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寒星回来的时候,杜衡已经走了,只剩游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目露寒光,两道锐利的视线似是要将寒星身上看出个窟窿来。

    这赤裸裸的敌意看得寒星心惊,她硬着头皮挤出一个笑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游...,游...”,她忽然一时不知该叫他游公子还是游大侠?

    算了,直接叫名字好了,她尽量语气温柔地说道:“游肆,你的伤杜衡说好好修养就行了,现在先吃饭吧。”寒星边说边拿过了旁边的粥碗。

    没等她说完,游肆就一脸冷漠的闭上了眼,那表情,活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既嫌弃又厌恶,侮辱性极大伤害性极强。

    寒星瞬间被冻成一块化石,寸寸碎裂,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嫌弃过,心好痛。

    再痛也要忍着,谁让她现在是游肆最讨厌的人呢,为了逃脱既定的命运,就暂时忍一下好了,寒星准备拿出杀手锏。

    “我知道你师傅不是你杀的。”

    游肆豁然睁开了眼睛,冰冷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疑惑和探究,她刚才说,她知道师傅不是他杀的,她怎么会知道?难道是她做的?

    “你做了什么?是你杀了师傅吗?”游肆神情激动,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被满身的伤痛逼了回去,只能用杀人的眼神继续盯着寒星看。

    寒星忙举手后撤,连连摇头:“别误会啊,不是我,跟我没关系,与我无关。”先来个否认三连。

    “杀你师傅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寒星试着给他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魔教若是要杀人,杀就杀了,犯不着推给别人,而且魔教敌人千千万,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是生是死对我们来说关系不大。”

    寒星边说边观察游肆的脸色,不知是刚才牵动了伤口,还是仍不相信她或是让她气着了,此刻游肆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比刚才白了几分,干裂的唇上血气消散,眼神都更黯淡了些。

    寒星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暗搓搓的想,这张脸比刚才那张嫌弃脸顺眼些。

    游肆看向寒星:“若真是如此,你又如何得知人不是我杀的?”

    “显而易见,你也没有杀他的动机,”寒星说道:“虽然现在没有人信你,但你可以自证清白。”

    游肆放在身侧的手,用力握成了拳,他当然没有杀师傅的动机,可现在武林各派无人信他。

    这么简单的事情其他人不可能想不到,也许不是想不到,而是压根不去想。

    他忽然苦笑一声,在他被冤枉的时候,他的师门,他这么多年维护的正道,无人信他,而他一直视为仇敌的魔教教主,居然是唯一信他的人,这世间的事真是讽刺。

    游肆也不是真的完全相信寒星说的话,石洞里找到的那株毒草一定不是无故出现在那里的,师傅的死一定跟魔教脱不了干系。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他望着雪白的床帐,呢喃出声。

    寒星听懂了,点了点头说道:“你找到了证据,所以来魔教想查明真相。”

    游肆紧抿双唇不发一言,寒星继续:“然后就被赤枫抓了。”

    游肆表情裂开,要不是他旧伤在身,怎么可能被区区几个魔教中人抓了。

    寒星暗笑,看到这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其他的表情,她忽然从这种对话中找到了乐趣。

    “我劝你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寒星拿起旁边的碗,往他身前一递:“你得活下去才能查明真相啊。”

    真相是什么,其实寒星并不关心,她可以确定的是,人不是司空寒星杀的,这位教主除了流连美色别的什么都不管,不可能专门找人去杀一个糟老头子。

    至于凶手是谁,她并不关心。

    游肆看着面前的粥碗,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他与魔教势不两立,若师傅的死真的跟魔教有关,那就是仇比海深,若接过这个碗,那就是受魔教之恩,往后他该如何看自己。

    但若不接这个碗,就这么不明白不白的饿死了,师傅待他如亲子,杀父之仇连仇人都没见一面,下了黄泉,他有何脸面去见师傅?

    游肆内心这场,死或者不死,吃或者不吃的交战,正反双方各执一词,谁都无法说服谁,大有演变成一场拉锯战的趋势。

    寒星看他半天没动,垂眸不知在想什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也算一代大侠,难道就想这么饿死自己,任由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还是说你觉得饿死是小失节是大,不能喝魔教熬出来的粥?”

