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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笔 范择萝

    冬雪飞飞的冬至日,姜国历州西南李府。

    在徐郎中为李和桢施针完毕后,李和桢说要一个人静静呆着,把他卧房里的母亲打发走了。李夫人本想陪着李和桢到最后一刻,但她自知自己的状态不足以支撑她接受最后时刻,忧心忡忡着离开了。

    李和元去送徐郎中和徐问阶,李夫人又不想去祠堂看见那让她一肚子火的李和静,也不想一个人回房呆着,就在侍女陪同下,去了前厅。

    前厅内,李老爷和李道长正在商议李和桢的后事安排。

    “大哥,阿桢的棺椁去年就预备下了,上好的樯木,帮底厚实,封之密严,水浸不入。现在就停在我们道观,我一会儿就着人抬过来。”李道长,是李老爷的亲兄弟,因信奉道法,入了道门。

    “好,此事就这么办吧。还要尽快拟定报信,向各亲眷报丧。至于丧服的制备,夫人,就麻烦你了。”李老爷看到踏入前厅的李夫人,顺口吩咐。

    李夫人一怔,呜咽着应下了。寻了个空座坐下听二人继续交谈。

    “大哥,还有一事。”李道长突然停下了话头,欲言又止。

    李老爷和李夫人具是纳闷地望向李道长。

    “有话就说。你跟我吞吞吐吐做什么。”李老爷皱眉。

    “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阿桢还没娶妻……”李道长一边观察李老爷,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对啊,阿桢还没娶妻。我们阿桢真可怜,好好的人生都还没展开,就被这不长眼的老天给收了。我们阿桢做错了什么吗?没有!我们阿桢从小就乖乖的,从来没有顶撞过我,让做什么做什么。这么小的小孩让喝恁苦的中药,一句抱怨也无!李夫人感到更难受了。

    “所以?”李夫人眼泛泪花哽咽道,“你提这么干什么?还嫌我们阿桢不够惨?”

    李道长头微微往后一扬,表情无辜,道:“哎?嫂子你误会了。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们最好给阿桢办一桩冥婚。这样他在下头有人照顾,就不会对你们有怨气啊!而且这样一来,还能保我们李家家宅平安,富贵常在啊!”

    “阿桢怎么会有怨气!他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怎么会来戕害我们?”李夫人愤怒地皱起泪痕斑斑的脸。

    “嫂子,这你就不懂了。人心还隔肚皮,何况还隔了阴阳呢!”李道长觉得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根本就没一点危机意识,整日价地只会哭哭啼啼悲春伤秋。是,那是你儿子,可你儿子死了以后就是鬼,鬼这种东西,你怎么可以按人的想法去揣摩它的行为?人的行为,你都不能尽数预测,何况是跟人完全不一样的鬼?

    李夫人更愤怒了:“你是在说人话吗?阿桢是我十月怀胎拼了命生下来,又辛辛苦苦养大的,他是什么性子,我会不知道?就算他死了,他也是不会伤害任何人的鬼!我们是虐待他了还是怎么的他了,就让他一个性子和顺的人平白无故死后成厉鬼,还要来跟我们讨债?讨得哪门子债?”

    李道长正欲辩白几句,李老爷头痛地用力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抖了三抖,杯盖翻跳了一下,茶水溅泼出了几滴。

    李老爷冷冷地扫了李道长和李夫人一眼。两人各自带着不甘心住了嘴。

    “二弟,冥婚的事,你去办。”李老爷对李道长说道,“以防万一吧。”

    ***

    李和桢看着这一幕,脑子里一轰。所以,也不是单纯为了什么担心他在下头没人照顾,是怕他会害他们?怕他会害他们失了富贵?

    李和桢忽地笑出了声。

    在场的人具克制着没有转头给李和桢一个注目礼。范择萝用余光瞄他,他脸上是淡淡的自嘲笑容,很快地,像是冰雪消融般消散成他惯有的疏懒神色。

    ***

    “老爷,外头有个名叫细婆的婆子说要见您。”范家小厮阿平通传道。

    “不认识,不见。”范老爷不满道,“你第一天当值吗?这种来路不明的人不直接打发掉,还跑来问我?”

    阿平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嗫喏着说:“老爷,她说她是西南李府上派来说媒的。”

    西南李府?说媒?范择苇这小子是到了说媒的年纪。不对啊,哪有女方家来说媒的?是了,他家老大好像还没成亲。难道看上了阿萝?哎,不对不对,阿萝的病全城都知道了,不可能是为了他家老大和阿萝。而且他家小儿子不是年前去了吗?他家哪里还有谁要说媒?

    左右闹不明白,又不好直接打发掉,不然人家还以为他范家把自己看成什么了不得的,范老爷吩咐道:“既如此,你带她进来。”

    一个干瘦矮小的婆子笑容满面地进到前厅。见到范老爷先是做作地福了一福,打量范老爷没有请她坐下的意思,她有些着脑,但看在李府承诺会给的黄白之物的份上,她决定不跟范老爷计较。

    范老爷冷眼等着她开口。

    “给范老爷请安。婆子我叫细婆,今儿是帮西南李府来递个信,说个媒。说成了,就是成两家之好,细婆我也高兴。”细婆眼瞅着范老爷,笑盈盈地说。

    范老爷冷声说道:“我家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小女儿重病,有什么好说媒的?”

