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跟宗黎明坦白，坦白我和展柯宇见过面。

    周五晚上听他的话音，他还没从李思桐那里获知我和展柯宇早已重逢，可见他俩最近没联系，但生日趴上，也许会提到。我还是主动“自首”比较好，否则，宗黎明被动知道后，肯会骂我不够朋友，对他藏着掖着。

    虽然这人很少对我生气，但这次我不确定，他和展柯宇，相当不对付。凌霄周六给我打了电话，我才知道，十年中，凌霄、饭团、王跃飞和展柯宇一直有来往，但宗黎明则和展柯宇却“鸡犬不闻”。

    因为对我隐瞒了这件事，凌霄还给我道了歉。

    以我当年要死要活的状况，再缺心眼的人都不会在我面前提半句展柯宇，我怎会怪他？

    我叮嘱凌霄，千万继续替我保密，我曾经自杀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对展柯宇说。

    “还有饭团、王跃飞和江妍雅，拜托你也关照到！”我千叮万嘱，“宗黎明那边我自己说。”

    年少时的一时冲动，如今回想，实在太蠢，永远封存才好，不仅仅因为太丢人，更重要的是，我不愿意让展柯宇对我心存负疚。由始至终，都是我欠他的！

    “小洛，这么多年，你放下了吧！如果觉得不行，不用勉强自己，明晚不来没什么。”凌霄期期艾艾地说。

    心头瞬间涌上羞愧之情，我和展柯宇暗渡陈仓这么久，摆明没放下，大家都被蒙在鼓里，凌霄这会儿还替我着想。

    幸亏不是视讯，否则我一定目光躲闪、表情尴尬，凌霄即便是智障，也能察觉我有猫腻。

    我干咳一声，让他放心：“我是成年人了，能处理好前尘往事。”

    我在说大话，我能处理好才叫怪！局面越来越糟，我虽然虚长十岁，但比青少年时还没出息，面对展柯宇，完全失去自控力，尤其昨晚，如同掉入日暮穷途的深渊，再往前走，便是“死路”一条！

    其实我应该躲掉展柯宇的生日趴，可我还是想去，想见他，想给他送上祝福——明晚，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展柯宇周六忙于和老同学欢聚，加上我的拒绝，没来找我，但打电话跟我报备行程和撒娇。

    其实他不用这样，我又不是他什么人，然而我没有立场地被他这个举动暖到，于低落的情绪中生出许多欢喜。

    “宝贝，从昨晚分开，我就一直很想你！”他没皮没脸地说情话，“你真狠心，居然不让我今天见你！”

    “听话，你不是愿意跟我偷偷摸摸的？”我拿他做过的承诺堵住他的抱怨。我需要冷静，这样我才能积攒勇气和力量，明晚对他绝情。

    “小恶魔，被你打败了！”他的心情很不错，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紧紧抓着手机，用力到手指麻木，似乎想挤碎这块金属。

    多么希望时光能够按下暂停键，我就可以逃掉即将到来的痛苦又难堪的局面，不用再次面对展柯宇说分手！

    老天爷在耍我，我和他没有正式复合，却要明确分手！

    周日傍晚，宗黎明来接我，同样停在那个街口。

    宗黎明和我见面，也要避开我的家人。望着宗黎明的车，不禁想起展柯宇的车，一样的场景，如同复制粘贴。我这是作了什么孽，任何人跟我来往，都像搞地下工作！我暗暗叹口气。

    宗黎明从后视镜望到我，从里面替我开车门。

    一上车，他细细端详我。

    “怎么了？”我心虚地问。昨晚我的睡眠质量极差，后来吃了药，凌晨才睡沉。

    “是不是失眠了？有黑眼圈。”宗黎明看出我状态不佳。

    “不失眠才叫奇怪吧！”我索性躺平认怂，拉好安全带。

    宗黎明摸摸我的头：“想临阵脱逃的话，我陪你，去哪儿？”

    他的体贴让我惭愧，我必须招了。

    “那个，那个，我和展柯宇之前见过面了！”我不敢看他，目视前方，吞吞吐吐地说，“和李思桐有一次采访家居设计，谁知就遇上了。”

    “上次你写的，池塘里养天鹅那家？”宗黎明像我的“粉丝”，读我的所有文章。

    “嗯！”我点头，“就挺巧的！后来在一家日料店，又遇到一次，那天沈书豪也在。我想着都是偶然，以后不会再有来往，所以没告诉你。”

    我还是没法和盘托出，说得掐头去尾，砍掉重点，避开细节，缩减见面次数，总之，尽力隐瞒和有妇之夫频繁来往的事实，以及对有妇之夫旧情难忘的心态。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偶然？”宗黎明淡淡一笑，“你怎么想？还喜欢他？”

    “他有太太了！”我说重点。这句话果然是我的死穴，说出来后，我整个人更不好了，眼里一阵阵发烫。我想我的眼圈红了，慌忙转头望向窗外。

    宗黎明明显吃惊：“怎么可能？他才多大？英年早婚？凌霄没说过啊！”

    “这次生日趴你就能见到了，李思桐也见过，和他很般配的一个大家闺秀。”我的心口发闷，努力不让语气带出要哭的感觉。

    宗黎明突然扣住我的头将我转向他，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后撤。

    “是不是想哭？眼圈都红了。”宗黎明没步步紧逼，立即收手回身坐正，发动汽车。

    “我又不是哭包，要哭你自己哭！”我嘴硬地说。

    从前晚起，我已经哭了好几次，“死刑”眼看执行，忍不住悲从中来。

    “哭又不丢人，我不会笑话你。如果晚上忍不住，哥哥的肩膀和怀抱随时等你翻牌子！”宗黎明虽然语气像开玩笑，但态度郑重，又轻轻拍拍我的背。

    我没说话，因为我担心，到时候也许真的需要朋友安慰，我现在忍住眼泪已经觉得非常辛苦！

    天色昏暗，一路街灯。

    这是一天中我最喜欢的时段，不需要防晒戴帽子，完全放松。

    然而我现在一丁点儿都不轻松，想到要与粟晚秋再见面，我觉得是种折磨。前晚和展柯宇踩过界，让我泄掉了所有胆气。

    见我一脸失魂落魄，宗黎明打开音响，舒缓的钢琴曲泉水般流畅出来。

    “傻瓜，别多想！”他拉过我的手握了一下又松开，“你睡一会儿。”

    他放低椅背。我一手垫在脑后，闭上眼。

    等红灯的时候，宗黎明从后座拿过一个抱枕，拉开拉链，展成一条薄毯，盖在我身上。

    这人真细心，谁做了他的女朋友，一定会被宠坏，我意识朦胧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