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紫明殿。
万国朝会已经进行了大半,庸帝一个冷厉的眼神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太监总管杜平。
很快明白意思的杜平便下吩咐了几个小太监一件事,然后京城韶云署的舞姬们从殿外进来,从容不迫地在庸帝、每国使臣、文武百官以及两个皇子的注视下,跳起娴熟的惊鸿舞。
位居高位的庸帝满意极了,一旁的燕昭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的神情,还有他们的举止,一言一行皆被燕昭掌握于心。
“莫非他们的目标不是混淆视听吗?”燕昭还是认为有哪里不对劲,心里隐隐感到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小姐,事情有变,十一说他偷听到了一个黑衣人和岚国使臣的谈话,有关朝会之事,我们要行动吗?”穿着宫女衣裳的十三藏好剑,换了一把匕首,从无人看到的角落里走出,到燕昭身边假装斟酒,轻声说了一句。
燕昭的手指紧握着酒杯,用力过度的指尖开始泛白,她的脸色不变:“我知道了,你速去告诉十一,暂时不用行动。先观察他们的动向,再作打算吧。”
“是,小姐。”
十三斟好酒,便退了下去。
大殿里,每个人都心怀鬼胎,脸上都带着虚假的客套微笑,中间七八个翩翩起舞的舞姬中,有一个最为出彩,身姿轻盈,像一只蝴蝶在丛林飞舞。
庸帝的眼神也被那个最注目的舞姬吸引了,用手指着中间那个舞姬,忍不住对抱在怀里的绾音说了一句:“朕觉得这名舞姬跳得甚好,绾绾哪一天也跳个这样好看的舞给朕看看吧?”
绾音脸上的笑略微僵硬,她收拾好情绪,用惑人的语气说:“绾音也是这么想的,陛下若想看舞,绾音会准备好的。”
敛去眼底的怨愤,绾音垂下眸子,刚好庸帝错过了怀里美人的眼睛那一丝异常的神彩。
等到舞停曲终,所有的舞姬才缓缓行礼退到一边离开。
坐在一旁,手里握着酒杯的燕昭蹙着远山似的黛眉,她敛下心头所有的心绪,又思考着每个细微之处,直到紧锁的眉头骤然放松。
一丝念头,悄然浮现在清醒的脑海,又飞快的划过,快到她都来不及抓住。
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对了,陛下,鄙人听说本朝有一个燕姓奇女子,乃是唯一的女将军。鄙人所属有一个随行武将,他很是想与这位才智双全的女将军切磋一下。望陛下您能答应鄙人的属下,他这小小的请求。”
岚国的使臣又走上前去,低头诚恳行礼。
庸帝正在高兴的劲头,听到岚国使臣用卑微的语气说起这个提议,自然而然没思考就爽快地回答:“你的建议听着甚好,朕答应了。”
“忠义将军燕昭,这岚国的使臣说他的武将想和你切磋,朕看这个注意不错,你可愿意?朕等你回答,若不愿,朕替你拒绝罢了。”
坐在下面不远处的燕昭见状,站起来走到岚国使臣边上,低头忠诚地行礼,游刃有余的抬起头说道:“陛下,臣愿意!”
“善!不如这样,你与使臣的武将一同比较文才,看谁作的诗最好,你待如何?”庸帝心情愉悦地说道。
燕昭半跪下去,谦和地回答:“臣认为此建议甚好。”
一柱香的时间,在许多官员与使臣的注视下,一次作诗的较量开始。
岚国武将对着使臣说了两句话,走过来站在燕昭旁边,双手抱拳,介绍自己:
“鄙人名叫祁进,是岚国的将士,之前听闻燕将军年纪轻轻,才智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请你赐教。”
庸帝高坐着,声音清亮:“那就开始吧,朕来出题。第一题是以惊鸿舞为题。”
舞姬所相关的舞蹈?燕昭如是想到。
半晌,殿内响起清脆有力的女声:“良宵美酒自怡然,惊鸿踏舞引翩跹。琴曲道尽人生意,衣袂飞扬入君心。”
祁进等候着,忽然听见这么一首诗,眼睛瞬间亮如灯盏,“燕将军这四句诗甚妙啊。”,他又加了一句话:“那祁某就不退让了。”
说完,祁进用沉着冷静的声音缓慢道:“宫灯明灭悲寂寥,轻歌曼舞留怅惘。朱殿楼宇空余憾,一曲难忘唯惊鸿。”
燕昭朝祁进打量,眼里是若有所思的幽光,她走到祁进面前,双手抱拳道:“燕某认为,祁兄的诗才比我更胜一筹。祁兄的这四句诗,才是最佳的。”
“朕看你们就自己对诗吧?改比作诗为对诗,如何?”庸帝哈哈大笑起来。
燕昭恭维道:“臣以为,陛下的建议甚好。”
第二次较量便开始了,可惜到半路祁进就不敌燕昭,挫败的慨叹:“燕将军的才华,祁某觉得浪费了啊,这诗才若是当文人墨客,可能会更好。”
燕昭没了刚才的温和,表情淡淡:“祁兄真是客气,我向来就不在意诗才有多好,你无须多言了。”
“今日多谢燕将军赐教了。”祁进意味深长地说道。
较量后,两人各回原座,殿内恢复平静,其他官员都抬头看了看庸帝那儿,不敢轻易言语,座位上的庸帝抱着美人,别提多惬意了。
今日的万国来朝随着时间结束,把酒言欢,官员也离了座回府,包括燕昭和其他人。
小国家的使臣都回到了所住的驿站,再过一两日他们就会带着庸帝赐予的恩典回去。
夜风吹拂,凉如水。
忠义将军府门口,丫鬟鹃儿等侯着,正提着一盏灯,探头望着四周的大街,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鹃儿惊喜地看见一道熟悉的高挑身影慢慢走来。
“小姐,这天气都是晚上冷的很,你怎么不多穿一件外衫啊。”鹃儿亲昵地对燕昭说着,手上拿着灯盏给她,掂量一下她衣裙,很薄。
燕昭觉得心里很暖,她接过灯盏,有些头疼的感觉消减不少,随后扬起笑容:“你说的对,让你担心了,现在我们都进去吧,这夜里站得久了也不好。”
鹃儿高兴地领着燕昭进去,十一和十三跟在后面,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倦怠懒惰。
这么一日,如平静下来的湖水沉了又沉,夜风吹落了树上的叶子,到了后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暖风阁里的烛光仍然没有熄灭。
晃动的烛火跳跃着,一道倩影站在窗前,显得孤单冷清。
燕昭在思考,或者说在想她回京的这个决定是好是坏,接下来的局面都需要她权衡利弊,有一点她清楚,关于皇宫之事水深火热,像她这样无关紧要的人,不能去淌浑水。
“这个五皇子可不像是只爱玩乐之人,试问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人,又岂会无心权力,只爱纵情享乐?”
那么,当初庸帝对忠义将军府众人,又能有几分信任呢?
燕昭的心沉入了谷底,如果没有错的话,这次回来后,多半有不少事情要发生了。
烛火逐渐熄灭,一夜过去了。
东方既白,洗漱完之后,燕昭早早起来去院里练剑,这是多日养成的习惯。
到练完剑,偏院的十三迎面走过来,燕昭看到了,并没有一丝惊讶,她沉静下心问道:“是不是京城驿站那边有事?”
十三神色自若,如实相告:“是的,小姐。使臣住的驿站出了点事,辛国与辰国的使臣住的院子差点走水了,幸好没有人受伤。”
怎么会走水?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燕昭脸色沉沉,手指摩挲着剑身,许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