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月以来，倒是没少听到过关于你的传言呢。”
射击场此时正是罕见的人少时段，温梵抬手给电磁狙上了膛，语气轻松地开口，双眸却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枪身上反射出的少女认真的侧脸，露出一抹柔和的笑。
身材娇小的少女穿着有些不合身的训练服，此时正挽起衣袖，举起手中的狙击枪瞄准了远处的靶子。
见一道流光瞬息从枪□□出，稳稳没入弹靶中央时，乐龄这才抬起头，略显烦躁地撩了撩头发。
“连你都听说了啊……而且不仅如此，除了上课的时候，去哪儿都有人堵我，也不知道消息是谁放出的……”
她动作熟练地将弹匣卸下，又换上一个新的，拉动枪栓后，又微垂下脑袋瞄准了下一组的移动靶。
这段时间内，她的军校学习生涯也算步入了正轨，刚开始对于突换专业的愤懑已经逐渐转变为无奈，到最后更是索性不去考虑这些，只想着完成现阶段的学习。
温梵眸光微动，白皙修长的指尖压在扳机处，青筋显现出些许，却并未用力扣动。
“说起来，你冷落珀尔也就算了，为何连带着对埃德尔的态度也冷淡下来？”
“砰”的一声响起，乐龄感受到自己的虎口被后坐力震得有些发麻，再一看明显没射到环内的靶子，不知是赌气还是无奈似的直起腰来。
“……我哪儿有了？”
“大家都看得出来。”
温梵索性也放下手中的枪，转过头去，认真地凝视着女孩的侧颜。
乐龄抿紧了唇，将目光落在那个没有射中的靶子上，回避着他的视线。
就在发生了那件事不久之后，她就收到了家里对于堂姐订婚一事的通知，这让她又不得不再次考虑当下自己的处境。
珀尔的举动一是有些逾矩，二是因为她觉得对方实在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而埃德尔……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对他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往日与他相处的种种画面不禁浮现在脑海中，但不知为何，原本让她觉得习以为常的举动却变得有些怪异起来，让她抑制不住心底的深思，下意识地躲避这个自己不愿细想的事实。
就好似一个人身在迷雾中，周围发出影影绰绰的亮光，但又让人看不真切，寻不到方向，越慌乱而行越让人觉得烦躁，到最后只想窝在原地的迷雾中。
这可真是……让她不知从何下手……
“我都说没有了，这不挺正常的嘛……你干嘛给我说这个。”
乐龄收敛了思绪，将手中的枪放下，活动着有些僵硬的右手，同时嘴里也不满地嘟囔着。
温梵垂下眼睛，掩去眸底那一闪而过的晦暗情绪，轻笑着抬起手边的电磁狙击枪，动作利落而流畅地操作着，下一秒，他面前远处的靶子正中央赫然出现了一道弹痕。
“好吧。”
“过不了一个月就要到学期考核了，听说学校今年设计出了新的考核模式，要先拿我们这届新生练练。”
他一谈这个，那乐龄倒是兴奋了，连继续练习的心思都没了，转头用八卦的目光锁定了眼前的Alpha。
“真的吗？”
温梵哭笑不得地看向她，脸上满是宠溺。
“都说了只是听说而已，你对这些事情倒是感兴趣得紧。”
“你难道不好奇吗？万一学校出了个刁钻的方案，那咱们的成绩可就悬了。”乐龄义正言辞地反驳他，看上去正经极了。
但很快，她的表情又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啊，那今天就练到这吧。”只见女孩将手中枪内的弹匣卸下，放在身前的台子上，俏皮地冲少年眨了眨眼。
“我先走一步，你帮我交还一下枪呗。”
“回头请你吃饭。”
温梵先是一愣，但转眼之间，少女的身影已经显现在远处了。
温柔的笑意在少年脸上缓缓浮现，他收紧了攥着枪身的手，注视着她背影的目光悠远而深沉。
“好。”
*
“我回来啦。”
乐龄满怀期待地推开宿舍门，果不其然便嗅到了来自厨房的诱人香气。
“今晚有大餐吃了，真好。”
她悄无声息地潜伏进了厨房，看着柏泽忙碌的背影，下意识地就想扑过去吓一吓人家。
但她的动作刚做到一半，少年就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伸出手抵住少女的脑袋。
“先去洗手。”
“……你怎么发现我的？”乐龄重新站直身，不解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这段时间的训练以来，她对于自己的潜行术还算是有自信了，就连弗雷尔都对其表示夸赞。
怎么到他这里就被如此轻易地察觉出来了？
柏泽没回答，他微侧过身，用另一只手上拿着的长勺敲了敲旁边一个蹭光瓦亮的汤锅，表情既无奈又有些好笑地瞅着她。
“……”
