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能不担心你。”
做好赴死准备的时候，什么都安排好了，唯独放不下那一个人。
萧凛亲吻叶冰裳的面颊。低低喟叹：“……你吓死我了。”
原谅他孤陋寡闻，和尸妖相处机会的不够。好好的人突然说话说的半截，就秒变尸身了。这真的是、很难平常对待。
叶冰裳于是笑了一下，素手覆在萧凛腕上。道：“……下、次、我、提前、告、诉、你。”
“好。”萧凛说，“一言为定，不许忘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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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渊外层，
衡阳宗、赤霄宗、逍遥宗、蓬莱岛、兄贵阁、山海盟、红鸾宫、药王谷……
仙门各派精锐齐出，在荒渊外布下层层锁妖链。严防紧守有妖魔破禁，杀戮百姓。
“只是守久必失，这锁妖链布置的再多，顶天也就拦一拦元婴之下的小妖们。”
衡阳宗掌门道：“传说中的魔神左右护法，并元婴以上的大妖们，还是需要我们对付。”
“你的意思是……深入荒渊，御敌于人间之外？”兄贵阁阁主思衬片刻道：“不妥。”
“荒渊是妖魔老巢，里面地形复杂，又满布神禁，贸然进入，只怕我们未必可以进入深处，就要折戟。”
他说这话，不是怕死。
敢在荒渊神禁将破，预言中魔神将出时，赶来荒渊降妖除魔的人不会怕死。
但深入荒渊确实不是办法……因为根据古籍，和最近万年间仙门有人探索荒渊，有幸传出来的记录，里面完全就是妖魔的主场。
仙门中人进去就是纯纯送菜。
唯一的区别就是给什么等级的妖魔，给多少数量的妖魔送菜。
“沈阁主说的有理。”
药王谷谷主附和道，“荒渊的确不可轻入，否则我等恐有全军覆没，仙门传承尽断之风险。”
“但不入荒渊，空守在外，对妖魔现状一无所知也是兵家大忌。”山海盟盟主说。
“如果现在仙门有真神坐镇就好了。”红鸾宫宫主轻叹一句。
却很清楚，仙门万年以来，仙道巅峰的高手出过不少，都没一个成功渡劫成神的。现在指望临战之时，有真神问世，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衡阳宗一长老道：“没有真神坐镇，我辈修士，除魔卫道，庇护苍生，也是份内之责，义不容辞。”
兄贵阁阁主，“以我之见，不如各派中挑选几个嫡传的精英，组成小队，先入荒渊打探一下情报。”
逍遥宗掌门：“不、不要精英。”
“就用新入门的，修为不高，最好还没筑基的弟子。带上灵气波动不强的法宝护身，进入荒渊，打探消息……”
这样哪怕遇到妖魔，也不容易引起荒渊高层的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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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国，都城
转眼之间，当初那场变故丛生的帝后大婚就已过去一个月了。
行刺失败的黎苏苏被澹台烬下令，押入死牢。但他却始终没有真的下令刺死她，甚至叶清宇也还是景国的将军，叶家人也都好好的住在景京里面，锦衣玉食，有奴有婢……
——这，是真爱啊！
今年冬天第一次落雪时，
叶冰裳看着空中纷飞的雪花，略有讥嘲的想：魔神一世冷情，当年身死转生前，肯定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培养出的魔胎，还能生成这么个情种。
就是……
那个叶夕雾，如今看来也不简单的样子。
叶冰裳目光微凝，想：……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上一个冬天，湖水结冰时，她被叶夕雾蓄意推下冰冷的湖中……缠绵病榻一个多月。
等她身体痊愈了，在见叶夕雾时，她便没有从前那样刁蛮跋扈到愚蠢的时候了。
对原本讨厌的澹台烬也忽然好了起来……
这是、为什么？
