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不是显得有点多余？”
诸葛大人在自家夫人耳旁轻声说道，只因对面俩小年轻实在……虽说举止没有半分出格，但不就剥个桔子至于这么暗戳戳的腻歪吗？
“我觉着挺好。”
作为资深嗑圈人士，这一对，诸葛夫人觉得很行。
诸葛大人：敢情家里我的感受不重要呗。
“都这时辰了，怎么没一个人来？”诸葛大人此刻无比想见到那些来拜年的同僚。
话音刚落，府上丫鬟端上了待客的糕点饮子——栗糕、巧果、牛乳酥，还有一壶温热的梅花饮。
“是该来了，东西都是按时辰备的。”诸葛夫人也纳闷，这一波拜年的都是为了走个过场，以往那可都跟上赶着点卯似的。
“难道是谁走漏了你在的风声，吓得他们都不敢来了？”
“我是凶兽吗？”
清安就笑笑，不说话。
“师父师母……王爷……”铁手进门来，拱手行礼后说道“许是一时半会儿都来不了了，一道来咱府上拜年的几家不知怎的当街打起来了，御前指挥使家的小千金还将杜尚书家千金给抓伤了。”
……这叫什么事，叫没事挑事。
“好大一出戏。”
“往年是搁我们跟前掐，今年路上先掐上了。”
官场上过年走个人情往来并不拘平日关系如何，但这大过年的一群本就不对付的人拥到一个地方来，还搁别人地盘上掐架，云尘属实是没想到。
话说这事搁别的府上那绝对是要闭门谢客的待遇，但神侯府不一样，平日家里几个都是打打杀杀的，这点火星子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够看，就是忒难拉架了。
“追命已经去处理了。”
“难道不是去看戏吗？”
“看破不说破，师妹。”
“还好，今年没在咱府上闹……”诸葛夫人话里透着一丝庆幸“省得收拾了。”
“怕是更麻烦了，是兵马司衙门的人来传的消息。”
“胡闹！”一听兵马司衙门诸葛大人就知这事难了了“铁手，跟我走一趟！”
师徒俩匆匆离开，诸葛夫人连连摇头，只招呼两人先用糕点饮子。
“他们都是这样闹吗？”
“论心计都是些缺斤少两的，别看这事瞧着幼稚却很能给人添堵。”
“上不得台面，但有用。”诸葛夫人兀自按了按太阳穴，话语里透着无奈。
“没听说因为气不过同僚升迁所以卸人家车轱辘的吧？”
“……”
“这事儿得两说，升迁的那位惯会卖惨了，面子里子都要占。”
“还有给人折子上偷画乌龟的。”
“……”
“罢了，都是些不省心的，让你师父看着办吧，许是也不会来拜年了，咱们正好落个清闲。”
然而，眼见着外头天都阴下来了，也迟迟不见师徒几人回来，呼呼寒风吹得门窗吱吱作响。
“我去瞧瞧吧。”
清安决定去探个究竟，一并将云尘也给拽上了。
二人到时，只见街口外围了一圈兵马司衙门的人，将围观的百姓挡在外头，而此时过年出门凑热闹的百姓都正议论纷纷。
“这朝廷命官怎跟市井泼皮似的……”
“也不知这些个当官的是怎么选出来的，动不动就挥拳头，那要是老百姓得罪了他们岂不是都没有活路了。”
“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换个别地儿还指不定怎么着。”
“大姐，这前头是怎么了呀？”
看热闹的大姐望着眼前男俊女俏的二人，笑弯了眼“听说是为了争这道谁先过，好几家当官的都遭打了，你说大过年这事儿闹的，多难看啊。”
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又听得这荒诞的原由，云尘脸上不大好看，这时有兵马司衙门的人出来请清安，来人虽不识得云尘身份但见二人同行倒也颇为恭敬。
越过外围兵马司衙门的人，往里走，只见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的街道上，两个锦衣的中年男人赖坐在地上，边上一辆马车被卸了车轱辘……
清安：是都去学了卸车轱辘的手艺吗？
边上，站在最前头的是与赖坐二人组年纪相差不大的几对夫妇，其中有人脸上还带了伤，当然都不及此时坐在地上的两位狼狈。
“要耗着是吧，好，我诸葛正我今日陪你们耗着，你们坐在这里几时，我陪你们到几时！”
“此事他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是决计不会罢休的。”
“呵，要说法？瞧瞧邓大人都被你们打成什么样了！”
被点名的那位邓大人此时无比悔恨，本只是想蹚浑水坐收渔翁利没想到吃了这么大亏，眼下也咽不下这口气“下官好心来劝架，都是在朝为官，大家为何不能好好说话，非要下此狠手！”
“少在这里装好人，谁不知陈御史奏你豢养外室，你安的什么心你自己清楚！”
“区区外室而已，可比不得许大人教养的好女儿，竟勾引自己手帕交的未婚夫。”
“笑话，谁不知邓夫人当年就是夺了自己姐姐的婚事，手足姐妹都是如此，哪来的脸说别人！”
光吵吵朝堂上那点事根本撑不起骂街的场面来，后宅的水泼出来才是动真格，这一个接一个地泼洒出来，毫无疑问，吵得更凶了。
“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你们……”
“打人了！堂堂翰林夫人打人了！”
