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然

    虫鸣在寂静夜幕的衬托下格外喧哗,容絮这才发现这里的装扮风格同青云小筑俨然不同。

    要说泽息那是肃穆单调,最多也就只有前主人剩下的些许装饰品,而这里处处都是透露出生活的气息和生机。

    随处可见不知名的小花,还有并排而栽种的仙草,还有她身后的蟠桃树。

    只不过容絮还处于被白衣男子噎住话语的状态,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白衣男子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而是接着质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在这里糟蹋我种的蟠桃。”

    他说话时声音很好听,平易近人同他的长相完全不符,即使是在问不好的事情。

    容絮立刻便明白了眼前之人应该是这个蟠桃的主人。在脸上堆积出笑容,双颊绷得紧紧的,再配上那双狡黠得如同盛满了漫天星河的眸子,明媚动人。

    她似乎很会利用她自己的优点。

    朝白衣男子身边凑近,直勾勾地盯着他,嗓音甜如蜜,道:“我是隔壁的,名为阿絮。我就是看这个蟠桃长得特别饱满可口,忍不住便爬过来了。”

    男子狭长的凤眸微转,上下打量了一下近在咫尺的容絮。

    水绿色的长袍材质不像是仙族会穿的,这般古朴庄重的穿着他只从卷轴上见过,那是神界的装扮。女子明媚精致的长相,烂漫的神情,一看就是家中万般宠爱长大的娇娇女。

    可若是神界之人,怎会出现在此。

    神界自玄徵神尊陨落,早已尘封万年。

    “你住在青云小筑?”他问。

    容絮点了点脑袋,无聊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头,力道一下子没有收住,直接踢到了白衣男子的衣摆处,石头泥泞,干净的衣摆一下子多了块污渍。

    她心虚地吸引他的注意力,“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是何人呢!”

    白衣男子简单道:“我是仙族的三皇子,晏然。”

    三皇子?

    容絮莫名觉得这三个字耳熟。

    她蓦的恍然大悟道:“三皇子,仙族三皇子,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生来便没有仙力的三皇子。”

    她记得度临曾经提过一嘴,这仙界的三皇子同她一般没有仙力。她还从未听说过仙族之人会诞下没有仙力的孩子,即使是同人族结亲,也不可能诞下毫无仙力的孩子呀。

    于是她死缠烂打,度临才告诉她一些传闻。

    这仙族的三皇子,是天后参加凤族族长继位仪式时降生的。听说呀,天后那日不知为何受到了惊吓,孩子生出来便是死胎。

    所有人都以为这孩子死了,孩子四周却突然散发出火红的神力,借着竟然奇迹般逐渐恢复了气息。

    他们都说,是凤族先辈们护佑这才救活了这个孩子。

    散发出的神力所有人本以为是个天纵奇才,却没想到是个仙根残缺的娃娃,注定一辈子修炼不了仙法,活着跟凡人无异。有灵丹妙药吃着,最多就寿命同凡人不同。

    天后对这个孩子百般愧疚,收集了六界数不尽的奇珍异宝想给这个孩子造仙髓,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毕竟造仙髓哪有那么容易。

    容絮说完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都不敢抬头去看晏然的反应,一双脚丫子不自在地踢着脚底下残留的几颗石头。

    她记得止渊曾告诉过她,无论何处都是以实力为尊,没有实力的人在哪里定会受到他人的压迫。所以止渊向来看重她神力是否提升,倒不注重她日日闯祸。

    这个三皇子地位如何高贵,也免不得听到下面的人议论纷纷,打心里瞧不起他,也定是不愿听到别人当面提起他的短处。

    她刚才口直心快,直接当着正主年说了出来,多不好呀。

    反观晏然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凤眸依旧含着如一的温润,瞧着面前战战兢兢的容絮,只是叮嘱着她道:“我不喜欢别人唤我皇子,你直接叫我晏然即可。”

    这般,是不在意她刚才说的话?

    还有,为何不喜欢他人唤他皇子?

