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风，月上中天，满院清辉。
外面怪声不停，寒星手心一片汗湿，神经像拉紧的弦，时刻防备着。
她瞄了眼游肆，见他一脸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睡觉的时候吗？
“外面有鬼，你听见了吗？”寒星伸脚轻踹了下他的小腿。
游肆也听到了，但他对外面的东西毫无兴趣，无波无澜的说道：“若这世上有鬼，也是人心里的鬼。”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唯物主义，”寒星说道。
“什么？”游肆没听懂。
“算了，没什么，”寒星问道：“那他要是过来怎么办？”
游肆忽然反应过来，她这是怕鬼所以过来找他，随即嗤笑道：“堂堂魔教教主居然怕鬼，真是天方夜谭。”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凶名在外的魔教教主居然怕鬼？
寒星也不想怕鬼，但她又不是真正的司空寒星，若不是亲身经历，谁能想到好好的人睡着觉一睁眼就穿书了呢。
她把被子摊开，一副摆烂的架势，顺势躺在了游肆身侧，说道：“我今晚就睡这儿了，晚安。”
幸好这张床够大，睡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寒星自小就怕鬼，严重的时候晚上噩梦不断白日神情恍惚，如今这种情况，是断不可能回去自己一个人睡的，有游肆这条金大腿在，她能睡个安稳觉。
游肆被她的动作弄懵了，强忍着怒意说道：“教主还是回自己房间去睡的好，跟陌生男子同宿，于女子清誉有损。”
“清誉？”寒星想到昨晚惊醒时那散落一地的睡美男，心道，指不定对谁清誉有损呢，满不在乎道：“不存在的，你放心吧，而且这就是我房间。”
说完，又想起游肆在小说里是有白月光女主的，于是贴心的安慰道：“以后遇到你的心上人，不告诉她就好了，你放心我也不会出去乱说的。”
游肆越听越觉得离谱，本来他们什么都没发生，让她这么一解释，好像他们之间已经不清白了似的。
“我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游肆说道：“你要是坚持睡在这里，那我去隔壁。”说完就要挣扎着起床。
寒星哪能让他离开，一巴掌把他拍了回去，游肆被这一掌震得咳了起来，寒星又连忙去给他顺气，“你就老实在这儿待着，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过了几秒，寒星忽然灵光一闪，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你要是不听话，那我可能真的会对你做点什么，毕竟...你长得好看。”
寒星当然不可能真的对他做什么，最多就是仗着他现在有伤在身，嘴上占些便宜，吓唬吓唬他。
游肆听完咳得更厉害了。
也是，怎么能指望魔教教主像平常女子一样爱惜自己的名声呢，是他高估了对方的羞耻心。
寒星看他不说话，只当他是同意了，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去梦里寻周公去了。
门外的怪声渐行渐远，后来彻底消失不见，庭院里起了一阵风，吹散了一地落叶，枝头的两只灰雀扇着翅膀换到另一棵树上，窗外夜色更深了。
今夜有人鼾声微响，有人彻夜未眠。
第二日，天光大亮，寒星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昨晚没做噩梦，一夜好眠，早起神清气爽。
就是一晚上没枕到枕头，脖子有些酸痛，她一手按着后颈左右活动着。
一转头，看到身后躺着的游肆大睁着一双眼，目光复杂，神情疲惫。
难不成他就这么睁着眼睛躺到了天亮？寒星有些好笑。
“一看你就没休息好，睡会吧，”寒星下了床，在脚踏上扫了两眼，没看到自己的鞋子，才想起来昨晚来的匆忙，忘记穿鞋了。
她赤脚下了床，出去之前，倒回半步，对游肆说道：“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早饭过来，我先走了。”
一众侍女一大早就等在了寒星门口，有的拿着帕子，有的端着铜盆，在众人以为还要等上很久的时候，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寒星穿着寝衣，赤着脚从里面走了出来。
寒星顶着几双惊讶的眼睛，亲切的跟大家打着招呼：“都起挺早啊。”
绿簪看看她们前面紧闭的房门，又看看寒星，在心里感叹，果然美色容易让人失去理智。
她刚要开口，寒星余光注意到了她，抢先道：“我知道你想说话，但你先别说话。”
随即指着一个看起来年龄稍长，更稳重些的紫衣侍女，说道：“你叫什么？”
“回教主，属下紫苏。”少女不卑不亢，看起来性子很沉稳。
“你来帮我梳洗吧，”寒星说完转身进了屋。
绿簪留在外面，委屈巴巴，她还没开口，教主怎么就不让她说话了呢。
