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答

    这房间里就他们三个人,曹主任也不拖沓,直接问出了声。

    和上次一样。

    直截了当、猝不及防的问题。

    乔以南睁圆眼睛,放大的瞳孔书写着她的惊讶,赶紧否认。

    “没有,”又疑惑着,“您、您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不应该啊。

    外校的评测老师里没那个老师,在学校里的一切相近接触,她也全部避免了。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出现这样的声音?

    “都说没有是吧?”曹主任沉着一张脸,看来路北倾也是这样答的,但他没相信,把两人叫过来一起对峙。

    大概没想到他们两个的口径一致,突然袭击都没破绽。

    可这样看的话,曹主任难道不应该相信他们吗,为什么还会是这样的表情。

    ?

    曹主任恨铁不成钢的叹出口闷气,把笔记本电脑推到了他们面前:“你们自己看。”

    乔以南蹙眉,仔细看了过去,界面停留在邮箱的收信件里,而邮件的正文内容,是一张张图片。

    邮箱落款则是,川禾市教育局。

    起初她没看清,直到她彻底聚焦上,图片上的人。

    “是、我和……”乔以南僵在原地。

    这是一封,举报信。

    照片大多是偷拍的视角,而且拍摄时间应该都是晚上,除了不久前数学竞赛那天。

    两个人穿着便服撑伞、牵手腕四处躲雨,不过单凭这样并不能造成太大影响,可再往前翻,巷子口里的靠近、游戏厅里无意识靠紧游戏的动作,全都穿着校服。

    穿上学校的校服,代表着的,就是学校的声誉和品行。

    学校绝对禁止早恋这一行为,更不要说是在测评严格的现代化期间。

    “不对,”乔以南尝试说明,“偷拍的照片,不能提供作为直接证据……”

    “所以人家实名制举报,”曹主任嗓门骤然扩大,“要不是教育局的负责人是我的老同学,最先把信息转给了我,今天所有外校老师都会知道这件事。”

    那这些日子校方辛苦准备的一切,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乔以南第二次见曹主任这么生气。上一次,还是在十年前的今年。

    关于,她的十年前。

    落款的消息通过个人id转发,乔以南猜不到究竟是谁写的举报,可又在看到姓名时,觉得一切合理。

    「王-鹏」

    乔以南像被什么重重击中了般。那一刹那,仿佛所有串联不上的内容,终于连成了线。

    她拼命回忆这些场景的共同点,角落里一晃而过的人影,手机被碰掉那天撞到她的人正是……

    居然,从那么早就已经开始了。

    “这个名字……”路北倾也记了起来,“上学期在网吧外打人那个?我们之间有过瓜葛,他提供的东西,能作数吗?”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针对。

    “能不能?”曹主任敲了敲桌子,“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的问题了,有了这些东西,人家现在能反咬你们一口,说当时的事是你们两个串通好了陷害他!”

    普通同学提供的证据无可厚非,但如果他们不是普通同学,可就另当别论了。

    乔以南笑,嘲笑自己的天真。一个之前没被罚都要找亲戚针对他们两个的人,这次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不过奈何这次有有力证据压制,对方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想了这么个方法,在一中要求最严格的这一阶段。

    怪也怪她自己,还是疏忽了。

    “还有路北倾,”话题的另一方在,曹主任不好明说,隐晦道,“所以你之前一直在考虑是因为……啊呀,糊涂!”

    乔以南感觉自己在极速下坠。明明已经震撼到了谷底,可接下来每多一句,她还是能往下陨落。

    坠入一个,暗无天日的深渊,却又在其中,寻找到了全部答案。

    还是,发生了。

    所以那个时候的路北倾,对她说的“回家路上注意”,指的是这个。

    他用他所经历过的对她做出提醒,却忘了所处的时空不同,再经历的一切,也会有所改变。

    而他们所为之做出的改变,确实改变了原有剧情,可却也反向推导,造就了现在结局的发生。

    难怪路北倾在等,因为他也不知道,这重结局的发展,经历过的每一步对他们两个,都是新的内容。所以那个时候路北倾才会一度沉默,就是为了影响不到,故事里的另一个主人公。

    乔以南看着照片上清晰明了的自己。

    顺应……这才是顺应的正确解释。

    谁都没有先说。但不说,就会导致现在的结果。

    可一旦说出口,执念消除,这一切,又都不会发生。

    而他们,也再不会遇见。

    哪怕是在,错位时空。

    再后面的话,曹主任是对他们两个一起说的,大体还是那些话,但语气要比之前当着外人的面柔和太多,是真的为了学生好。

    可瞒得了外校老师,瞒不过本校领导。校方已经知道了这事,平常搅合搅合把俩人搅散了就完事的事,现在不得不严肃处理。

    “周一,把你们两个的家长叫来。”只要他们两个都还在学校,这事就没办法完全压下去,一视同仁批评是目前最稳妥的方法,顶多校方记个小过,以这俩学生的能力,考个竞赛报个集训,高考前销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家长”二字,无疑是路北倾的另一道软肋:“我家长……他们来不了。”

    他们最觉得多余的儿子,要因为这些事被叫回,他们怎么可能回来。

    仿佛有块石头重重压在乔以南肩上,她以为的“好”,却偏偏是助推的元凶。也难怪,路北倾当时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那也得回,我不是在责备你们,我是在帮你们,”曹主任又叹气,“你们这个年纪,动点青春期的心思也很正常,但前提应该以学业为重,什么年纪做什么年纪的事……”

    年纪,又是年纪。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做啊。”乔以南低声,情绪跌倒了谷底。

    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之前恐惧的,不敢表达的,压抑在心口的,全部在这一刻倾泻出来。

    她早就不是曾经那个对什么事都怕的发抖的胆小鬼了:“没有影响学习,没有做任何越矩的事,甚至,连手都没有好好牵到过。”

    所以为什么,每次都只能是这样的结局。

    路北倾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讲些什么。他以为乔以南会否认莫须有的事,可她现在,却更像是在承认。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就只能面临这样的结果呢?

