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饿了吗？”

    “我现在……”刚想把不饿说出口，便看见他的身后不远处赫然站着一群人，尤其是中间那几位老者，化作灰她都认得，那天在那天处台上，那一张张严肃的脸上净写着冷漠，而今虽多了几分温和，可在她看来还是那么的不苟言笑，她的内心还是有些忐忑和忌惮的。身体不由得下意识稍稍挪了挪，缩回眼前这个男子的面前，起码这身躯能暂时帮她挡一下那群可怕的老头。

    这下完蛋了，怎么会这么巧。天哪，你是在故意为难我吗？我现在该怎么办？进退两难。她一时不知所措，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得先打个招呼来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啊？打完招呼，然后呢？她还没想好，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哎，死就死吧。

    她鼓起勇气，带着极力才挤出的九分假笑，从被挡的视线盲区挪了出来。

    “哈……”

    喽字还没说出口，不料那衡虚掌门却先开口问道：“姑娘可是觉得饭菜不合胃口？”

    被这么一问，她当场愣了一下，心说：你不是应该第一句先问我你醒啦？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点？你是不是吃饱了？或者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在这里吃，要拿回去吃？

    这突如其来的第一句，是在暗示她挑三拣四吗？她是那种人吗？啊？现在的处境显然被这句话熏得更尴尬了。她要是离开，那就是默认自己的无礼，尽管她有再多的说辞，人家都不会打心底里相信。于是，她下意识地反应过来，勉勉强强地挤出微笑，回了句：“没有没有。”

    那掌门满意地点点头，温和的神色里似乎有几分笑意。

    是我眼花了？我看错了吗？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这老头好像又没有那么可怕了。这是错觉，一定是错觉。或者这会不会是得到他人认同与尊重后自我满足感的流露。要是，她刚刚直接默认饭菜不好吃会不会是另一种态度呢？或许，那场面更尴尬吧？她不敢去想。

    “那便一起进去吃吧！”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她在心里疯狂呐喊：我滴天哪，我……不要……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往最不想呈现的局面发展？

    长云见她木讷了一下，似在犹豫，其实只有她知道那不只是尴尬，还有害怕，她的确怂了，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哈哈哈，小妮子，我们南苍山可是不留女客吃饭的，你算是头一个啊。”只见一个容貌周正的老头和善地对她说，这开口的，便是长云的师傅风易长老。

    长云见师父和掌门都开口了，随即上前拽了一下她的袖子，“走吧。”并小声地告诉她“没事的，我陪着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磨磨蹭蹭，推推诿诿拒绝，那肯宁是极其不礼貌的事，事已至此，她难道还能说不吗？这也太说不过去了，碍于面子，她依旧强颜欢笑，礼貌地回了句：“那就谢谢了。”

    她尾随其后进入“百谷堂”，步履维艰，她的内心砰砰砰地狂跳，好像被逼赴刑场的囚徒。就这样，还是极其不情愿地被领到了前排，待长老们坐下后，其余弟子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你在这个位置。”长云将她领到前排画川对面的小餐桌几旁，待她坐下后，随后便转身来到她后排靠墙的角落旁。

    玉迦环顾了一下四周，目之所及，皆为男子，除了那些年轻的，还有这五个老头，而自己的位置，赫然处在除了这五个老头和这个高冷男以外最为显眼的位置，而那个跟她说“没事，我陪着你”的人则在她遥远的身后，在这个位置，她能吃得下才怪。

    她的脑海中早已浮现出一幅众男子围观她就餐的画面，这位置的安排是为了看猴特设的吗？一个人，若是连自由的选择权都没有，那她一定沦为了囚徒。

    为了验证这一点，也为了摆脱尴尬的局面，她思量了一下：本来就尴尬，现在更尴尬了。既然来了，也就逃避不了了。但是，给我选的这位置，简直坐如针毡，众目睽睽之下，别说饭了，连水都喝不下去。不行，我要躲到角落里，长云的位置，最适合我了。要解决这个问题，最直接的解决方法就是站出来提要求，可玉迦看着这些陌生人，特别是那几个老头，内心还是胆怯得一批。天呐，咋办？说吧，又害怕，不说吧，很尴尬。内心经过一番挣扎，她决定还是得马上说才行。

