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地府绝大部分的员工都在无量老板林霁的安排下找到了一份被压榨的工作。

    这可真是可喜可贺。

    结束安排的这段时间林霁也没闲着。判官去负责午夜剧场、白无常成为网红后,林霁便临时承担起了作为HR的职务,每天守在三途河边面试不同的新鬼。

    她不仅挑人,还负责派人。化学研究专业的塞进孟婆的科研队,有拍短视频经验的扔给白无常,愿意做客服的送去销售处,偶尔碰见程序员便当场给赵远打电话,让他来把人带走。

    至于百鬼物流,因为驾驭阴风需要强劲的鬼力,新鬼能够达到标准的并不多,所以纵然林霁有心,却也并没能找到多少新鬼来替换阴兵。

    面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说发下去的专用简历填写纸只能填写实话,但是却也挡不住有些人滥竽充数。林霁一个个筛得头疼,索性拎了眼下地府最清闲的赏善司和罚恶司来给自己代班。

    淳朴老实的赏善司没说话,单纯用幽怨的表情来表示自己的不满。罚恶司则直白很多,他跳着脚嗷嗷叫:“给我也派一个!我宁愿去人间送快递也不要在这里和这帮愚蠢的鬼魂打交道!”

    林霁以封建势力打压农民起义的残暴手段镇压了暴跳如雷的罚恶司,溜着墙根走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地府过得是顺风顺水。

    头一件事是随着新鲜血液不断流入地府,孟婆终于建立起了她的“魔药梦工厂”,地府登记的正规名称叫做药局。

    自从林霁连哄带骗把一位化学专业的教授带去了孟婆亭后,原本风情万种的大姐姐越来越有变身科研达人的迹象,为了做实验每天都在烧钱。

    虽说羊毛出在羊身上,但是药局每天花钱如流水,林霁每每看账单还是忍不住肉疼一把。

    其实从孟婆正式开始研究特色忘忧散时,就不止一次的跟林霁提到过人手问题。

    她愿意用多次反复实验来寻找最佳药效配比,但是并不代表着她有耐心把时间花费在重复制作药水提供给幽冥小店上。

    但是由于初期人手实在匮乏,这件事情一直没办法提上日程。但是随着家属院建成、福利待遇广为人知,愿意给林大资本家打工的无辜新鬼也越来越多,终于在接下来的这个月,药局的专属大型工厂建立了。

    建成那天判官颇有仪式感的办了个剪彩,孟婆斜觑了林霁一眼,抱臂笑了笑:“终于啊,我这个‘科研人员’终于不用跟着每天做生发水了。”

    大清早被判官强行拎到到现场的冥王陛下一脸不在状态:“辛苦了辛苦了。呵——欠。”

    。

    第二件事则是林霁的心肝儿宝贝科技处终于也做出了自己的成果。

    科技处和药局是地府现在所有的产业里最烧钱的两个。两部分的烧钱能力简直不相上下,一边购入昂贵的电子设备,一边实验里把药材当作垃圾。

    勤俭持家的判官先生在看这两部分的账单前每每都要磕上一颗孟婆特制的强效救心丸——为了让可怜的老先生愿意吃药,孟婆隐瞒了这种药丸格外昂贵的价格。

    药局起码在幽冥小店上还赚回了一笔钱,科技处到现在依旧是只进不出的倒霉状态。

    科技处的第一笔钱花出去之后,地府高层的每周例会上,从黑白无常到赏善罚恶二司,每一位高层人员都提出过撤销科技处的决定。

    用白无常的话来说,他们并不是认为科技处的存在没有意义,但是在地府刚刚发展起来的当下,这样大笔的支出显然是不理智的。

    尤其是在大量修建地府住宅区的时候——人间的水泥钢管地府根本用不了,他们需要的建筑材料都是从天外异界搜罗来的,价格贵得咋舌,用来交易的还只能是从人间兑换的贵金属。

    起初林霁也曾经动摇过,但是不知为何,自从她从九碑大地回来后,却莫名其妙坚定了推行了科技处的决心。

    她力排众议强行推动了整个科技处的发展,在他们一无所出的情况下依旧大把大把的投入资金,顶着判官“这日子没法过了”的谴责目光在科技处喊妈要钱的文件上签名。

    铺设电线电缆,发射信号星,派去大量阴兵探索地府穹顶……科技处的那帮家伙几乎每天都有数不完的事情和申请报告,他们所有的工作都在烧钱。

    如果再没有成果,下一个月的例会,地府可能就要拿到赤字报告了。

    .