    游肆听了,瞬间气血上涌,有种不久于人世之感,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接过了那碗粥,强撑着半靠在软枕上,哆嗦着往嘴里喂。

    大概是伤口太疼了,他拿勺的右手不住颤抖着,一勺粥喝进去小半勺,剩下的全洒在前襟上了。

    寒星看不下去了,将碗和勺子从游肆手里拿回来,用手帕把他前襟的粥擦干净,又用勺子划拉了半勺粥,放在嘴下吹凉了,才喂到游肆嘴边。

    照顾病人这种事儿,她在奶奶生病的那几年里做惯了,怎么喂粥,怎么擦洗,轻车熟路。现在换个男病人也一样,她没觉着哪里不对。

    寒星一抬眼,撞进了一双惊疑不定的眼中,游肆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她,仿佛看见了什么三头的怪鸟、四足的公鸡。

    “为什么救我?”游肆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他多时的问题,昨夜赤枫把他关在牢里威逼利诱、严刑拷打,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今日又将他送到司空寒星这里,又是治伤又是开导他,甚至给他喂粥,他越来越看不懂魔教的招数了,这背后又藏着什么阴谋呢?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寒星一时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又不能告诉他穿书的事儿,更不能说现在讨好他是为了求他将来放她一条生路,思来想去,寒星决定还是维持司空寒星的人设好了。

    “这个嘛,当然是看上你的脸了,”说完之后,寒星再一次看到游肆那张脸裂开了,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似乎写满了“无耻”、“卑鄙”、“寡廉鲜耻”这些字眼。

    寒星忽然发现游肆喜欢用表情来表达愤怒,从来没说过骂人的话,大概名门正派家教太好,没教过这种下九流的话。

    她忽然玩心大起,冲他眨了眨眼睛:“等你好了,就留下来给本教主暖床吧,怎么样?”

    “休想,”游肆立马把头偏到了一边,脸上又露出了厌恶嫌弃的神情,他此生只爱婉婉一人,绝不会跟别人有牵扯,更何况是魔教教主。

    寒星也怕玩儿脱了,见好就收,立马正色道:“跟你说着玩儿的,还是喝粥吧。”

    这碗粥大概是游肆喝过的最让他难受的东西了。

    此刻的游肆犹如一头受伤的困兽,虽流着血,却没有收起尖利的獠牙,虽有伤在身却不露脆弱,雄鹰有雄鹰的志向,暂时的妥协,只为等一个起风的时刻。

    世间最难之事不是于高处时乘风破浪一往无前,而是身处低谷时依然不改初心、不弯脊梁。

    喂完了粥,寒星就收拾东西离开了,料想他现在应该更愿意一个人待着,于是顺便把侍女也带走了,只在门口留了两个侍卫。

    喝了药,游肆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再睁眼就是天黑了。

    准确的说,他是被渴醒的,床边的桌上倒是放了水壶和茶杯,只是他如今行动不便,费了好半天劲才拿过一只茶杯,刚想去拿茶壶,门忽然呼啦一下被推开了,又嘭一下重重的关上。

    他本来手就不稳,这一惊吓,杯子滑落,砸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没等她看清来人,一团粉色的旋风眨眼间就刮到了床上,缩在了床脚,随后从里面钻出一个脑袋来。

    寒星从被子里露出头来,抬头就撞上了游肆诧异的眼神,她的脑中忽然就冒出了下午那句“给本教主暖床吧”,此情此景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

    怕游肆多想,她连忙解释道:“别误会,我有事儿。”

    游肆挑眉疑惑。

    寒星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侧身对着门外竖起了耳朵,低声说道:“你听。”

    屋内安静了,外面的声音清晰了起来。

    “嘭...嘭...嘭,”依然是有规律的敲击声,不同于上次听到的敲石头声,这次能依稀分辨出是木头敲在地砖上的声音。

    最可怕的是,声音越来越近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朝着这边过来。

    今夜寒星睡得有些晚,她的大床被游肆占了,只好到隔壁房间睡,她本就没有早睡的习惯,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快睡着了,忽然被一阵怪声吵醒了。

    听到这声音的霎那,寒星就想起了前一天夜里被风吹开的房门、提着白灯笼的枯瘦老人,以及那诡异的笑容,生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屋里只有她自己,侍女都去睡觉了,绝望之际,她想到了隔壁的游肆,他不是正道之光么,妖魔鬼怪见了他还不得速速退散。

    说走就走,寒星裹着被子,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一阵风似得刮到了游肆的床上。

    别说,游肆那张冷漠冰山脸,还挺有安全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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