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虽然说魇魔装神弄鬼把自己搞得神神秘秘,立的规矩又多又怪,但待客之道还是有的,就说给她们的饭食,素斋荤食五花八门,是应有尽有。

    就是难吃的要死。

    季罂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饭,连摘来的新鲜瓜果都是诡异的味道。

    索差是奴隶出身,这等饭食还能下咽,怀鱼试着吃了一口就面露难色,而晏骁这样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贵族子弟更不可能勉强自己了。

    他给出的评价是,“猪都不吃。”

    季罂颇是幸灾乐祸地说:“晏小公子不吃,那怕是只能饿死了。”

    晏骁朝她扫了一眼,“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受这种苦。”

    “怪我怪我。”万事不顺怪她就对了,“你死皮赖脸要来的时候我其实应该听自己的,一脚踹你回去,也省得小公子活受罪了。”

    晏骁被她一句噎了回来,“……”

    怀鱼劝他,“公子多少还是吃点吧。”

    “估摸着是妖气腌入味了,你就是把浮游殿翻个底朝天,也都是这个味。”

    季罂莫可奈何地叹着气,干巴巴地啃完了手里的瓜果,在谢思周毛茸茸的脑袋上擦手。

    谢思周嗷呜一声,她撕了一只鸡腿塞它嘴里,“你也吃啊,仙魔之气共同滋养出来的东西,也算是杂.交的宝物了。”

    一旁的昭炎拍着胸口道:“小臣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事发生。”

    “你那是噎的。”季罂像看傻子似的,丢给他一个白眼,“再说,我们都在大魔头的地盘上了,还能有什么好预感。”

    她站起来伸着懒腰道:“我吃饱了,睡觉去。”

    魇魔死活不现身,又没踪迹可查,她能怎么办,只能干等了。

    只是这也忒受罪了,饭难吃就罢了,怎么床也这么难睡。

    季罂躺得浑身酸疼,隔日里手不是手,腿不是腿的。

    她拖着一具疲惫酸软的身子爬到窗前,刚推开窗户,乌泱泱一群大鸟扑扇着翅膀飞了过去,那掉下来的羽毛就像铺天盖地的大雪,落了她一脸。

    “嗯?”她揉了下眼睛,惊奇地发现外面发生了变化。

    昨日还万物不生的样子,一夜间长满了稀奇古怪的花草,还有各种不曾见过的飞禽走兽,恍若梦里才能看到的奇景。

    季罂从窗子里跳出去,跟着路找过去,看到一片从云层飞泻而下的瀑布,瀑布下是仙云驾起的浮桥,她走到浮桥上,清澈的水底游出五色鲤鱼,口中水泡一吐,吹出一束晶莹透亮的水花。

    她被绮丽梦幻的景色吸引,越走越远,等到清醒过来,已经置身在陌生的地方。

    浮游殿布局错落有致,大得像迷宫,她摸不清该往哪个方向走,“长的都一样。”

    本来方向感就差,这下倒好,拐几个弯便认不得回去的路了。

    “找个人问问。”

    季罂也不急,慢慢往前走,走了许久,还是半个人影没见着。

    不知不觉走到两根雪白的门柱前,门柱后面的殿门设有妖魔的结界,而上方有一道神光环绕。

    说起来也是奇怪得很,一个妖魔居然可以安然无恙地住在神光护持的地方,也不知道和神界有什么渊源。

    她抬手去触那道神光,背后突然一声吼,吓得她心都差点跳出来。

    “喂,你做什么呢?”

    “……”

    这破地方喊人的方式都是这么统一的嘛。

    季罂转过身去,就见面前站着一个不及腰高的扫地童子,不过他的长相也太怪了吧,为什么小孩脸上要长毛茸茸的两条白眉毛。

    童子一手叉腰一手拄着扫帚,气鼓鼓瞪着她,“看什么看?”

    季罂噗嗤笑出了声,操着手臂,居高临下看着他,“你站在我面前为什么不能看?”

    扫地童子大概没想到她嘴巴,眼睛瞪得更大了,“你这小辈好没没有礼貌,一点也不懂尊重老人家。”

    这浮游殿人没几个,脾气却是一个比一个暴躁。

    季罂敛住笑,“不好意思啊老人家,我迷路了,请问诡梦殿往哪边走?”