紫苏站在后面梳头的时候，寒星试探的开口问道：“昨夜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这半夜出现的怪声，不可能只有她能听见，如果大家都能听见，而没有人特意提起这件事，那就说明它的存在是合理的，或者大家都知道其中缘由。
“声音？”紫苏迟疑着说道：“昨天晚上除了鬼大人以外，我没听到别的声音了。”
“鬼大人？”寒星说道：“你详细说说。”
紫苏加入魔教时间也不长，以为寒星在考她，于是说道：“听说鬼大人是五年前来我教的，刚来的时候就瞎了一只左眼，伤了右腿，后来就一直靠一根竹杖出行，鬼大人的原名没有人记得了，江湖上都叫鬼大人独眼鬼。”
“鬼大人有梦游的习惯，所以有时候半夜三更会听到外面有竹杖点地的声音，有些人一开始害怕，不过后来大家发现鬼大人梦游从不伤人，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并没有真的鬼，而是一个人扮的“鬼”。
“那晚上提着灯笼的婆婆呢？”寒星问道：“她也爱梦游吗？”
“您说的是灯影婆婆吧，她年纪大了觉少，晚上有时候会碰到她在外面拿着灯笼溜达，她说是为了给晚归的人照路。”
虽然知道没有鬼，但寒星还是被“晚归的人”这几个字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随后寒星又向紫苏打听了一些魔教里的事儿，从她口中得知，魔教中除了二把手赤枫外，还有拄拐的独眼鬼、养狗的琉璃夫人、负责探听消息的宋蕴之、未成年小孩初七、喜欢男扮女装的柳琴瑟、没事爱溜达的灯影婆婆、给人看病的杜衡，以及一些经常不在教内的外围教众。
寒星本以为魔教应该都是一些冷血杀手之类的，但听下来发现居然一半都是老弱病残，觉得这里也没什么可怕的。
梳洗完出了门，忽然迎面撞上来一个小孩儿，看孩子要往后倒，她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
初七只顾往前跑，一不留神撞倒了一个人的怀里，他后退了两步抬头一看，神色紧张了起来，垂着脑袋叫了声：“教主。”
寒星猜想这应该就是初七了，小孩儿看起来十岁左右，浑身脏兮兮的，瓷白的脸上涂了好几道绿色的汁液，头上还插着几片树叶。
“这是干什么去了？跟个泥猴儿似得。”寒星问道。
“跟枫堂主抓奸细去了，”初七略有些兴奋，“抓到一只正道的狗，还哭着向我们求饶呢。”
很难想象赤枫带孩子的样子，寒星皱眉看着他这一身乞丐装，让侍女给他把脸洗干净了，又让人取了他的衣服给他换上。
初七一声不吭任人摆弄，收拾干净后，衣袍整洁脸白似玉，看起来顺眼多了。
换完衣服初七就想走，寒星叫住了他：“你刚那么匆忙是要干什么去？”
“去看打架，”初七说道：“听说鬼大人和琉璃夫人又打起来了，我正要去看呢。”
“打架？”寒星有些惊讶，都是魔教的同事，怎么还内讧呢？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凑个热闹好了。
一刻钟后，寒星跟着初七来到了一处园子里，园子里荒草丛生，遍地碎石，一看就常年没人打理，园子四周支棱着几棵秃树，树上叶子都掉光了，几只黑乌鸦在上面蹦跶。
不远处一绿衣女子和一黑衣男子正在对招，两人打得热火朝天，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初七拉着寒星躲到了一处假山旁，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到了嘴上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别让他们发现了。”
寒星有些不解，弯下腰，也压低了声音：“为什么？”
“因为打输的人很丢脸。”初七说道。
寒星明白他的意思，两人比武要是旁边多了观众，那输的人确实很丢脸。
此刻场上交手的两人，招式不停，嘴也没闲着。
琉璃夫人打出一掌：“死瞎子，把老娘的狗还回来。”
独眼鬼侧身躲开，抬腿上撩：“丑八怪，你先把爷爷的帕子还回来。”
琉璃夫人踩在一个圆台上站定：“哼，一个又瞎又瘸的丑男人居然会用姑娘才用的帕子，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独眼鬼：“你管我用什么，再不还我把你那遭瘟的狗炖了吃了。”
“你敢，”琉璃夫人拔高声音，怒目圆睁，攻势陡然加快，“这帕子是哪个小情人送的吧，等回去我就把它烧了。”
两人越聊越生气，又打在了一起。
寒星咂了咂嘴，想不通，互相交换一下不就好了，用得着打架么？
“他们经常打架？”寒星转头问初七。
“以前通常都是动嘴，很少动手，”初七说道：“今日琉璃夫人的狗跑到鬼大人房门口拉了一泡屎，鬼大人就把狗捉了，琉璃夫人知道后就让人偷了鬼大人珍藏的帕子，两人这就打起来了。”
寒星小小的脑袋里有大大的问号？？？
这些凶名在外的魔教中人，每日就做这些事情？一点正经事儿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