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都城是都城,整个国家的豪门勋贵几乎都聚集在了这里。

    羲和镖局虽不是勋贵,但也是祖上传了百年的家业,在盘根错杂的东都城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其势力可见一斑。

    平日里同常羲玩在一起的,有不少是勋贵家的后代,而常羲也在这个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俊秀。早些年他武艺超群,一心只想离开镖局闯荡江湖,只是奈何后来家中出了变故,他不得不继承镖局。

    即便如此,也有不少的勋贵小姐想要嫁入他家,觊觎这个少夫人的位置。

    一方面是因为常羲的外貌确实格外出众,秉性纯良;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羲和镖局没有那么多明争暗斗,后宅清净。

    这也是常羲刚接手镖局,就急不可待亲自押镖的原因。

    实在是到了结亲的年纪,上门的媒人踏破了门槛,而他只想着闯荡江湖,从不思及儿女情长,只能快些离开东都,图个清静。

    *

    看着眼前这个冰山美人,宁愿饿了自己也要将手里的食物分给常羲,楚玉龙调笑的神情就一直没变过。

    “你瞧瞧,就算你逃离了东都,还是逃不开这命运啊……要怪也只能怪你娘亲把你生得太好看了,小姑娘看到你都走不动道儿。”

    “龙姨,你可少说两句吧。你还比我大两岁呢,等回了东都,上门给你提亲的不比我少,该头疼的是你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你小子。”

    二人窃窃私语,以为只有自己听得见,没想到望舒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她没有听明白他们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罢了。

    她权当没听见,一言不发地递着篮筐等他们拿。

    正当常羲纠结着该怎么拒绝望舒时,李广才迟迟赶来。他询问了一下事情的缘由,深深地看了眼望舒。

    “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兰英也没白救你,你是个好姑娘。”

    说完,他看向村民,大声宣布。

    “神教送来的粮米足够多,大家不用担心不够吃!按照村里向来的规矩,按人头一人一份,每日来神庙领。剩余的粮米都会囤放在地窖里,大富负责看守。”

    “如果你们还是觉得不放心,我把每日分发的数额都登记在册,大家可以自行去神庙查看,包括剩余的数量。”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被我发现有谁去地窖偷拿,不要脸不要皮的当了贼,可别怪我李广不讲往日情分!到时候我定查出是谁,给你丢村外头,交给神教处理!”

    此话一出,村民鸦雀无声,即便是孙芳华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交给神教处理,算是对他们最严厉的惩罚了。毕竟之前神教就说过,擅自出村进山要当作神教叛者处理。

    神教叛者是什么下场,他们光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行了,天色不早了,大家领完东西都赶紧出去吧!”

    李广抹了一把汗,大手一挥,村民也不再聚集,纷纷散去。

    困境得以解脱,常羲松了一口气,起码他不用为一行五六人这几个月的吃食而担忧了。

    “多谢村长,也感谢姑娘大义。”

    常羲身后的镖队也学着他的样子,与两人道谢。

    常羲身姿挺拔,又长得周正有礼数,李广许是看他顺眼,随口问道。

    “你们这支镖队恐怕得在李家村住几月了,可有落脚的地方?”

    “……还没有。”

    李广沉思了片刻。

    “要不这样,神庙的后院有空房,如今只有李大富守夜在住。不过剩余的房间只有一个,三四个人挤挤倒是勉强能睡。”

    他看了眼领头的常羲和楚玉龙:“你俩要是不嫌弃,我家倒是还有间空房。这位姑娘就和望舒睡一间,那间空房留给这位少年,诸位意下如何?”

    “那再好不过了,村长仗义!”

    楚玉龙赶忙上前来,满脸笑意连连道谢。

    “那就叨扰村长了。”

    见常羲知情识理,李广愈发满意,事情能处理得如此顺利,他也轻松不少。

    “东西若是都领到了,那就让望舒带你们去……望舒,你还记得路吗?”