叶夕雾是遇见了什么，才会忽然性情大变？又或者说，现在的叶夕雾，还是从前的叶夕雾么？
或许，她很应该设法查一查的。
不过……
还是那句话，真神之下，三界无人可破她旱魃真身。
而当年神域众神，身死是肯定都死了。
只是，人死不代表神也灭。
当今天下没有真神坐镇，不代表没有真神留下的降魔手段……比如冥夜的护心鳞、灭魂珠泪，和漠河水底那一场般若浮生……
罢了。
叶冰裳想了许久，最后还是觉得：众神当年要留手段降魔，设计针对的也是魔神。
她实在是没有什么机关算尽给魔神趟雷挡枪的必要。
与其费心思去探明叶夕雾的根底，关心她和澹台烬的情况，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火烧身，卷入麻烦。
……她还不如多和萧凛温存一二呢！
此念一生，
叶冰裳立马又感觉自己和旱魃真身的融合度又加深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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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谷神境，
神境之中，太阳高悬，四季如夏。
一方造型精美的暖池中，有莲花无根而绽，香远益清。
萧凛墨发披散，靠坐在温玉池壁上，一手拥着妻子，一手拿着神境藏书阁中的三界风物志，就着清水莲花阅览……
花，是天品圣药天净莲。
水，是日光精华凝就出的太阳神水。
两者叠加作用下，导致的直接效果就是：萧凛丹田中的灵气涡旋转的飞起。灵髓在不断提升壮大，初步估计，一直这样的话，最多不过三个月，他真元便要凝结金丹了。
俗话说得好，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己不由天……
无论是上古，还是现在，金丹期都是划分仙凡的一个重要节点。
度过之后就是仙人。
“……而在金丹期时，人们也会经历生平第一场雷劫，此为天道考验。无法避免，”
叶冰裳素手攀在萧凛肩上，美眸半阖着和他谈些修炼常识。
风姿慵懒。
十分自在。
说话也流畅自如，不会再磕磕绊绊了。
“嗯，这我知道。”萧凛曾经拜师入逍遥宗掌门座下，并且很得清虚真人看重。所以哪怕当年下山时候，他修为才到筑基。但金丹期突破时应该注意哪些事情，清虚真人也都特意教过他了。
叶冰裳道：“你渡劫，最好不要在汤谷度……天道雷劫，赏罚并存，一般度过，都有天地赏赐……”
“而金乌神族祖上真神不少，死后化道汤谷神境的存在也多。导致汤谷内部法则大多偏向火系和阳性，与你灵根不符。”
萧凛是水木双灵根。
在汤谷神境中渡劫，好处还没在外界随便找个地方多。
萧凛道：“好。”
“那我们再过段时间便出去吧。”
他说，“我也应该出去看看，澹台烬将两国江山治理的如何了。”
宣王萧凛，他生下来就是一国皇子，而且是盛帝唯一的嫡子。自来以江山社稷为己任。
但比起他爹盛帝，萧凛并不贪恋权位。
所以，只要百姓生活安居乐业，江山太平，皇位上坐的人是否自己，他并不在意。
所以，这些天来，有很多之前心向故土的盛国遗民来劝他以汤谷为基，厉兵秣马，反攻出去。登基复国……
萧凛也只说还要从长计议。
终究，两国交战，没有善恶。
“如果澹台烬是个好皇帝……冰裳……”
萧凛道，“以后我们忘怀过去，只以汤谷为家，游览天下山河，逍遥自在，也是乐事。”
他——
是真的仁善。
很会为别人着想。哪怕是有仇的敌人。
曾经盛国百姓赞他：所过之处，皆有恩义，绝非虚言。
“好啊。”叶冰裳微笑道：“妾，愿随君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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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国南境，原盛国旧址。
澹台明朗手握一只布偶，站在深林中的山洞外，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
