眉，他看出齐浩眼中的难言，没有在追问。

    齐浩拿着湿巾擦汗，董欢还是楞楞的看着齐浩，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咬了半天嘴唇嘟囔出一句“还疼吗？”

    齐浩摇了摇头，微笑安慰董欢“还好！”董欢听懂了，就是很疼。她想帮他揉一揉，可又怕雪上加霜。齐浩看出来董欢还是没有放心，又补充“真的还好，其实比起疼痛，我最过不去的是无力感！”

    董欢就更蒙了，“无力感？没劲儿吗？”董欢想到的是腿那么瘦，当然没劲儿了，肿成那样也就跟自己的腿差不多粗细，本来挺羡慕的筷子腿的，但要真是瘦成这样也挺吓人的！

    “可以这么理解！”齐浩还是不希望董欢过多的担心，没必要，这些不该她承担的。

    “我们也加一下微信吧！”齐浩打趣董欢。董欢才意识到，刚刚加高宇翔微信的时候没有征求齐浩的意见，董欢红着脸划出二维码，“想什么呢，我好把你推给丁涛，让他把schedule提前发给你。”

    董欢征求齐浩晚上吃什么，但是齐浩说不吃了，叫她想吃什么告诉冯姨送过来。董欢一直在keep fit，拿出手机给冯姨发信息，告诉冯姨晚上就不用送餐过来了。

    “齐总平时吃的也不多吗？”

    “他腿不好，平时大多坐轮椅，不运动，吃多了代谢不调，长胖了练习走路的话对腿部的压力会增加，所以开始会刻意控制食量，时间久了，胃口自然小了，现在就是吃不下。”

    “哦”董欢对齐浩的很多事儿还是很好奇，想问问冯姨又觉得唐突，反正日久天长的，慢慢了解吧。

    齐浩又开始工作，对着电脑认真的看。董欢就无聊的坐在一遍巴拉巴拉手机，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还是鼓足勇气，想去找付斌了解一下齐浩的情况。刚走到医生办公室，付斌匆匆忙忙的要出门，边走边问“齐浩有事儿？”

    董欢摇头，还没等董欢说话。付斌已经不耐烦，叫闻晴“你把我微信推给她，我要上手术，有事儿给我留言吧！”

    付斌的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付斌低头看了一眼微信，调转方向。气冲冲的冲到齐浩的病房“你要防水胶布干嘛？你引流管都还没拔呢，洗澡绝对不行！”

    “那就拔了，你不扒我自己也会拔了的！”齐浩黑着脸，眼里照着火，胸口搏动。

    “齐浩你要是这样，你到底还想不想走路了？你要是想一辈子坐轮椅没人拦你！那是你的腿，你愿意怎么祸害就怎么祸害！”转身推门走了，边走边叨咕“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生什么气？”又走了两步“他妈他爸都不管，我管什么管？爱咋咋地！”但付斌说的话，病房里的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董欢不敢太靠近齐浩，就站在里屋和外屋中间的门口偷偷看着齐浩，他沉着脸，应该是在回忆什么，转头时正好看到董欢在门口偷看他，两人愣了一会儿，齐浩打破了屋里的安静“进来吧，吓到了？”

    见董欢没动弹也没说话，齐浩的目光从董欢身上挪回到电脑上，“我不会乱来，而且没他说的那么严重！”不严重？也许是一句违背事实的话，齐浩不敢看着董欢说。

    而在董欢心中，没有散去的是那句‘他妈他爸都不管’。从入院到现在整整一天了，董事长也没有来，也没有给董欢回过电话。如果说是不重视董欢的未接来电，可董欢也留言说了齐浩手术的事儿，董事长也没有向董欢咨询齐浩的情况。他爸爸对他的确不怎么上心啊。

    董欢慢慢走进来，跪在床边，趴在床边，手托着腮，抬头看着齐浩，试探着问“晚一点我帮你洗头擦擦背吧，就别洗澡了。”

    齐浩点了点头，董欢的心也放了下来。付斌医生的暴脾气原来也不光是针对自己，董欢安慰自己，他就是那暴脾气的人，不是自己做的不对，心理好受多了。而跟齐浩接触一天下来，董欢放松一些，虽然对别人，齐浩总是黑着脸，语气有些严厉。但对董欢他真的很温柔，一直很在乎董欢的感受，甚至有些刻意和小心翼翼。