    “记得。”

    “行,那就这么定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若是平时,楚玉龙一定比常羲更积极地和外人交流,可这次,她故意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戏。

    偏偏常羲面对的还是一个疑似对自己有好感的姑娘,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耳廓有些微红,硬着头皮开口道。

    “还劳烦望舒姑娘带路。”

    “……”

    望舒没有回话,转身自顾自往前走,二人赶忙跟上。

    她看着手里的白萝卜,想起自己好似看到过刘兰英生嚼过,于是就往衣摆上擦了擦,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唔,甜的,好吃。

    一路上,常羲和楚玉龙跟在望舒身后,看着她一口一口将白萝卜吃的干干净净,“冷若冰霜”似的人儿竟是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神色。

    “这小姑娘好像真的爱吃白萝卜啊,怪不得刚才特地挑出来不给你呢。”

    “……”

    楚玉龙疑惑地看了眼常羲,“你怎么不说话?”

    “……你想让我说什么?”

    “就随便聊聊呗,比方说,望舒长得比东都的那些个大家闺秀要好看,又那么喜欢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常羲白了她一眼。

    “我还觉得村长那个儿子长得也不错,挺适合龙姨你的。”

    楚玉龙回想起方才,李溪河被神教教徒押送的狼狈模样,旋即摇了摇头,眼神里写满了嫌弃。

    “不要,邋里邋遢的,都不及你十分之一好看。”

    “……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挑上了。”

    ……

    走进大门,望舒愣住了。

    她并不知道空房在哪儿,只能对着楚玉龙说道。

    “你先跟我来吧。”

    又跟之前似的,自顾自往院子里头走去,也不管他们跟没跟上来。

    楚玉龙拍了拍常羲的肩膀,冲他挑挑眉毛:“那姐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

    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独自在空荡的陌生院子里,显得有些局促。

    然而夕阳西下,黄昏已近,他站得腿都有些发麻了,还没有看到二人折返的身影。直到刘兰英他们忙完了回到家,才给他安排了住处。

    他在床上锤着发麻的双腿,苦笑道。

    “她……真的喜欢我?”假的吧……

    *

    正是春耕的时节,以务农为生的李家村人,无不期盼着好天气,可偏偏当晚村里头下起了暴雨。

    乌云和雷雨来的突然,仿佛凭空出现,浇的人心头上沉甸甸的。

    刘兰英收拾着床铺,无意间想起了李慧心,有些担心。

    她随口问了李广一句:“朱婶子那头不晓得情况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李慧心有没有伤到,要不咱们抽空去看看吧。”

    李广看看外头雾蒙蒙的天气,豆大的雨珠砸在窗沿上噼啪作响。

    “明日再说吧,这鬼天气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下一阵子就得了,可别连着下欸。”

    “不会的,这两天都是好事,溪河也回来了,咱们村还分了那么好些粮米,正是运势好的时候咧,这雨呀,也就顶多下个两日。”

    “但愿如此。”

    李广心念着那些农田,始终愁容满面,“早点歇下吧,明日我一早去田里头看看。”

    夜幕降临,李家村笼罩着密雨,家家户户都熄了灯早早睡下,唯留神庙的长明灯成为了黑夜中唯一的光亮。

    一道惊雷乍响,窗前骤明骤暗,熟睡的村民没有在意,望舒躺在床上猛地睁开了双眼。

    ——这气息……是研究所……

    她看了眼身旁熟睡的楚玉龙,避开她下了床,焦急地奔向了雨幕中。

    靠近她的雨水还未落到她身上,就纷纷化作冰珠消融、粉碎。

    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后,楚玉龙睁开眼,淡淡地望向她离开的方向……

    *

    她沿着气息一路追赶,不知不觉来到了单峰山脚下。

    四周不断地有神教教徒来回巡逻,有条不紊地交错行走,将单峰山守得严严实实。

    望舒看向山顶,气息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她环顾四周,脚下用了狠劲,如同一道疾风无视了周围的人直直向山顶冲去。