在他面前，是一排排黑衣士卒，以及大群衣衫破烂的百姓，都是一副痴痴傻傻，如若傀儡的模样。
澹台明朗站起身，拿出数枚妖丹吞噬，随着妖丹吸入体内，澹台明朗的容貌也发生异变，变得更加狰狞可怕，黑色的妖毒似乎在皮肤下游走。
“弱水无影，拘尔神魂。”伴随着他一声令下，便有滴滴弱水从符玉手中的容器里飞入百姓们的眉心，原本东倒西歪的百姓们立时变的整整齐齐。
符玉见状愣了愣，俯身向澹台明朗行礼。“恭喜殿下功法大成！此种傀儡术，记载于夷月族典籍中，不过通常只能操纵一人。经我以赤霄宗炼器之法改进后，您可操控的乃是千军万马，如今有这些弱水傀儡冲锋陷阵，又可吸取无穷无尽的妖力，定能斩杀澹台烬、重掌社稷。”
澹台明朗瞥了一眼符玉，嘶哑笑了笑。
道：“符玉，你不必再安慰孤了。”
符玉一僵。
而澹台明朗的话语还在继续。“孤服食妖丹，妖气入体，如今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模样，日夜煎熬……孤心里明白，孤已命不久矣了。”
符玉：“殿下……”
澹台明朗：“这一切，都是孤如愿以偿的事。是孤心存不甘，想要服食妖丹，也是孤命你猎杀妖兽，供我取用。即便变成这个样子，也怪不得你，倒是你，一直跟在孤的身边，孤倒是要谢你。”
符玉默然。
许久才道：“殿下年少尚未被立储时，符玉便跟着您了，符玉愿陪殿下走到最后。”
澹台明朗大笑。
“符玉，孤准了。你看，如今孤有了妖力，有了傀儡大军，即便很快就要死去，孤也要拖着澹台烬一起下地狱。我与澹台烬，此生不死不休，就算不能杀了他，我也要他如我一般痛不欲生，永世难解。”
符玉：“殿下决然至此，定能如愿！符玉愿舍命相陪。”
澹台明朗一步步走到傀儡军面前。道：“大军听令，随我出战。”
面前的傀儡大军顿时发出齐声大吼。
………………
当涂县，
正挽着萧凛手臂在逛街的旱魃脚步倏尔一顿——有魔气。
“冰裳，怎么了？”
小县城里的货物，自然不如从前宫中御造的精美。但有些也别具风致。
感知不到数百里外景象的萧凛看了看左右路边小摊上的东西。随手选中一家，取了一朵纯白色的绢花，放在叶冰裳鬓边比较了阵。“喜欢？”
叶冰裳：“殿下喜欢，妾便喜欢。”
“这……是荼靡花？”
“嗯。”萧凛说，“荼靡不争春，寂寞开最晚……当年我初见你，便是暮春时节，你随着家里女眷，一起去城外上香……”
“那一年，该是你十六岁时。”
“当时途中车马劳顿，你停下歇息。叶府的奴仆下人，都跟在前面的叶夕雾身边，而你的马车后面空空荡荡，无人随同。”
“春光正好，林中花草繁盛。”
“你从马车上下来，摘了一朵荼靡花簪在发上，笑的开心极了。”
“那一幕，我永远都会记得。”难以忘记。
叶冰裳：“殿下……”
她知道萧凛说的是哪一天。
——十六岁那年的春天，叶夕雾的母亲叶夫人病重。叶家的女眷们，拢共也只出过一次门。
而也就是在那一次，叶冰裳遇见了伤重倒在树林里的姜饶。得到了狐妖翩然的情丝。
萧凛：“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多出一条情丝吧？”
“冰裳，”他看着妻子，认真说道：“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比你以为的时间，要久很多……”
“那天之后，你在城中为百姓们施粥，我就悄悄有去看过。你在京中闺秀诗会上写下的绝句，我也偷偷誊抄了很多。”
“现在和你说这些，也并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只是想，我应该告诉你：无论有没有那多出来的一条情丝，都会有人喜欢你的。”
比如我。
………………
【你的丈夫萧凛，是真的爱你吗？】
【如果，没有那一条多出来的情丝呢？】
般若浮生的结尾，魔神的喝问忽而又在叶冰裳的心中响起——是的，她认出来，那个神秘的，不知来处，突然与她搭话的声音是上古魔神了。
曾经旱魃听那声音听过几万年。
………………
君上，
现在，冰裳可以回答的你的问题了：
萧凛是真的爱我，无论我是否有那一条多出来的情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