    “哼。”扫地童子眯了眯眼,脸上怒气不减,还是硬邦邦道,“跟我来吧。”

    他扛起比他都高的扫帚,迈开小短腿走到那扇殿门前,捏诀默咒,那道由魔气凝成的结界缓缓张开。

    扫地童子带着她走进去,拨开浮在前方的雾气,眼前便现出了开窗时看到的景色,昨日引路的那名童子正朝这边来,身后领着昭炎和谢思周。

    “女君!”昭炎一见她,便眼泪汪汪地抱住她腿,“你吓死小臣了,小臣以为你出了事,急得到处找你。”

    “……”季罂用力拔腿,没拔动,只能望天兴叹。

    这狗东西怎么到哪都这副狗样子啊。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扫地童子在几人身上来回看了几眼,皱着脸问引路童子。

    引路童子恭恭敬敬地回道:“他们是诡梦殿这位姑娘的随从。”

    虽然不知道两人的地位,但在这一问一答中,他对扫地童子语气和态度,可以看出扫地童子地位是高于他。

    长着白色长眉的扫地童子,梦境般不真实的浮游殿……这地方还真是里外都透着古怪。

    季罂觉着不寻常,回到诡梦殿后就把这事跟红玉姬说了。

    “魇魔不见踪影,里头的人是一个比一个怪,不知道搞什么鬼?”

    红玉姬没回她的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觉得他设局将我们引来这里,目的何在?”

    “我哪知道。”季罂才不管他什么目的,“反正这趟我不能白走,他必须把种在我娘身上的魇梦蛊取出来。”

    “你娘?”红玉姬扭头看她。

    季罂挠着脸,“忘了跟你说,我来浮游殿是为了替我娘破解蛊毒,她跟你一样,十七年前被魇魔种了魇梦蛊。”

    十七年前……还真是一个特别的年月。

    在同一时间于两个人的身上种下蛊毒,只为十七年后的今天能引她和季罂前来。

    魇魔费心设这么大一个局,到底有什么目的?

    红玉姬猜不到,季罂又无心猜。

    她脑子里正回想那奇形怪状的扫地童子,无意间嗅到了一缕奇特的香风,用力吸了口气,发现味道来源于香盘上。

    季罂走近了去看,其实和凡间熏香并无区别,不过盯着久看,雾气中有山有水,另有乾坤的样子。

    她伸出手,想要将这香捻灭,看看有什么怪异,身后却传来红玉姬的声音,“你我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魇魔的眼皮底下,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还有,晚上最好保持清醒,不要睡太死。”

    “你的意思是晚上他会现身?”季罂听她这么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怎么说也是一方大魔,竟然这么鬼鬼祟祟的。”

    嘴上埋汰,心里别提多兴奋,这魔头装神弄鬼不肯露面,势必要在今晚见识一下他的真面目,于是季罂早早吃过了晚膳,早早的就躺上床去。

    大概是过于兴奋了,她竟然有些睡不着,眼见着天黑了,眼见着过了午夜,两个眼睛瞪得比满月都大。

    季罂愁得在床上辗转反侧,起来走了走,又把窗户打开坐在窗上看浮游殿的景色,然而夜色里的浮游殿只有一轮大得像饼的月亮,而且今晚的月亮也冷,冷得她心都凉了半截。

    等得不耐烦,她又溜去大殿将香盘仔细查看,然后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支香似乎没有燃尽的时候,她用手比划,白日里是这么长,此刻还是这么长。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异常,季罂莫名地挠头,转过身被忽然出现的昭炎吓了一跳。

    “你干嘛?”他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昭炎揉着惺忪睡眼,搐动鼻子道:“我听到了女君的声音,出来看看。女君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没有。”季罂笑哈哈地直摆手,“回去睡吧,你做梦呢,梦游了。”

    说完就跑回房间,将门关上,摊开手脚大剌剌地倒在床上。

    馥馥香雾还残留在鼻尖,她打了个哈欠,睡意跟着来了,即便很努力地想要保持清醒,最终还是扛不住,睡了过去。

    夜色已经深了,洒落床前的月光渐渐黯然,悄无声息的黑夜里忽然睁开了一双巨大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是一团浓厚的妖雾,它飞落在床畔,贪婪地俯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猎物。

    龙凤是人间的祥瑞,是仙神的补品,但盘踞在诡梦殿的青龙黑蛟早已失去鲜美的肉身,只是两具容纳无上力量的空壳神躯。

    而它觊觎的正是这些足以颠倒日月的力量,如果能够吞噬,从此为它所用,它便可以永远摆脱神界的控制,成为第五个不受天地管服的非神。

    “都是我的了,都是我的了……”妖雾中巨眼猩红,猖獗地大笑了几声,兴奋不已地张开深渊巨口,要将床上的季罂囫囵摄入腹中。

    浓浓妖雾充斥了房间,不省人事的季罂完全不知危险临近,眼看要被吞噬,她身上突然金芒闪烁,打出了一道梵印,将妖雾拍散在门板上。

    “杀千刀!”妖雾迅速凝聚起来,撞开窗子仓惶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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