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来回跑的婵玉

    姐妹的和好,如朝阳初生后云霞尽散一样顺理成章。

    正如头一次早起和姜氏请安的姜寐,让姜氏又心疼又惊喜一样。

    浑身散发温柔气息的女子,点了点妹妹白净精致的鼻子:“今日可要好好练习礼术。”

    【保证。】

    姜寐从姜氏身上爬起,乖巧地跽坐起来,竖着手指认真保证,连口型都尤其圆满。但还没等姜氏开口夸她,就见姜寐突然凑上来亲了她一口。

    【保证让姐姐满意。】

    女孩一脸的乖觉和亲昵,叫防不胜防的姜氏更是一阵心软,直到将那坠上半玉的玉饰挂上自家妹妹的腰带,都是满目的疼惜和珍视。

    “好了。”覆上姜氏肩头的手温和有力,待她回首仰视,就见高大殷寿目含深情:“你昨日疲乏,就由我送小妹去老师那边,你好好休息。”

    “好,有劳夫主。”

    殷寿拍了拍姜氏的头,视线划过她愈发显怀的肚子时,暗含期待和赞意。待再一转身,便是姜寐垂首跟上他步伐的身影。

    不过一夜,少女傲然玉立的贵族气质已与一种柔和的感觉交织在一起,仿佛花蕊盛绽初见端华,连在姜氏身边,都不落下乘。

    殷寿忽然很想知道,她究竟可以为自己的姐姐,做到哪一步。

    “所以你昨日。”殷寿将姜寐送到礼阁附近,转身俯视道:“同闻太师和邓家的小子讲和了?”

    姜寐收住想往前的步子,堪堪在姐夫跟前停下,点了点头。

    “你这样,你姐姐会高兴的。”殷寿自然高兴姜寐的听话,男人宽厚的手拂过姜寐的头顶,似乎未曾察觉女孩歪头的抗拒:“只是,为难你了。”

    明明是安抚的话,姜寐却面露不解。

    【不呀。】

    她昨日是去道歉了,但她却觉得道歉并不难过。

    有些‘低头’是祈求,有些‘低头’却是求解。

    好比闻太师,姜寐觉得闻太师虽然凶,但就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师一样。他不会和父亲一样一味给与她宽容和优待,也不像下人一样一味觉得她无可救药与不可沟通,而是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不能做,与该怎么做。

    ... ...这是好话,好事。

    殷寿以为让姜寐吃了苦头,在此事中不仅磨了女孩的性子,更让她攀上了闻太师这柄商朝重掣,日后再加利用。却根本不知道姜寐在之前的事情中,学会了什么样的思维与道理,有了什么样的情谊。

    一时,二人皆傲然地瞥了一眼对方,连背向的离去都一样心满意足。

    礼阁之内。

    王宫的礼官是特别的存在,她们居住在高贵奢侈到没有一丝瑕疵的礼阁内,欣赏着完美无缺的艺术和造物,更将所有王子王女和贵族子弟,用她们的手和思想,捏造成世人所期待的模样。

    所以王子一样高贵威武,王女一样娇贵娴柔。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申锡无疆,及尔斯所。既载清酤,赉我思成。亦有和羹,既戒既平。”

    那板正面孔的礼官将目光略往众人,在看到姜寐静坐的位置时,自然想到了昨日王城中的传闻,一时失了好脸色,意有所指道:“尔等商祖子孙,贵胜万民,更该知礼、慎、德、静,不可失了贵族之德!”

    贵族其实就是天下最高又最小的一个圈子,高贵得只显出了阶级之差,和只能在这个小圈子里使用的手段与言辞。

    礼官的意思不仅姜寐清楚,在这个礼阁的小圈子里也是说一传百,一下子就让姜寐在落课之后,成了众矢之的。虽然这些贵族少年的手段姜寐也十分清楚,但她到底是不喜欢的,因为她口不能言,亦不能辩,如果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就只剩下憋气和撒气两个后果。

    “据说,你得罪了闻太师。”

    “想不到你虽口不能言,丢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好在你身处礼阁之内,也知道要‘安静’的礼数。”二人对着姜寐说完,相视嬉笑。

