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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旧忆(四)

    在猖瞬神形俱散后,魔界象征性地举行了祭奠仪式,便将年幼的君淮壑扶上了圣子的位置。魔界中不少人比起好奇,更多的是等着看笑话。

    魔界从来恃强凌弱,而新上任的圣子竟然还只是个小毛孩。他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能力,登得上圣子位置。因而每隔几日,就会有魔界皇族中人几次三番地上门挑衅。而彼时的君淮壑不管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孩子,即便是拥有了清枭的灵台和几缕魂息,法术也没有得到提升。

    没有人愿意当他的老师,所以年幼的君淮壑只能把自己关在屋内的地下室里,参照猖瞬给他的书自己修习。屋外幸得有猖瞬布下的阵法,所以魔界皇族再如何叫嚣,也踏不进去半步。

    而君淮壑也必须逼迫自己在罅隙里成长起来。

    如果不这样做,他一旦出了猖瞬给他留下的屏障,就会被外面的人吞噬干净。

    又或是相互残杀。

    他再怎么慈悲心泛滥,也意识到了如若自己没有充足的修为境界,是根本教化不了同族的。

    然慧极也必伤。

    君淮壑自被猖瞬收养,行路何方便已然成了定局。

    “这个时候的你,也仍未放弃想要改变魔界的观念吗?”

    谢曲夙长叹了口气,道:“可你没有人教导,也没有亲人陪伴,更是没有朋友。修习术法怠慢,稍有不慎也会有发狂发癫的可能。你到底是怎么熬下去的。”

    君淮壑半晌未答话,似是在思索。谢曲夙看着他,又不住叹了口气。

    君淮壑回了神,微微眯目笑道:“谁知道呢。大概是以为自己只要变得够强了,就可以阻止同族相残,利益至上。也可以寻回亲人,不再是无根浮萍漂泊在权势里。”

    “我以为有朝一日,魔界的天总会变的。不再有纷争,不再有恃强凌弱,每个人都可以回家,都可以有家。可我忘了,魔界人向来生性难改,弑杀早已成了刻进骨子里的天性了。”

    他说时轻飘飘的,就像无关痛痒。但谢曲夙知道,绝非如此。他眼里看到的,耳中听到的,亲身经历过的,是连真正的神祗都不曾历过的苦楚。

    他挣扎着,想要脱离布好的局,脱离开天命的束缚,以为自己就能全身而退了,却仍旧抵不过命该如此。

    他大抵……

    不,不应该是大抵。他是有苦衷的。

    画面一转,归到了被珠围翠绕的魔尊殿宇前。

    而此时的君淮壑身形渐长,已不复年幼的冲动莽撞。他眼里似有一汪探不见底的深潭,没有任何生机,也让任何人都窥不见他眼里能装下什么。

    君淮壑俯身拱手行下一礼,静静立于旁侧等候魔尊发话。

    魔尊挥手屏退了侍候左右的美人,饶有兴致地对君淮壑道:“本尊听说你手下的剑,是从魔渊潭里取的。”

    君淮壑不慌不忙地道:“不过是花了点手段,取得废神祗的一柄剑罢了,不足称道。只是听闻大战在即,魔尊四下里在寻觅一把趁手的宝剑。”

    魔尊哈哈大笑,欣赏地道:“不愧为圣子,一点就通。本尊要的,是如何能前往魔渊潭的方法,为此,本尊可以给你一个你想要的东西。又或者,你可以许个愿望,本尊可以满足。”

    君淮壑直截了当地道:“我手下的剑太钝,怕是会在大战里给魔尊拖后腿。”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参与魔界与神仙二界的大战。

    魔尊笑吟吟地看着他,面色未变:“本尊自然可以应允。但你不参与大战,要是被有心人起了疑,说你是魔界的叛徒,本尊可保不了你。”

    君淮壑挑唇笑了起来:“一帮杂碎罢了,尊上若是怕,我可以代为效劳让他们再也没有那个机会说话。”