    “好，可以吃了。”

    掌门话音刚落，她终于鼓起勇气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微笑着客气地说道：“你好！掌门，我想问一下，我能换个位置吗？”

    众人投来疑惑的目光，这是她酝酿了半天才鼓足勇气表明自己的想法。衡虚一听，一丝讶异从脸上一闪而过，他好奇地问：“你想换到哪里？”

    “那里！”她抬手指了一下身后长云的墙角处。

    众人奇异地看着她，估计在心里嘀咕着她：别不知好歹，就你事儿多，吃个饭真是麻烦！

    在南苍山的弟子眼中，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是奇怪至极，放着他们梦寐以求的绝佳位置不坐，非要去那偏僻的墙角，甚至敢同他们的掌门提意见。

    他们好奇地等待着掌门的答复。在这里，一向都是听从掌门的安排，更何况来者是客。客人，不都是得一切听从主人安排的吗？这在民间也一贯如此。而眼前这个女子，竟大胆到敢肆意提出这种违背礼法的要求。

    众人皆露出匪夷所思之色，仿佛她做了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似的，这下尴尬大发了，她看着众人，那耳朵突然就刷的一下红了。连那衡虚也略略停顿了几秒才恢复神色，淡定如常地回复道：“好吧，长云，你过来，与这位姑娘换个位置。”

    “是，掌门。”

    玉迦坐在了边边角，她喜欢这种感觉。这是一种踏实、自由的感觉。不用被太多人关注，可以默默地、舒适地、慢慢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她知道，普通与平凡有时也是一种安全感，一种幸福感。自古以来，凡英雄者，大多操劳且多磨，总是以牺牲自我成全他人。人，只活一世，错过了今生今世，还哪有什么来生来世？因此，她觉得人还是不要让自己活得那么累，慵懒一点、低调一些，也是一种自由的惬意幸福生活。

    “好，大家开始吃吧。”伴随着掌门的话语，众人的视线才慢慢挪回了自己眼前的餐桌上。

    她觉得，起码这下应该没有人会这么刻意去在意她了吧，可事实证明她还是想错了。

    她饥肠辘辘，早已等不及了，见他人拿起筷子，她也拿起筷子，看他人动手夹菜，她也学着夹了一筷子青菜往嘴里送。天呐，这菜的味道竟还不错，接着，香菇、花蛋、豆粉……就这么被夹着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刚开始她还是小心翼翼，慢慢地夹着菜，斯文地咀嚼着，随着味蕾的打开，她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

    当她终于意识到周围还有人时，她才放缓节奏，收敛了点，此时还不忘顺带着稍稍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偷瞄一下其他人的动态，刚刚的狼吞虎咽，她希望没有人看见。不看还好，这一看，她差点噎晕过去，所有人都呆在原地齐刷刷地看她吃，简直大型社死现场，她的脑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面冲击着，稍稍短路了三秒后便很快做出了条件反射般的反应。

    只见她勉勉强强地挤出一个尴尬的笑。随着楚冲长老的一声“呃”。那些人才反应过来，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而慌张地继续埋头吃饭。

    什么鬼？我都躲到这最后面来了还那么关注，真的是醉了，这还让人怎么继续吃啊？早知道直接拒绝好了。但这也不能怪他们啊，她知道自己刚刚确实有些不顾形象，想到这儿，她的脸刷的一下，一抹绯红印上脸颊。

    由于刚才的惊吓，她停下了手上所有的动作，迟疑着，不敢再往嘴里送吃食。

    “哈哈，让姑娘见笑了。这群小崽子没见过世面，勿要见怪。姑娘请自便，不用客气，也无需拘束，吃吧。”风易长老笑着说道。

    被这么一说，虽说好像没那么尴尬了，但是，刚刚的她确实有点不顾形象这一点，她还是耿耿于怀的，现在她得装模做样地放慢吃饭的速度。这饭菜，着实好吃，她几乎消灭了眼前所有的食物，待她抬起头来看看其他人的桌几时，才发现自己有多能吃，那些人几乎没怎么动他们眼前的食物。硬生生熬到了她这个饭桶最后一个吃完。

    这场饭局，终于在各种社死尴尬的境地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