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槊

    秋日的早晨薄雾未散,演武场四周的绿草上缀有点点寒霜,全体萧家军在演武场列队听训。

    萧衍身着玄甲从一边步入演武场的高台上。她虽然不够强壮,但胜在身姿修长挺拔,在树林里即使做不了十人围抱的参天古树,也定是挺拔傲立的初生松柏。

    她走起路来不会有闫文昌那股撼天动地的动静,但却自带行云流水般的铿锵果决,飒沓如流星。

    “从今日起,五万萧家军重甲铁骑,去二留三!增设长槊,陌刀两营!”萧衍的声音并不洪亮,但她的声音不是从喉间发出,而是由丹田起,雄厚的武家底子让她的声音形成一股长距离而不衰的声波,顺利地传达到了演武场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新上任的萧衍大元帅第一天就宣布了这么一个惊天大消息,郑有恩在一旁也不免有一丝惊愕,事先毫无商量。

    得益于萧风潜一直以来令行禁止的良好军纪,虽然很多人心中都被惊讶,不满抑或探究之情充满,但队伍中依然没有一个人东张四望,窃窃私语。

    “闫文昌!”萧衍冷肃着面容叫道。

    “末将在!”闫文昌声音浑厚有力。

    “命你为长槊营领将,番号振武!你亲自从萧家军中挑出一万将士,为你振武营将士!”

    闫文昌:“末将领命!”

    “杜方!”

    杜方:“末将在!”

    “命你为陌刀营领将,番号武威!你亦自去挑选一万将士,为你武威营将士!”

    杜方:“末将领命!”

    “唐归舟!”

    “末将在!”唐归舟行动如风,定点如桩。

    “命你为长林营领将,协助右将军征兵两万,为你轻骑营将士!”

    唐归舟:“末将领命!”

    “剩余三万萧家军重甲分为虎豹,飞熊,黑云三营,仍为重甲,由郑将军总领,何树才协理。”

    一条条命令皆如重锤落地,如此大刀阔斧地改动还是萧家军成型以来的第一次,虽然大多数人出于军人的天职,服从命令。但还是免不了有些人心中不满,而急于挑战这立足不稳的大元帅的权威。

    比如,何树才之前的副手,池远。

    池远是一名很勇猛的将士,他一直在萧家军的重甲军中处于先锋营的位置,在战场上永远不落人后,冲锋在前,用一柄长槊为后面的军马开路。

    “大帅,末将不服!”他身高八尺,肌/肉耸立,腰圆肩阔,雄壮如牛。

    “池将军有何意见?”萧衍面不改色地问道。

    “末将素日听闻闫将军一手长槊,西北无人匹敌,池远斗胆,想向闫将军讨教一二!”声音如在瓮中,沉闷但有力。

    这个时机选得很好,看来人也是精心挑选过的。

    挑战闫文昌,如若池远胜了,则不光闫文昌名誉扫地,连带着萧衍那本就毫无根基的威望也会从此一蹶不振。即便是池远输了,任谁都能随意站出来挑战她大元帅的命令,此后的行动亦会步履维艰。

    看来,今天的杀鸡儆猴,势在必行了。

    “大帅,老闫我正好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今日便陪池将军练练!”闫文昌闻言便三步走出来,心性并不稳,显然受不了池远的刺激。

    “池将军,本帅和你过两手,如何?”萧衍信步上前,勾起嘴角似漫不经心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萧衍又补充道:“池将军不必惊慌,既是切磋,便没有上下之分。况且比武场上,只论输赢,不论官阶。”

    池远脸上有一瞬间空白,眼神下意识飘向了郑有恩所在的方向,没有逃过萧衍的视线。

    郑有恩:“大帅,你身上还有伤,不宜动武,池将军此举亦有些不合规矩,不如今日就算了吧。”

    萧衍冲着郑有恩粲然一笑,“郑将军心安,不过,郑将军所言也有道理。如此,我们便去掉槊尖,仅用木柄,点到即止,池将军意下如何?”

    “好,就这么办!”池远一腔意气,即便郑有恩有意劝解,但箭在弦上,此时也不好再言退缩。

    日头渐渐爬到头顶,但时入冬月,已是呼气成雾的时节了,萧衍握住马缰的手冰冷似铁。

    她和池远坐于马上,遥遥相对,自动让出中间空地的将士们在四周形成了人墙,这个时候,气氛不似之前那样森严冷凝,队伍中渐渐活跃起来。

    “你猜池将军和大帅,谁会赢?”