    魔尊道:“还得是你啊,君淮壑。也好,那依本尊看,就这么办了。要是你愿意,本尊可还可以助你寻一寻你的亲人,给你操办一桩好婚事。”

    君淮壑挑眉,道:“这就不必了。魔尊若无他事,我就先告退了。”

    见魔尊无言,君淮壑再俯首行下一礼就拂袖欲离,却闻魔尊在他身后癫癫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祗算什么东西,一个个自以为是风光霁月,遵奉着天道这种东西为死理就想要赢下本尊,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只要本尊拿有断路剑,斩断他们的天梯之路,整个八荒都将为本尊的囊下之物!”

    君淮壑眸底的讥讽之意一闪而逝,不以为意地迈出了殿宇,回了居所。

    他解去了封条,开启了地下室。循着火光一路而行,最终打开了经久不曾触碰过的剑匣盒子。

    断路剑的剑灵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畔,却是一道虚影。而他的后面,俨然是魔渊潭。

    “主人,皆在计划之内。不日后魔尊就会收到魔渊潭潭主发来的邀约。”

    君淮壑在虚空里展开五指,又蜷指握紧在掌心:“我知道了。”

    “主人,还有一件事,是……”

    想到不久前造访说即将圆寂,自称崇顺的神祗,君淮壑淡淡道:“我知道。他说我也是神祗,若是想恢复到从前,就得先寻神,皈依神,最后才能成神。他说我的同族不在魔界,我本为神。”

    断路剑的剑灵面露担忧,道:“……主人。”

    君淮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所以我的同族除魔物,行善事,皆为正举。大战在即,我的阿姐也一定会来上战场,所以我要你与她配合好。擒贼先擒王,她率先要诛杀的,必然是魔尊。”

    “那,主人你呢?魔界灭了,你去哪里?”

    这个问题啊。

    君淮壑想自己取得断路剑,成圣子,也应算作是报完了猖瞬的恩情了。所以他也该回归自由身。

    既已知晓自己的归处,他也该放下很多东西了。他的那些滞留在魔界的亲人,应当不会上战场杀敌的,他们还没有那个能力。

    崇顺告诉了他,他虽为神祗,但命里犯煞,注定只会为祸世间,带来不幸。而他若是想逆其道而行之,则会使阿姐沦入恶。

    所以他得竭尽全力扮演好他命里躲不开的恶,也是为了不愿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他想要同族相安,想要太平长存。

    他也天真地以为只要魔尊不在,魔界大军溃散了,一切就能从头来过。

    为此,他不介意牺牲自己作为所谓的祸害遗千年,等着被诛杀。

    他就是个不惜命的。

    君淮壑看到这里,不着痕迹地后撤了几步。

    谢曲夙心里泛起一阵悲凉。

    背负上神祗的意志,也意味着他注定是要诛杀魔物的。但他的天命因受清枭意志指使,早已堕落到两极化。

    在一阵默然无声里,君淮壑笑着开了口:“我既非魔,也非神祗。我活该不讨人喜欢,被人厌弃。”

    其实当时的自己,哪怕知道崇顺说的话里或掺了假,却也还是愿意相信。

    他想给自己许一个注定会破灭的梦。

    许一个会被同族所发现,所拯救的梦。

    那样,他就只会是正道上的神祗,而不是堕落到两极化。

    可梦都会碎。

    他所有的执着,都在于不信他没有同族,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就该是被世所遗弃,世所不容。

    他可以为世人所杀,却不能为恶所堕落。他生于阴晦之地,可笑一心向的,却是善。

    谢曲夙干干地道:“有阿姐在,你以后就不会觉得痛了。”

    君淮壑呢喃地重复道:“以后?”

    但他们都知道,安慰只是安慰。

    只要作祟的魔物还在,哪怕魔界已灭,痛苦就依旧如影随形,纷争即使不起于天玄界,也依旧会在其他地方发生。

    他们逃不开,避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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