    科技处也没辜负林霁,在赵远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的带领下,地府Wi-Fi正式上线了。

    试行的那一天所有人都颇为激动,反而一直盯着进度、抗下压力的林霁一派轻松。

    三途河畔,原本就有些内向社恐的赵远在近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连按键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他们制作的简陋APP,给林霁打了一个语音电话。

    轻快的小调飘进了人群中,每一个音符都显得格外漫长。

    五秒钟后,远在冥王殿的林霁接起了电话。

    赵远按下了公放,把声音调到最大,少女带着笑意的声音清晰传来。

    “早上好,各位。”

    静寂,沉默,风拂过彼岸花与三途柳的声音顺着话筒传到了千里之外。

    林霁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在某一刻,欢呼声响彻云霄。

    近百人的雀跃与欢呼从远处也从耳边传来,林霁抬头瞧了瞧眼前微笑着的朋友们,上下抛了抛手里仍在通话状态的手机,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现代化。”

    瞧,这就是现代化。

    他们从荒芜的原野上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他们没有从爬到走,再慢慢学会走和跑。地府本来就是独一无二的,他们的第一步是——

    飞起来。

    从悬崖上一跃而下,顶着狂风起舞,如果不能学会飞翔,那就要摔得粉身碎骨。

    就像千年前,初代冥王一斧劈开人间的下隘,他顺着长江与黄河滴落汇聚的水流向前走,冲着背后担忧地望着他的其他始祖神君们招招手。

    “此去若找不到新界,那尽头就是我的墓室。”

    从诞生开始,地府就带着在死亡中求生的预言。

    这条路上没有来者也无旅伴,没有经验也没有借鉴。天庭与人间,没有谁是他们的同路人。他们必须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他们只能自己走下去。

    日出入安穷?时世不与世人同。

    林霁想到这句话时正在看历代冥王留下的笔记。

    当日在九碑大地的藏书阁看到先王笔记时,林霁心中便隐隐预感这些或潦草或工整的笔记里应该就藏着她一直探寻的东西。她当时急着寻找那场雨的来源,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个月有了些空闲时间,便专门又回去了一趟,在三层泡了几天。

    看先王的笔记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无聊。地府经历了几千年的更迭,历代冥王统治的时期都各有不同,各代冥王的性格也大相径庭。

    有些冥王性子粗犷疏朗,一手字活像是狗爬的,某几页还带了点酒香,只是不知是写字是在喝酒,还是喝着喝着兴致来了随手落了几笔。有些则细致文雅,纸张用得是洒金的,连墨都是上好的,细细记得各处变化和自己推行的各种政策,批上代启后代,林霁瞧着都想给他磕一个喊“先生”。

    她从最近的一代翻着看上去,越往前越觉得有趣,连夜跑去望乡台挖出了自己小时候埋在松树底下的酒,就着笔记“浮一大白”,所以当许鹤卿推开三层的竹门,看见的就是一只醉醺醺的冥王陛下。

    林霁从藏书阁里待了五天,已经把笔记看到了唐代。她的望乡酒也喝完了一小坛,微醺地看向许鹤卿,冲他微微笑:“我在这里面看见了你。”

    许鹤卿在她面前低下身来,抬指勾住她散落的一缕长发温柔地挽到耳后,低声问:“瞧见我什么了?”

    林霁眯了眯眼,轻声念:“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还有呢?”

    “一身俗事。”

    许鹤卿微微愣住了。他不敢置信一般眨了眨眼,问她:“再说一遍,你瞧见了什么?”

    林霁仰着脸看向他:“你跟我说过的,‘一身俗事’,对吗?”

    她抬起手,手心里是一个小小的瓶子,粉红色的液体,瓶中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彼岸花。

    “孟婆姐姐嫌弃‘恋爱盲盒’不好听。”她没头没脑地说,“所以新改良的这个,我给它改了个名字,叫‘花枝’。”

    “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

    来不及阻拦,她坚定地对着自己按下了泵头。

    “它能让人看见最美好的记忆。”

    “我知道我会看见什么。”

    “我好像有些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当灶神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喝了酒,显得格外大胆和直白,“你之前跟我说过,人是无法看清自己的命运的。但是落在纸上的旧事,却能从丝丝缕缕中抽出过往的情绪,我把他们拼拼凑凑,找到了你当年的样子。”

    “那些日子真好,可惜我不在。但是对我而言,那些很美好的日子,你都在参与。”

    “这不公平。”她不满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我可是冥王!”

    淡粉色的雾气蔓延开来,许鹤卿凝视着她的脸,颇为愉快的笑了一声。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在雾气吞没他之前,向来平静的眼底翻涌过压抑不住的占有欲。

    他说:“嗯,对不起。”

    下一瞬,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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