    旁晚，董欢把水果切块倒上酸奶端给齐浩，作为晚餐。

    然后搬来两个凳子，放在卫生间的浴缸旁边，扶着齐浩挪到凳子上，腿还是搭载轮椅上，头躺在浴缸的沿儿上“我想起理发店不就是这么洗头吗，我这个简易的！”

    齐浩太喜欢这个小女孩儿了，以前只是远远看着，后来觉得连远远看着的资格都没有了，而现在就在眼前了，好不真实。

    董欢挽起裤腿，光着脚站在浴缸里，给齐浩洗头。

    洗完了头，说好的还要擦擦背的，“把上衣脱了吧，我给你擦擦背！”

    “我自己来吧！”

    “后面你也够不到，我来吧，你脱吧，我在你后面，只看后背不看旁的地方！”

    下午的训练他出了很多汗，梳洗一下，齐浩舒服多了。

    白天睡多了，董欢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了。晚上十点多钟，丁涛发过来齐浩的日程，董欢在研究每天都安排在什么时候做复健。付斌的微信进来只有四个字“他洗澡了吗？”

    “没有”

    “你找我什么事儿？”

    董欢一猜付斌肯定是下手术了，扭手捏脚溜进付斌的办公室。

    “打扰您了！”董欢两条腿蹭着走进屋，胆怯的问“我想了解一下他的身体情况。”

    “那你不应该问我，应该问他！”付斌头也没抬的在电脑前整理病案。

    “他说的轻描淡写，总是说没事儿。但我觉得他的腿伤的挺严重的。”董欢只坐了椅子的一半，挺直腰板，双手握在一起搭在腿上。已经做好了付斌劈头盖脸呼吼的准备。

    付斌停下手，看了看董欢“三年前车祸的事儿，你知道吧？”

    董欢点了点头。当然知道，正是因为他车祸，董欢逃避掉与齐浩交往的现实，却逃不掉婚约的心理束缚。

    “因为左腿开放性骨折已经严重损伤到肌腱和神经，我们医生的建议是截肢，但是他的家人坚持要保腿。保腿手术后续需要多次的修复手术和复健治疗才有可能恢复站立行走。但后来工作关系，早早就出院了，也没有积极的配合复健，关节活动受阻，二次手术也是耽搁到现在才做。已经坐了三年轮椅了，肌肉严重萎缩，你做好心理准备，他的腿是不可能恢复到正常人一样走路的。”付斌觉得自己说的有点严重了，害怕把齐浩梦寐以求的小妹妹吓跑，有补充道“至少短时间不会恢复走路。”

    董欢没有疑惑短时间是多长时间，对齐浩能不能走路并不在意，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未婚夫不良于行已经三年了，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我能做点什么帮他缓解一下术后的疼痛呢？”

    付斌意外，他在医院看过太多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家属了，包括齐浩当时的女友，知道齐浩的情况一走了之。董欢紧锁眉头的表情，付斌有一丝欣慰。“能，一直陪着他！”

    董欢疑惑。

    “没懂？”，“那就记住这五个字，刻在你的DNA里。”

    董欢点了点头，“那不打扰您了”

    付斌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董欢“董欢，你不是一个过河拆桥的人吧？”

    董欢被问的愣住了，完全没有明白付斌话里的意思。“你家的事儿要是解决了，你会离开他吗？你能一直陪着他吗？”

    董欢在思考，婚约一直都在，但董欢从没想过真正去履行意味着什么。现有齐浩的灵魂拷问，现有付斌的询问，董欢明白，他们都是觉得董欢为钱而来，得到了该有的就会离开吗？董欢从没想过相扶到老，但自己也干不出违反公序良俗的事儿，他们之前是解除了什么人，怎么把人想成这样？

    付斌急脾气，还没等董欢回答又补充上“算了，他这样的人，谁摊上都是拖累，你还太小，应该有你的人生。你就算离开了，他不会怪你，我们也不会怪你。”

    董欢先是疑惑，仍旧没有回答，停顿了一会儿她又好像明白了，齐浩之前的女朋友，那个公主一样的女朋友就是这么离开了吧。这场意外夺走了齐浩身上的光彩。他在董欢面前已经没有桀骜自恃而是小心翼翼，董欢挺心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