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白歌眼底猩红，脸色苍白，她嘴唇紧抿，一手抱着小果，一手立于胸前掐诀御剑，她身后坐着抱着杨识身躯的迟风入，几人的衣裳皆染上了血色。

    “咕咕，你怎么样了？”079一点点帮她擦干净脸上已经干涸的血，担忧道。

    陶白歌嘴唇抿得更紧，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远远已经能看见青舟门的影子，她手上飞速地变换，几乎快得要出现残影，云雾擦过衣角，剑身向青舟门的方向冲刺数丈后缓缓下落。

    在剑落地的那一刻，陶白歌像是体力不支一般，脚下趔趄一下，不过很快站稳。

    她们这几个血人很快引起了青舟门弟子注意。

    “天哪，大师姐，你们怎么了？”一个小弟子惊叫这跑来，看见靠在迟风入身上浑身是血毫无意识的杨识更是惶恐，他颤声道，“门主他、他……”

    陶白歌没心思现在与他讲清原委，打断道：“快去请禾风华长老前来！”

    小弟子闻言不敢耽搁，连忙跑去找人。

    青舟门有一门主四长老，四长老又分别为两武一文一医，而禾风华便是青舟门的那“一医”，性格温和，沉迷医术，在加入青舟门前，此人曾是这个修仙世界中极负盛名的神医，数不清的门派想邀请他加入，最后他烦不胜烦，直接挑了个最大的加入，让其他门派不敢再来打扰他。

    陶白歌将小果交于门人安顿在她的卧房，又把杨识带回门主阁放在床上，她站在门前等人来，其实079已经有过判决，杨识已然失去生命体征，可是这里与寻常世界不同，修仙界讲究三魂七魄，魂未散即未死，总能找到救人的法子。

    禾风华很快赶到，他查看完杨识的伤势，几乎是二话不说把几人轰出了门主阁。

    陶白歌看着紧闭的大门，好一会儿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她缓慢地走到石桌前，双手扶着石桌想要坐下，突然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迟风入连忙扶着她坐下。

    “姐姐你别太……”

    然而还未说完，陶白歌突然推开他跑到一棵下，扶着树干吐了出来。

    她从未有过这幅模样，079吓得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哽咽着不敢说话。

    迟风入神色复杂地看着吐得昏天黑地的人，最终叹了口气，悄悄去让人打了盆热水，盆边放着软和的巾帕。

    陶白歌不管实力如何强悍，始终是个刚从法治社会进来的新人。在现实世界可能会在各种社交软件或者旁人的口中听说哪里出现了个杀人犯杀了人，或者哪里发生了天灾又死了多少，但其实真正接触过死人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看着同类因死亡而变成石灰色的脸都会生理不适，那就像是基因自带的东西，让人无法释怀，更何况是亲自动手杀人。

    他摩挲了一下手指，眼中晦涩不明，他其实也不想杀人，也为杀人恐慌过，但在这个游戏里就是这样，逃不开避不过，总是会有生命自手中流逝，也会常常见到上一秒还在与自己说笑的人倒在面前。

    所以，毁灭系统的计划得尽快实施。

    迟风入回头看了眼门主阁，眼底沉了沉，他点开手臂上的微笑花朵，杨识是他亲自招进帮会的，平日里看起来不着四六，其实心细如发，很有主见和胆识，独自下过多次高级副本，身上光保命的道具都数不清，绝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他点开系统给的题目页面，直接往下划，在找到想看的数字后突然手一顿，他松了口气。

    题目下的死亡人数没变，依旧是零。

    【啊啊啊啊啊，是零！零！杨大佬没有死呜呜呜呜】

    【太好了，吓死我了，我就说他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在初级副本上。】

    【就是，上次在高级本我都没把他坑死在里面，被他发现后差点把我锤进地底，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前面的，你暴露了什么。】

    【杨识不开直播，从迟神这边看我还以为他真死了，差点以为苟命痛失老八。】

    【不过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初级本不对啊？我印象中的初级本是把答案送你手中。】

    【正常，只要有苟命的人进副本，副本都会基因突变进化。】

    【我听说好像是迟神他们有希望通关，系统才格外针对。】

    【啧啧啧，系统这个狗，还好我不是大神，系统不盯我。】

    【加一。】

    【加一。】

    【呜呜，我现在有点粉这个姐姐，可她也没开直播……】

    【我说，你们就不好奇迟神和这个小姐姐的关系吗？迟神是跟着她吧？】

    【楼上，迟神私事少打听，咱们是有素质的事业粉。】

    陶白歌在树下蹲了许久才缓过神，她站起身回想今日的一切，觉得真是有种让人想破口大骂的操蛋感。

    其实自打进入这个游戏起，她就料到会出现自己不能接受的情况，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但是现在不是沉浸在自我情绪中的时候，小果的事还没查清，杨识生死不明，小迟也跟着她陷入险境，眼下还有玩家没露面，逃走的白施也不知在哪，敌在暗她在明，要振作起来才能保护大家。