    容絮不解但也懒得深究,试探性抬起脑袋看向他,蠕了蠕嘴巴,道:“哦,好呀,晏然。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其实我也没有仙力,我们是一样的。”

    她拍了拍晏然的胳膊,想着这样子会不会好些。再者说,她如今的确没有仙力,也不全是骗他。

    晏然被她的话语错愕到,只不过面色不显依旧保持着淡雅的浅笑。

    而后他毫不客气地敲了敲容絮的脑袋,指腹触碰到她如流水般的发丝,道:“以后不要随意在他人面前说自己没有仙力,这世间的利用,尔虞我诈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轻易地将自己的底牌交出去,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的。”

    “没人敢利用我,除非我心甘情愿。”容絮不假思索地回应,那神情却不是趾高气昂,而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底气,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上位者气度。

    她为何敢这么说,那是她对自己实力的自信。神尊的地位和神力不容任何人侵犯,所有人在行事之前都得思忖清楚,自己是否能够承受神尊之怒。

    若不是真的失心疯,谁会敢如此。

    那一瞬间,晏然是被容絮震慑住了,即使她面容依旧是明媚灿烂的笑容,漂亮的眸子弯成皎月看着他,可周身散发出的气势逼迫着他臣服。

    晏然一时竟无言。

    有一个仙使从不远处匆匆赶来,瞧了瞧容絮又看了看晏然,一脸犹豫之色。

    晏然自然是明白的,随即便对容絮道:“我还有事就不招待你了。这蟠桃你若喜欢吃,明日我便让仙使送些过去。”

    “那就多谢三殿下,哦,不对,晏然。我先走了。”

    容絮说完就朝围墙走去。

    晏然见她朝围墙走去,连忙制止道:“这有正门,何必次次翻墙跟做贼似的。更何况这天色昏暗,阿絮姑娘又无仙力,翻墙着实危险。”

    见他制止,容絮连忙摇手,信心满满道:“不不不,我还是翻墙来得自在,打扰了打扰了。”

    看她翻墙那利索劲,晏然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感叹道还是个粗犷的女仙子,就转身进屋去了。

    仙使阿晋神色焦急,连忙对晏然道:“少主,天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战神的青云小筑里有一位来自神界的女子。”

    晏然颔首点头,阿晋的话正好证实了他刚才猜想是对的。那人行动实在是招摇,穿着服侍明晃晃是神界的,像是根本不在意她神界的身份被他人看破。

    “神界之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青云小筑。”

    “少主,近些年来,仙妖魔关系紧张。仙族因泽息仙尊的存在,魔族的处境愈发艰难。神界之人突然下界,这!?”

    “无妨。” 晏然说得风轻云淡,眺望着容絮刚才待过的地方。

    若是神界真要插手三界之间的关系,又怎么会派一个没有神力的人下界。再者说,神界有着不成文的规定,不得随意贸然插手它界之事。

    若是造下杀孽太重,那是完遭天谴的。

    他思忖半晌,接着道:“神界下界跟我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我们的计划还是如期进行,不必太在意。”

    *

    而另一边,容絮站在墙头上,摸索片刻才找好位置,刚准备跳下去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远远便能感受到黑影散发出的森然冷意,正死死地盯着她。

    容絮被吓得身形一顿,脚一滑,猝不及防地从墙头上摔了下去。

    又如愿地传来一声“哎呀!”

    她愤怒地捶了捶绿油油的青草地,不满地嘟囔道:“真是厄运缠身!”

    黑色的身影逐渐走进,容絮也看清楚来人模样,正是泽息。她松了口气,瞬间放心了,不知为何靠近泽息总有股莫名的熟悉之情,让她心安。

    她觉得她同他定然有什么联系,要不然自己怎么会突然掉在青云小筑。

    或者是被她人算计。

    泽息垂眸冷眼看向地上的女子,黑沉沉的瞳孔里倒映着容絮狼狈的模样,质问道:“你为何去了对面?”