乐龄跟着他举动的方向看过去，与那上面反射出的自己的倒影面面相觑，然后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我去洗手。”
柏泽的手艺她已经完全信任了，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端上桌后，乐龄便发出了真心实意的感叹。
“每天到这个时候我都觉得去竞技场的每一次都是值得的。”
闻言，Beta少年只轻轻地笑了笑：“你不是说，学校批准了你不用按照一般的规定去挣积分么？竞技场的比赛次数对你也有了限制，日后应该不用经常去了吧。”
“话虽如此……”乐龄正努力咽下口中的菜：“谁会嫌积分多呀，不挣白不挣嘛。”
“而且，打败了Alpha的那一瞬间真的很爽……我可不能让自己懈怠下去，还是得好好努力才行。”
柏泽眉梢微挑，随后沉默不语地用起了餐，但又在下一秒后，听见少女含糊不清地开口。
“对了，我听说……下个月的学期测验与往届不同，是学校新出的模式，你那有没有准确的消息呀。”
乐龄很早便知道了他其实时不时地就帮老师做事，很多事情能比他们提前许早知道。
少年手中的动作微顿，脸上浮现出思索的神色。
“此次的测验确实与以往不同，不过内容仍处于保密状态，目前我还尚不可得知。”
紧接着他又继续解释道：“在以往的测验模式中，上相同公共课的学生会一同进行考验，剩下的专业课则分班进行，但不知……这学期的测验会有怎样的不同之处。”
乐龄听着他娓娓道来，忍不住用手懒懒地撑住下巴。
“那我还真是有些好奇呢……也不知道这易容课上教的知识会怎么考我们。”
“……”
她的侧重点果然与旁人不同。
*
“课上了这么久了一点长进也没有！日后去边境清理异种族的时候就光靠弹药么？！”
台上的战况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但台下的弗雷尔却看得满是不耐，甚至恨不得直接上去按着两人的头说教。
“这又不是格斗课！异能是拿来当摆设的吗？！”
尽管Alpha平时的气势就有够迫人了，但是今日看来却格外显得狂躁许多。
“教官今天这是怎么了？”
乐龄站在人群外围，因为身高的原因只能堪堪从缝隙中看到弗雷尔那表情凌厉的脸庞，但一听那怒气汹涌的声音，又有些不明所以。
“……应该跟他向学校提交的意见被驳回这件事有关。”
柏泽一如既往地站在她身旁，沉吟片刻后才幽幽开口。
“是吗？”
乐龄转头与他对视起来：“没想到还有人连他的面子都不给呢。”
少年却面无表情地望向远处。
“他在军部的职位确实挺高，但军校还是以教育为主，教学规定方面的事情由教务处说了算。”
听了他的解释后，少女才了然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她就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戒备地转头看向某处。
……有人在监视她？
乐龄不动声色地向那处方向打量了几眼，一开始倒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视线一转后，便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碧绿色眼眸。
她怔住了片刻，再等她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埃德尔依旧面色复杂的凝视着自己。
乐龄被盯得不自在极了，心跳也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许多，但她表情依旧如常，在微微颔首示意后便转过头去，尽力表现出不在意这目光的样子。
渐渐的，她的注意力也被台上同学们的比试吸引了过去，并没有发觉那道视线是何时从自己身上移开的。
等下了课再去找她吧……
埃德尔如此想着，却在散场之后发现另一道身影早已比他更快地走向了少女。
“你先留一下，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弗雷尔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看上去显得略有些疲惫，与往日肆意不拘的模样相差甚远。
“噢噢……好。”
乐龄虽然有些意外，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转头让身旁的Beta先离开。
埃德尔顿住了脚步，他垂下眼眸思索片刻，等再次抬眸时，却见远处的两人已经并肩走出了不短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