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七八分钟，宗黎明押着贺一鸣到了，身后还跟着王跃飞。

    贺一鸣见宗黎明约他时皮笑肉不笑，心生惧意，请求对面宿舍的班长“保驾护航”，王跃飞一听有热闹看，毫不犹豫跟来了。

    贺一鸣求助王跃飞，等于与虎谋皮。王跃飞和宗黎明是发小，虽然表面上关系不咸不淡，内里好得很。

    王跃飞天生是个伪君子，惯爱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上热心学校及班级事务，对人真诚，为人厚到，内里其实跟我们一样，一肚子坏水，做人的原则是持强凌弱。

    贺一鸣被假象迷惑，在隐隐意识到宗黎明不容抗拒不怀好意的召唤时，第一反应是求助貌似公正正直的班长王跃飞。

    当我们看到贺一鸣可怜巴巴躲到王跃飞身后时，都不厚道地笑起来。

    王跃飞一本正经地对贺一鸣说：“你和宗同学的私人恩怨我不方便管，我只能保证你今天不会被打死打残。”

    这不废话？宗黎明又没吃撑，没头脑到搞个伤残出来，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

    我们选的地方附近有盏节能灯，我看到，昏黄的光线下，贺一鸣的脸唰地白了。

    霸凌弱者的快感在我们心口升腾。

    我们几个是一类人，家里有钱有势，自私，傲慢，冷酷，缺少同情心和同理心，信奉丛林法则，只对看得起的人略带善意。

    贺一鸣在我们眼里，类似草地上的虫豸，哪怕抬脚踩死，都不会产生丝毫负罪感。

    宗黎明揍贺一鸣时，我们旁观了一会儿，觉得毫无趣味。

    贺一鸣挨揍极有经验，抱头屈身，既不反抗，也不吭声，这让宗黎明施展“武功”时缺乏成就感。

    饭团忍不住开口：“我说，你这怂狗能不能别装成死猪，好歹嚎两声，我兄弟打你都特么困到快睡着了。”

    这话幽默，我们乐得哈哈大笑。

    宗黎明也笑了，一个过肩摔，将那团死肉砸到草地上。

    贺一鸣真能忍，估计五脏六腑被砸到移了位，也没打算求饶。

    宗黎明兴致索然，脚踩到贺一鸣的肩头：“无聊的废物，说，云河的弟弟在哪个学校哪个班？”

    贺一鸣继续保持沉默，球虫唧唧中，只听得到他忍着疼发出的粗重喘息声。

    “云河的弟弟！”王跃飞若有所思。

    “你认识？”宗黎明转头看向他。

    “忽然想起来，班级名单里好像有个姓云的，学号在我前面，前天溜了一眼，没仔细看。”王跃飞掏出手机划开页面。他是班长，班主任给他发了全班学生的名单和学号。

    南山高中学生的学号按姓氏笔画排序，云字四划，和同样四划的王字挨得很近。

    我们的手机一进军训大营就被收走，王跃飞是班长，可以保留。

    贺一鸣忽然要爬起来，踩着他的宗黎明猝不及防，差点失去平衡摔倒。

    “你特么抽什么风！”宗黎明踉跄了一下，脚上用力，又踹翻贺一鸣。

    “你们，你们要是……要是敢动他一下，我一定杀了你们！”贺一鸣说话断断续续，但语气非常凶狠。

    这里的他，指云河的弟弟？

    “那就对了！咱们班那个，百分百是云河的弟弟！姓云的能有几个？”我盯着突然有了勇气的贺一鸣。

    贺一鸣这么沉不住气，可见迫切想保护那人。云家兄弟俩都不简单，身后都跟着死忠的马仔。

    我们凑到王跃飞的手机前，找到了云姓。

    云河的弟弟，叫云洛。

    所谓“河图洛书”，这家人起名还挺有文化。

    “既然也是新生，怎么没来军训？”我奇怪了。

    我是体育委员，和班长一起协助教官组织训练，没听到哪位同学自报过这名字。

    “田老师跟教官说有一个身体不好，请假了，”王跃飞解释，“其他人都在，请假的肯定是云洛。”

    宗黎明火大地踢了贺一鸣一脚：“等开学的，老子饶不了他！”

    贺一鸣不装死狗了，艰难地爬起来，眼中凶光毕露。他瞪了一眼宗黎明，又看向我们：“你们如果敢动他一根头发，我保证，要你们付出代价！”

    “吆吆吆，终于像个活的了！”凌霄夸张地大声嘲笑贺一鸣，“听你这么说，咱们还真得动动他了，不仅要动头发，还要……”

    凌霄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因为贺一鸣疯了似地扑过去。

    当然，凌霄不可能被这只弱鸡袭击到，惊愕地敏捷闪开。

    贺一鸣扑了个空，但不屈不挠，再次扑向凌霄。

    “有点意思！”宗黎明几步追过去，瞅准角度，一脚踹飞贺一鸣。

    贺一鸣飞出去两三米远，才重重摔到地上。

    凌霄赶到贺一鸣身边，揪住贺一鸣的衣领挥拳要打。

    我忙提醒他：“别打脸！”

    凌霄于是改变目标，一拳砸到贺一鸣腹部。这一拳不轻不重，但足够让贺一鸣的胃翻江倒海，他哇地吐了出来。

    凌霄及时躲开污秽，嫌弃地后退几步：“怂狗，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放狠话，你特么有资格？”

    贺一鸣的样子太惨，王跃飞怕出事，劝宗黎明：“兄弟，差不多得了，等那个云洛入学，两个一起削！”

    宗黎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同意了这个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