    她抬手搓了搓脸，想让自己清醒些，突然一抹温热碰到了她的手背，她抬头看去，只见迟风入手中拿着浸湿了热水的巾帕，跟着蹲在她身边。

    “姐姐来，擦把脸。”迟风入眼中是他少有的温柔。

    陶白歌看着他却是想起自己先前在这吐了一通，味道肯定不好闻，就算迟风入不嫌弃她也觉得臊得慌，连忙将人拉到石桌旁坐下。

    她接过巾帕搭在脸上，帕子上的水汽带着温热侵入毛孔，让她不由得放松下来，心中缓缓淌入一股暖流。

    她就这么仰着头，任由热气四散知道巾帕变冷才拿下，再次将它浸湿，展开搭在脸上，不断重复，直到盆中的水也变冷了。

    陶白歌取下帕子叠好放在盆边，舒快地长叹一声，安抚地揉了揉079的头，才看向迟风入，她眼中是重新回来的笑意，道：“谢谢你，小迟。”

    迟风入摇头：“应该的，姐姐一直在保护我，我总得回报些什么。”

    他从兜里摸出一粒糖放在陶白歌手中，安慰道：“姐姐别自责，你很勇敢。”

    陶白歌握着糖，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把她当三岁小孩哄呢。

    杨识这边暂时帮不上忙，她想先去看看小果，她起身揉了揉迟风入的头发，道：“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让你动手杀人了……”她沉默了。

    迟风入忙握住她的手，也不管是不是还按在自己头上，道：“我说了，姐姐不必自责，我早已有了面对这种事的准备。”

    陶白歌愣怔一瞬，笑道：“倒是我太软弱了。”

    迟风入两眼弯弯，眼中像是带了星子一般：“姐姐是太善良了。”说着他还握着陶白歌的手在自己头发上蹭了两下，像是在安慰她。

    陶白歌垂眼看着他，感觉心中有些怪异，先前揉他头发时不觉得什么，这会儿却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发丝自掌间划过，又软又滑，想在摸小狗肚子上最软的毛。

    她猛地收回手，逃也似的丢下一句“先去看看小果”就跑了。

    这熟悉的情景熟悉的逃跑还有咕咕熟悉的心跳加速，079蹲在陶白歌肩上感到无比绝望。

    “你跑什么？我就问你跑什么！”

    “闭嘴。”陶白歌捉住079一把塞进袖中不让它再说话，她握紧了刚才揉迟风入的那只手，又像是被烫着了一样立刻松开。

    掌心还停留着头发的触感，好痒。

    陶白歌一路小跑着回了卧房，然而找了一圈都没见着小果。

    她顿时慌了神，别是这孩子被吓坏了跑了出去。

    “他在床底下。”就在陶白歌要出去找人时，079才缓过刚才的打击，从袖口飞出来飘在床边幽幽道。

    “床底？”陶白歌俯下身子往床底看去，果然在床底的角落蜷缩着一团黑影。

    小果应该是被吓坏了，他刚被救出来就看见了这么可怕的一幕，甚至到后面他差点失控。

    那时陶白歌因杀了人而有些精神恍惚，没能注意到小果的情况，他被不断扑过来的村民吓得不断挣扎，好不容易被迟风入重新抱住，挣扎中一转头又看见被村民围着啃食的那名男子，那一瞬他安静了，然而就在下一秒，爆发了刺耳的尖叫声，他的力气空前增大，大得连迟风入都无法再单凭力气困住他，只得将他打晕，然后协助陶白歌脱困，御剑逃离了桃溪村。

    陶白歌放轻了声音呼喊两声，小果没用反应，于是她直接坐在地上，面对着床，再一次哼出那首歌的调子。

    不知哼了多久，那团黑影才渐渐有了反应，他试探地向外爬了两步，又停下，像猫一样警惕地观察，确认屋子里只有陶白歌后才慢慢爬了出来。

    陶白歌将他抱进怀中，一手扯下被子将自己与他一同裹进被子里，被子带来的温暖和安全感让小果放松了不少，他终于将细小的手放在了陶白歌手臂上，眼中含着泪光，他着急的“啊啊”地叫着，像是要说什么。

    “你想告诉我什么吗？是关于桃溪村的吗？”陶白歌有些诧异，小果的认知没用想象的那么差，他能听懂话并且想要表达，但是又不会说。

    她将额头与小果额头相抵，轻声安抚：“别慌，别慌，你想说什么对吗？可以用你之前给我看的那种回忆告诉我吗？”

    小果不再大叫，他沉默了一会儿，抬手轻轻捂住陶白歌的脸。

    一阵眩晕过去，陶白歌睁眼，这是小果的记忆，她又回到了那片小桃林，但是小果和之前那个女孩都不在。

    她小心地往前走，突然有什么碰到了她的脚，她低头看去。

    脚边的是一只被开膛破肚的橘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