    姜寐一开始本不想理睬这商王的公主,和同为王子妻妹的南伯候次女,她们一个象征王权,一个背后是储君储妃,若非必要,她自然不想好了伤疤忘了疼。

    【... ...就是憋得慌。】

    邓婵玉来礼阁找那小哑巴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对着另外两个贵族少女,冷脸生闷气的模样,好像再不一吐为快,整个脸就要炸开来一般。

    “不过姜妹妹,我当初来看望姐姐,就从不如你一样让姐姐心焦。”储妃之妹遗传了储妃的美貌,身上带着南边美人特有的娇言软息,就是说出的话也如软绵绵的针,叫姜寐心烦。

    下一刻,姜寐就起了身。

    为了让自己显得底气足一些,姜寐是踩在坐榻上起身的,这也就产生了她现在能够俯视那两个多嘴多舌的小姑娘的后果。

    看着骤然高了一节的姜寐,二人也是一愣。

    “你干什么去?”商王公主子娅先开了口:“哪有不等人说完的道理?”

    【搞笑。】

    【等她全部听完,你们还能竖着出礼阁吗?】

    女孩身着浅月白的织袍,头上的青石小冠像雀鸟的翠冠一样,傲然地随她一同抬起下巴,连绕过她们的养自己都像极了一只不屑和人类沟通的小青鸾。

    面对姜寐眼神都没给她们一个,似乎十分看不起她们的形象,商王公主眉头一皱,竟在姜寐绕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伸出了脚。

    群裾摩擦的声音先那场面抵达耳边,姜寐一向最讨厌别人的栽赃与暗害,此刻见那公主这样,不由怒火暗生,一时,阴狠和负面的想法顿时充盈脑海。她当下虽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却刻意将脚迈得高了些。随即,礼阁内便骤然传来一阵突兀而急促的痛呼---

    “啊!”

    邓婵玉亦是一惊,刚想过去,却见姜寐并未拿开踩在子娅公主腿上的鞋子,反而看着那脚神色挣扎略带狠意,她才意识到姜寐是故意这样对待他人的,眉头一皱,眼眸中顿生失望。

    而被眼前一幕惊到的南伯候次女才反应过来,望向姜寐时厉声呵斥,一边伸手推。

    “你做什么?还不滚开!”

    耳边的厉风亦先那场面抵达耳边,姜寐虽沉溺在压制怒意的情绪中,但终究快了那风声一刻,就见那南伯候次女从她身后伸着双手踉跄跌倒。随后便是两声绵长的痛呼和斥责---

    “鄂吉!你做什么?!”

    “我... ...!”

    交叠着倒地的二人忽然感到什么东西被覆盖了下来,待一抬头,就看姜寐蹲了下来。

    【吵。】

    【吵得她更生气了。】

    她没有说话,却低下了头,指了指周围,最后以手抵唇俯视二人。深邃精致的眉眼之间,还有尚未平息的怒意和狠意,似乎是同伴之间随意无比的告诫,又似乎是若有不愉就地报复的警告---

    【礼阁之内,要安静。】

    熟悉的动作同样出自今日礼官的教导,一时叫那子娅公主和储妃之妹失了言语。她们虽喜欢欺负欺负新人,但到底是贵族中的人精,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声,什么时候不该乱出声... ...好比眼前这个小哑巴,似乎就属于不该随意欺侮的那一类人。

    女孩扬眉反问的眼里有同杀意十分接近的狠意,亦有隐晦压制的燥意。

    似乎她们的不当回答,就势必遭受杀身之祸。

    且还是死状极惨的那种。

    【听明白了?】

    到底还是商王的公主最懂眼色。

    她眼看周围无人,自己又和鄂吉这副样子,无论再如何解释都泼不了姜寐的脏水,且姜寐还杀意腾腾的模样,一时直接开口,在姜寐跟前将声音夹得异常娇软乖巧---

    “好哒,明白啦~”