    他的嗓音如同夜色一般透着凉意,压迫感排山倒海般朝容絮席卷开来。

    他本不想让她同其他人有着过多的接触,一是排除不必要的麻烦,二也是为了她好。当他到明月阁四处寻不到人的时候,他察觉到心底的慌张和紊乱。

    突如其来的情绪让他的心静不下来,周遭气势下意识地变得凌厉。

    虽说她是神界之人,却有没有任何自保能力。若是落到他人手里,能不能全须全尾回来都是个问题,还是个喜欢哭的爱哭包,聒噪得很,他可不想去帮她收拾烂摊子。

    容絮被他问得心里委屈,仿佛她做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幽怨地瞪着他,“我就是看隔壁蟠桃结得好,便爬过去想尝尝而已。”

    对上她的眼神,借着月色依稀能分辨出她的眼眶逐渐泛红。

    果真是个爱哭包。

    他不想听她接下来聒噪的哭声,光是想想太阳穴便突突的疼,于是简单地嘱咐道:“隔壁是仙族的三皇子,三皇子心思深沉,仙子还是注意些。”

    容絮不解地摸了摸她的鼻尖,回想了刚才她同晏然的相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心思深沉?仙尊,你这背后说人家坏话不太好吧。”

    她说得理直气壮的,仿佛泽息是在说泽息是小人一般。

    听了她的话,泽息刚舒展的眉心再一次打结,太阳穴突突直跳,还只能压着心底的火气无可奈何。偏偏正主还并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无辜的眼睛眨巴地望着他。

    “明日,你随我去天宫一趟。”他嗓音低沉,如今只想早点同她结束话题。

    “天宫?去天宫干什么?”

    容絮盘坐在地上一直抬头看着泽息,似乎是觉得这般看他看得太艰难了,便不准备再坐着了。径直站了起来,却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这才注意到摔下来的时候把脚踝给扭伤了。

    “天君要见你。”

    容絮只好扶着墙稳定住身形,有些许的疑惑重复道:“天君?”

    “嗯。”

    他说得言简意赅,仿佛不想同她多说一句话。可容絮根本没有察觉到,更有可能是她自动忽略了他的情绪波动。

    “天君为何要见我?”

    她上前扒住泽息的小臂,如玉般的青葱手指纤细修长,本来上挑的狐狸眼都被她怔圆润了。

    见他不回应,她又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试探地问道:“泽息仙尊,既然你们天君知道了我的存在,那是不是意味着整个仙界的人都知道了呀!”

    泽息压低眉眼,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感觉小臂处的衣袖都被她捏皱了,刚才的火气已经偃旗息鼓。瞧着她试探的模样,他有些好笑道:“怎么,怕了?”

    “那怎么可能!只不过青…有人告诉我,凡事得低调行事,不能招摇。”

    容絮撑着腰杆子,脑袋瓜子都往上昂着。一时间巴掌大的脸蛋昂得高高的,双眸里闪烁着不可一世的小骄傲。

    泽息别开同她交错的眼神,眺望着远处的蟠桃树,哑声道:“早点回去休息吧。”

    见他准备离开,容絮反手迅速抱住他的手臂,整个人跟没有骨头一般瘫软着,声音弱弱道:“刚才摔下来,脚扭伤了。”

    她突然凑近,他瞬间闻到了若隐若现蟠桃的香甜,泽息刚才缓和的脸色又变得更臭,蟠桃本就有滋润疗养的作用,是修炼者辅助修炼的灵果。

    但凡事讲究个度,过食效果反而适得其反。

    这贪吃鬼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扭伤也是好事,让这蟠桃的仙力去修复她的伤势,也算是有个出路。

    半晌,他才冷冷道:“扭伤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伤,本君还有事。”

    泽息挣脱开扒拉在他身上的容絮,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仿佛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一会,一副避她如蛇蝎的模样。

    “你这仙尊会不会怜香惜玉呀!”

    容絮歪着身子盯着泽息离开的方向,等泽息彻底不见踪影才开口发泄着内心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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