    好不甘心,又实在无奈。

    17岁,真的太渺小了。

    渺小到于事无补,做出的决定尚且需要家长陪同。没人相信诚恳的心意,不知道因为一个承诺,可以坚持很多很多年。

    时至最后,还是要按部就班。

    乔以南默默跟在男生身后出训导处,和那次的自己一样,可这次,是她先开口:“不好意思啊,牵连到你……”

    她说着,突然就笑了起来。

    时空的镜子重叠翻转,她现在做的每一件事,折射的不是曾经的自己。

    而是,未来的路北倾。

    路北倾因为又一次被叫父母的事,牵连到她也挨罚的事,心情正沮丧着,却还是向着她说:“不是你的原因。”

    每一次,都是这样。

    他义无反顾站在世界的另一端,乔以南也在努力跟随,却一次次,把彼此往更远的地方推去。

    乔以南仍持最初的观点。

    他又有什么错呢?却因为她,重复着并不圆满的结局。

    只是时间不对而已。

    可他们,偏偏恰巧处于此时。

    “现在当务之急要做的是好好想下怎么跟主任解释,”路北倾手托着额头,“但那些照片……”一向敏锐的直觉,在图片中的另一个人出现时,短暂失效,“怎么就没发现。”

    不是的,你没有问题啊……

    乔以南摇头。

    “先回班吧,办法慢慢想……”

    “没关系,我有办法。”乔以南轻声说,后两个字随之溢出:

    “放心。”

    -

    这个周五,谁也没有摆出让人看出的担忧表情,平平淡淡迎来了结尾。

    乔以南一切如常,而因为她的话,路北倾也没有那么躁动。

    确实心安,但难免还是会不踏实。

    或许是多虑,可出现这件事后,确实有点,太平静了。

    乔以南说的“放心”,具体指怎么做,路北倾尚不清楚,但两个人的事,总不能真让她一个人解决。

    况且答应曹主任的上一件事还没完,这一件就紧接着出现。他不喜欢堆着事,只会越堆越多助长懒惰,还是有找个时间,跟曹主任说清楚。

    放学前的问候照旧存在,乔以南起身,看向他也没有躲闪:“拜。”

    “哦,再见……”路北倾停顿。

    这一次,乔以南说的也不是“再见”,她第一次,对他说了“拜”。

    -

    乔以南安静回到家。

    和以往忐忑不安的心情不同,这次她反而释然。因为她提前知道了,总会有个让她父母不用去学校、就能解决问题的方法。

    关于路北倾,也关于她。

    租房防盗门的钥匙转动锁芯,但不久之后,这把钥匙就要原封不动,交还给房子现有的主人。

    乔以南推门而入,看陶敏忙碌着,收拾她弟的玩具,放在立柜顶上的行李箱,不知哪个白天拿了下来。

    以前她不清楚,现在倒都知道了。

    “妈。”乔以南喊。

    “回来啦,”陶敏把东西放一边,住了半年多,一家人的东西得收拾一阵,“饿不饿,给你准备点吃……”

    “我们,是要搬家了吗?”乔以南又一次问。

    只是不同于年少的不安,更多的成了妥协:“又忘记告诉我了?”

    这会儿乔以祥没哭,整间屋子安静了一秒。

    陶敏一愣,像个被发现犯错的人:“你怎么知道?”

    这话不管回应哪句,都显得那么讽刺。

    乔以南嗤笑,觉得这笑苦得涩人。其实她的眉眼很好看,只是曾经的往后十年一直用刘海遮着。她笑,何必抱着一定会发生的事,自讨这个没趣呢。

    哪里有真的忙到彻底忘了这一说,她一个大活人每天经过,总会有一刻想起来的。

    不过是他们没打算告诉她罢了。

    乔光永和陶敏都是知识分子,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转学对学生的影响,但他们还是选择先斩后奏,因为见不得女儿哭闹。

    如果她不想走,他们大概会心软的吧?

    可在两个孩子之中,无法均分的关心,他们把更多的那份,留给了小的。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陶敏一拍脑门,“妈妈还打算问问你的意见来着……”

    “没事,”乔以南笑得温和,“不重要了。”

    什么,都不重要了。

    时空旋涡早已定好轨迹,无论她如何挣扎,错误的时间,结果,都不会改变。

    就像她改变不了过去,这个年纪,也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她只能,改变自己。

    隔天,虽然是个周六,乔以南却起的很早。她轻手轻脚起床,怕吵醒好不容易安静的弟弟,也怕影响陪着折腾了半宿的妈妈。

    校服裤子放在床脚,乔以南轻轻拽着裤脚拿起,可控制得了动作,控制不住口袋里光滑的小物件。

    铜黄色的圆形顺着校服光滑的面料、丝滑掉在了地上。

    “铛!”

    “咕噜咕噜咕噜——”

    整个硬币落地再稳定的过程,声音回荡在卧室。纵使她百般纠结,这次却也用不上这个选择的工具。

    乔以南盯着那枚铜黄色,慢慢过去,而后捏进掌心。

    遇见,是没有错的。

    至于她能做的。

    路北倾已经教过她了。

    出了门,乔以南拿着学生证,穿校服进学校要更容易些,她通过门口值班室,直奔目的地。

    第三次,来到训导处。

    “咚咚咚——”乔以南敲响了门。

    年级组的同学都知道,曹主任周六也会来学校,巡查办公。

    这次的一切因她开始,也应该,由她结束。

    “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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