    【... ...好夹。】

    被对方夹得终于压下怒气的姜寐默默离去,并没有看到身后转角处,邓婵玉收回手上结印,看着她背影时的异样与不解。

    等姜寐似有所查地回过头,就只看到那转角处略过一抹袍角,衣袍猎猎的声响,似乎与昨日夜晚陪伴在她耳畔的跃动之声尤其相似---

    【是邓婵玉吗?】

    在姜寐看来,邓婵玉是个潇洒且特别,又对她不错的大姑娘,可偏偏邓婵玉见到的,是在她刚刚,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怒意和所有心中阴翳的时候。这让姜寐不可自控地感觉到了一丝难过和郁闷,顺理成章地想到了一个不会因为她生气而跑开的人---

    那个人曾在她发火之后还来找她。

    把手递给了她,想带她回家。

    连在漫天黑夜里,都皎洁高华得像干净得过分遥远的星星。

    【... ...若是杨戬,能立刻找到救她的办法就好了。】

    可姜寐的担心,到底没有发生。因为邓婵玉正跃在朝歌的屋檐之上,为了她而奔向闻仲府邸。

    闻仲府上,今日正在招待王族大司命比干,却被突兀打开的屋门打搅得一惊。就见早上还欢愉离开的邓婵玉一脸忧心忡忡地回来,且一回来就边拱手告罪,边来到了自己身边,叫闻仲好一阵奇怪。

    “你不是找那小姜去了吗?”

    听到女孩的名字,邓婵玉犀利的凤眸略过一丝异样:“就是因她的事。”

    “她?”闻仲伸手捋须,结合着邓婵玉略显不解和急切的脸庞,微一思索:“她又惹祸了?”

    “不是惹祸。”想到那事事出有因,邓婵玉先是摇头,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眉头一紧:“但是有祸。”

    闻仲更是不解,正待询问,就见一旁的比干笑着摇了摇手:“你急什么,听婵玉说清就是。”

    本就是从小到大的长辈,也都是值得信赖之人,邓婵玉这才将自己刚才的所见一一说明:“我今日去礼阁找她,遇到她因子娅公主的欺负而生闷气,没想到她后来... ...怒极之时,如兽出笼,难以自制。”

    闻仲一下子就想到了姜寐掐着邓奎喉咙时的模样,一时也顾不上昨日刚刚好转的看法,嫉恶如仇,肃声道:“又做出那狠事了?”

    “她是踩了回去,但我觉得。”邓婵玉却未应声:“她无法自制的时候,像是有外力钳制,不得自制,于是我用了那能辨别人性忠奸的辨气之法,结印看她---

    她印堂有一种奇异的黑气笼罩,眼鼻耳处,却吐纳着微弱的七彩清气。”

    当时,她确实不信姜寐是那种大奸大恶之人,因此不信邪地用闻老教的辨气法印细看,这才看到了与寻常凡人不同的景象,觉察出姜寐强压怒火的根源,似乎存在着不小的问题。

    熟料一旁的比干在听到那‘七彩清气’之时,双眸一绽,当下断了邓婵玉的话。

    “你确定是,七彩清气,色泽七彩?”

    得到邓婵玉的肯定后,比干又迅速掐指一算,再问:“是上窍浮浊气?”

    再次得到邓婵玉的肯定后,比干干脆从广袖内取出几道骨甲,迎火问卦起来。眼看老友的神色不对,连算卦的方式都节节高升,闻仲与邓婵玉皆是安静下来,只看这少有出私卦的王族王叔,亦是商朝大司命,飞快地完成了一卦---

    骨甲未动分毫,却在片刻后从缝隙中闪现一道白光,而后向蜿蜒方向尽数漫去,唯独缺了骨甲的坤位,似乎有事物阻隔,令白光无法蔓延。

    但似乎,并非不吉之像。

    眼看白光散尽,比干沉默片刻,终于想到了什么,目光眺望远方,似乎在问一个并不确切而又笃定的问题:“听说,这小姜氏,口不能言?”

    邓婵玉还未点第三下头,就见比干忽然一笑,畅声道---

    “这就对了!”

    说罢,年迈的老人提了蔽膝,就朝门口而去,只留下摸不着头脑的邓婵玉一脸不解。

    这是怎么了?

    “是算着妖怪了?”

    总不能她好不容易看上的小姑娘,被她一告状,就搞出来个妖精身份吧?

    想到这里,邓婵玉忽然又一脸严肃地迈步出门,朝着商王宫跃然而去。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