    “哼,那还用说,池将军上场,就没见他输过!”

    “不过听说大帅之前一个人就斩杀了北狄两大猛将,实力不容小觑啊!”

    “再厉害不过是个女娃子,谁知道那些是真是假?有没有水分呢?”

    “别说了,快看快看!”

    萧衍坐下的伐赤不住地喷着响鼻,前蹄焦躁地刨着地上的土,萧衍俯下身轻声安抚,抚摸了伐赤耳边几下,伐赤便安静下来,但浑身如绷紧弦的箭,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如流星发射。

    “驾!”萧衍与池远默契地同时催动胯/下战马,如两道闪电,相撞而来。

    场下的人尽皆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了那关键的一瞬间。

    即将交错而过的刹那,池远才起势转动手上木柄,横扫萧衍面门而来,萧衍下意识提木柄格挡,虽未被伤及分毫,但萧衍明显感到虎口处被震疼,差点握不住木柄,池远的力量,竟然强大如斯!

    场下零零星星几处发出微弱地叫好声,是为了池远。

    两人尽皆勒住缰绳,回过身来。

    萧衍:“池将军,避槊和夺槊,谁更难?”

    池远一交手,便也大致知道了萧衍的深浅,心里稳了七八分,不免生出几分慢待轻傲之意,“大帅何必明知故问,自然是夺槊更难。”

    谁知萧衍闻言一把丢掉了自己手中的木柄,笑道:“好,那我便夺下将军手中的槊!”

    池远眉头一蹙,平生一股戾气,简直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一夹马腹,向前冲去,“那便请元帅赐教了!”

    萧衍手上空无一物,空门大开。池远毫不客气,提起木柄就直贯她上中下三路要害,谁知萧衍坐在马上,俯仰上下,左闪右避,池远的木柄就是半分都近不了萧衍的身。

    “好!”场下忽然传来一声喝彩声,是闫文昌,他当日亲眼目睹过萧衍在数十个北狄勇士的包围中杀进杀出,来去自如,今日这番,不过是情景再现了。

    池远几乎气得七窍生烟,咬紧牙关,发了狠劲,想将萧衍置之死地而后快,在再次两马交错之际,将手中木柄向萧衍狠命刺去,这次萧衍却未闪躲。

    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萧衍伸出左臂,将池远的木柄夹于腋下,左手迅速从木柄下方绕过,握住木柄前方三分之一处,右手同时握住木柄中间靠池远手端处,坐下的伐赤与主人心灵相通,同一时间竟调转马头向池远外侧奔出。

    两匹马的奔势都极其迅猛,池远的身体很快便被带出马背,但手上仍然不愿意放开,可是双脚几乎已经脱离马镫,再不松手,自己就会被带下马而被拖行。

    在最后千钧一发的时刻,池远还是不甘心地放开了手,赶紧回身抓住缰绳,才堪堪保住自己没有跌下马来。

    “好!好!好!”场下迸发出震天动地的喝彩声。

    伐赤奔出很远才停下脚步,萧衍含着笑勒转缰绳,手握木柄朝池远遥遥一抱拳,“池将军,承让了!”

    萧衍立于马上,一派意气昂扬,成竹在胸的大将气魄。

    池远并不是什么心胸狭窄之人,此番挫败,虽然耻愤交加,但大丈夫,输了便是输了,心下不能不对萧衍叹服有加,“大帅马上夺槊技艺,精妙绝伦,末将佩服!此番输给大帅,我池远心服口服!”

    说着翻身下马,单膝跪下,阔声道:“末将池远,唯大帅之命是从!”

    “大帅威武!”闫文昌一声爆喝。

    “大帅威武!大帅威武!”围观的队列中声音渐渐而起,有山吟海啸之势。

    长/枪架手易老,收退不及,便为长所误,既与赤手同矣。萧衍心里明白,今日这个胜利,多少掺杂着几分运气和侥幸,若真的和池远硬碰硬,自己未必能占据上风。

    但立威效果显著,这便足矣。

    即便如此,萧衍亦不敢怠慢,今日这场比试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此后,营中的将士便能见到无论何时,行走坐卧,萧衍四肢和腰间都绑着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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