话说这几家人本就各自为营不太融洽，你来我往了几句下来，又上手打起来了。
“闹够了吗！”
云尘吼了一声，走到诸葛大人身侧。
“王爷。”
“宸王殿下。”
师徒几人纷纷见礼。
并不是所有朝廷命官都亲见过宸王本人，更别提离得这般近了，不过就算如此也都知晓这般人物，是以在场参与者无一不惊恐，跟着当中有人高喊了一句：
“宸王殿下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好一个先发制人！
其他人有样学样，一个个嚷嚷着自己的冤屈。
云尘就静静地看着他们嚎，待到嚎得消停了才缓缓开口道“要本王做主？莫非你们是皇室宗亲不成？”
嗯，这话很霸道王爷，也很在理。
此话一出，刚刚嚷得情真意切的一群人顿时噤若寒蝉，诸葛大人赶紧出来圆场——实在是特么太冷了，想回家！
“王爷，今日之事他们想必……”
云尘抬手打断，道“兵马司衙门何在？”
“下官北城兵马司巡检孙正义拜见宸王殿下。”
“当街寻性滋事，滋扰民生，依律当该如何处置？”
“回王爷，依律轻者仗十，重者收押待审理后再行处置。”
“既都知道为何不这么做？”
“……是下官胆小。”兵马司巡检犹豫了一下答道，又说道“下官家中上有父母下有妻儿，都靠下官一人奉养，下官官职低微，实在不敢开罪几位大人。”
“但你却敢上门叨扰神侯府？”
“下官只是……”
“你若是寻你的上峰了难，本王无话可说，可寻到旁人家是什么意思？”
“下官绝无攀扯诸葛大人的意思，只因……”兵马司巡检忐忑无比地解释道“只因这满京唯有神侯府府上各位贵人愿为此等事由援手，体谅我等的难处，下官也是一时情急……王爷若要责罚，下官绝无怨言。”
“如此就该被你们活累？那都去做恶人好了，你们不敢开罪，也不敢去劳烦。”
兵马司巡检伏跪低头不敢再回话。
“起来吧，治理是依律而为，而不是仗势而行，你不敢为是这律法没有给你底气。”云尘没有问责一个小小巡检的意思，心知弊端所在还是律法的施行上“现下你知道该如何做了吧？”
“下官谨谢王爷教诲。”
事情后来如何清安并不知晓，也无意去打探，只因如云尘所言——挺累的，虽然被人认可和信赖着是一件引以为傲的事，但超出自己本分之外的事做太多了，真的消磨人。
哪怕他们早已懂得婉拒的技巧，但架不住在律法规矩的方圆尚未触及之处，仍然需要他们这样的人，让简单的事不复杂，让良善的人不受伤。
待一行人回到神侯府，已下起了小雪，神侯府里也已坐上了拜年的客人。
雪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拜年的客人零零散散来了几拨。
送走最后一拨拜年的客人，诸葛夫妇二人并肩站在府门前，望着夕阳下大雪里客人远去的马车，不由得相视一笑。
“真好！没有碎嘴话的拜年。”
“明年我觉着他们不会来了。”
“不会的，如果他俩成亲了，明年过年这门槛都得修结实点。”
夫妇俩回头看一眼自家府门口的门槛。
“出正月了先修上吧。”
“我看行。”
下雪天和什么最配？当然是涮肉！
因为雪下得太给劲了，清安嚷着要吃涮肉，拉着云尘在神侯府打算又嚯嚯一顿，这让下午磨磨蹭蹭还没把大字写完的小虎少年又嗅到了吃肉的希望，但故事总是突转得让人猝防不及。
“来，还差两版。”
冷血，一个冷酷的带娃工具人，一个把写大字任务带到饭桌前的带娃人。
看着小少年垮下来的脸蛋，追命忍住了上去揉两把的冲动。
“这时辰不……不该先吃肉……哦不，吃饭吗？”
“灶房还在备肉，我们还不饿。”
“冷血叔，你不饿，清安姑姑会饿啊。”
正捧着话本子看得入迷的清安猛地抬头“为了你成才，我可以忍一忍的。”
“她下午吃个没停，不用你操心。”
“好了，小虎，快写吧，写完了晚上带你出去玩。”铁手说道。
听到出去玩，小虎少年只觉得浑身都是学霸劲儿“不就写字嘛，我写，我写！”
“师妹，什么话本这么入迷？”追命凑头过来。
“《覆水难收：世子妃的九十九次拒婚》。”
这书名可把一屋子大老爷们儿给镇住了，除了云尘。
铁手摸摸鼻子，忍着笑道“师妹，你这都搁哪儿倒腾来的话本子？”
“听名字就很精彩。”
“是吧？我推荐一本更惊喜的。”清安从身后又摸出一本，封皮上赫然几个大字——《相公们太爱我了怎么办》。
这一刻，冷血只恨自己眼神太好。
追命赶紧夺过话本子，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师妹你太勇了！”竟然当着宸王的面拿出这种话本子。
“师兄你别光笑也瞧两页啊？”
瞧就瞧，追命随手就翻开了第一页，然后是第二页，接着是第三页，越看表情越困惑……铁手也凑过来，然后冷血也靠过来，三个人凑在一起研究了很久，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没一个女的？”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看着清安戏弄几个师兄，云尘忍俊不禁。
“王爷你这笑得可不厚道。”
“什么厚道不厚道，这些话本子都是他买来的。”
……好好一个正经王爷就真这么被自家师妹带歪了画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