    细婆敛容作严肃状道:“老爷,婆子我不是故意咒三小姐啊,但是三小姐应该……快了吧?”

    范老爷一听,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你这还不是咒?你可以走了。阿平,送客!”

    阿平上前一把抓住细婆的胳膊就往外拉,细婆手忙脚乱掰扯阿平,欲挣脱阿平。

    “哎哎哎,范老爷,我不是一般的媒婆,我是鬼媒!”细婆急得朗声报出身份。

    “鬼媒?”本来已经往内室走的范老爷停下脚步。

    阿平见范老爷停下,放开了细婆。细婆揉着胳膊,恶狠狠瞪了阿平一眼,旋即转头换上一幅笑盈盈的脸。

    “是呀。我是来为李家三公子说媒的。”

    ***

    范家候着徐郎中和徐问阶告辞后,范老爷、范夫人、范择萱、范择苇屏退了一干下人,聚在后厅。

    “到底出了什么事?弄这么一出?”范夫人不解。

    范老爷抿了抿嘴巴,开口道:“我们……要不不治阿萝了吧……”

    范择萱倏地抬头看向一脸心虚的范老爷:“爹,你没听徐郎中说,阿萝好好治,还能活个三年五载的啊?好好的,干嘛不治?”

    “是啊,爹,你这样说,意思是我们要盼着阿萝死了吗?”范择苇放下翘起的二郎腿。

    “老爷,你是不是听了什么贼人的话?我听说你今天见了个什么鬼媒?”范夫人忧心忡忡。

    “鬼媒?爹,你还真是盼着阿萝死啊?”范择萱惊讶,“你是怕继续治,阿萝死不了,所以索性不治了?”

    “老爷,阿萝是你女儿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啊?”范夫人眼中涌出泪水,起身抓住范老爷一只胳膊。

    范老爷一边忙着挣脱范夫人,一边听着其他三人喋喋不休地的指责之声。烦不胜烦,一声怒吼。

    “够了!”

    范夫人眼中将落未落的一滴眼泪被吓在眼眶中不敢动弹,抓着范老爷的两只手不自觉松开。笵择萱冷哼了一声,双手交叉抱胸在前,等着范老爷下文。范择苇装模作样地重新翘起了二郎腿。

    厅房内好一阵子鸦雀无声。时间兀自向前欢快流淌,毫不理会此中人各色心思。理会了也没用,时间不是解药。

    范老爷艰难开口:“我……我也不想这样。但是……”

    但凡讲事情,不怕你胡吹乱侃,就怕“但是”。这两字一出现,犹如孙悟空提前知晓要被唐僧念紧箍咒。不管你有多大本事多少想法,统统没用。

    “你们也知道,我们广怡楼现下情况不好……阿苇你更清楚,广怡楼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对吧。”范老爷看向范择苇,不是寻求认同的目光,而是不容置疑的威压。

    范择苇垂眸盯着脚尖,沉重地点了点头。

    “什么状况?抓住那个下药的人,广怡楼不就有救了?”笵择萱不解。

    范老爷叹了口气:“抓人哪有这么容易?何况过了那么久,只有一点似是而非的线索,上哪儿抓人?而广怡楼天天这么开着,已经入不敷出了。再这样下去,范家迟早被拖垮。”

    范夫人道:“所以……你想用阿萝这门鬼亲得来的钱,继续撑广怡楼?”

    “不是继续撑,是直接转手给李家经营。”

    笵择萱冷笑出声:“呵,那你为何不直接转给来悦阁呢?”

    “他们是下药的最大嫌疑人,你让我转给他们?”

    “只不过是嫌疑人而已,又不是真的是来悦阁做的。所以在你心里,为了那一点嫌疑,你衡量来衡量去,阿萝的性命就是比不上你心里的芥蒂和你的面子,是吧!”笵择萱说完又冷笑了一声。

    “你闭嘴!这个家没你说话的份!”范老爷忽然想起来笵择萱已经嫁人,“我差点忘了你都已经不是范家的了,你给我赶紧离开这里。”

    “嗬,用到的我的时候,不提我已经嫁人,用不到我、我说话难听的时候,就开始用我已经嫁人来赶我走。”笵择萱怒气冲冲道,“行,我走。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以后要是还缺钱,不要来问我和我婆家。真要钱,就把帐算清楚,欠条给我打好,本金多少,利息几何,还期何时!”

    话毕,笵择萱起身,大踏步离开。

    范老爷哆哆嗦嗦伸出右手,指着笵择萱离开的背影,破口大骂:“不孝女!”紧接着大声咳嗽起来,惊得范夫人连连喊小厮去请徐郎中。

    范择苇掂量了一下,到底没去追笵择萱。他觉得他大姐也太绝了点,老爹都说了家里的困难了,怎么就不能体谅下呢?就算有意见,咱不能好好说话吗?仗着现在有了婆家,就不顾娘家了是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话说的真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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