    巡逻的教徒脚步顿了顿,似乎感觉到有一股劲风在耳畔刮过,他来回查看没有发现异样,又回到了巡逻的岗位。

    ……

    单峰山不大,只是山里头常年徘徊着野兽,山脚下的村民都不敢深入,只敢在山外围采些树枝、野菜,故而山中还保留着深林的原始风貌。

    树木高耸入云,树冠硕大枝繁叶茂,地面上布满了青苔和野兽的脚印,藤蔓肆意蔓延阻隔着行进的步伐。

    望舒一路走来,虽然能够闻到一些野兽的腥臭味,但没有感受到一丝野兽生存的气息,甚至连虫鸣鸟叫都不存在,只有树叶和雨水碰撞的响动格外明显,脚下湿润的泥土时不时留下一道浅浅的脚印。

    越往深处去,地面上的泥坑越来越多,越来越深,直到她听见人类的声响,才停下脚步。

    “苏大哥,你确定是在这儿吗?”

    埋头挖坑的人显然有些累了,他直起腰来靠在坑里,略有抱怨。

    苏礼撑着伞站在坑外,指甲敲打着伞柄看向满地的深坑,“消息是不会出错的,趁着雷雨掩盖了我们的气息你们赶紧去找,要是被老鼠发现了这里,到时候就麻烦了。”

    孙忠不情愿地继续挥舞铲子,小声嘟囔:“老鼠来就来呗,咱们怕他们干嘛,正好把他们一锅端了。”

    “你懂什么!”

    苏礼呵斥道。

    “要是老鼠真的混进了村子里头,万一他们假扮村民,我们杀了他们反而会引起村民的不满,你想毁了神教多年积累的声誉?!”

    孙忠不敢多言,苏礼眼神锐利,指甲在闪电下反射出冷冽的光,他咽了咽口水,顶着暴雨继续埋头挖坑。

    “孙泽安,雨势怎么变小了?!”

    孙泽安站在雨幕中紧闭双眼,双手托起全神贯注地控制着这场雷雨。听到这话,他也没有要睁开眼睛的意思。

    “苏大人,我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这场雷雨要覆盖整个单峰山,还得起码持续两个时辰,以我的能力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不然你去找我恩师来?”

    苏礼瞪了他一眼,却又无可奈何,他可没权力指挥得了长老。

    只能咬牙切齿地冲着孙忠怒吼。

    “快点!没听到吗,只有两个时辰,动作麻利点!”

    ……

    望舒躲在暗处目睹着一切,心中震撼。

    她一路走来,地上深浅不一的巨坑皆是他们的杰作,他们似乎在山中挖掘着什么,而引她来的那股气息此刻就掩埋在山体中,无法清晰捕捉到具体的方位。

    ——这股气息到底是什么。

    苏礼敲打伞柄的手指微微一顿,他看向望舒的方向,那里在夜幕和树枝的掩盖下阴森而空洞。

    “你,去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是。”

    被点名的教徒立马丢下铲子,顶着暴雨往苏礼所指的方向走去。

    望舒背在树后,心中一紧,感受到教徒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没想到苏礼五感如此敏锐,不断盘算着该如何脱身。

    她身后的灌木丛中悉悉索索传来响动,教徒被吸引了注意力,双腿化作纤长的兽腿一跃而起,向着灌木丛猛地一扑。

    再次钻出时手中提着一只小兽。

    他拎着小兽回到苏礼的面前,苏礼斥责道:“不是让你们把山里头都清干净吗!你们就这么办事的?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他话音刚落,仅仅是一个抬手,教徒的双腿齐齐断裂,顿时鲜血如注,瘫倒在泥水中,死咬着牙捂着双腿不敢发出哀嚎声。

    苏礼收回手,厌恶地在衣摆上蹭了蹭,顺道将一旁的小兽也扼杀在了雨夜里。

    众人冷漠而麻木,不曾多分一个眼神给断腿的教徒,直到苏礼下令才有人将他架走,扶到了一旁休息。

    “我听说李家村有人住进了神庙里头,孙泽安,你事情处理干净了吗?”

    “住进去的不过是几个镖师,这也能让你担心?未免太小心了些吧。”

    “哼,我还不是担心你做事跟这帮废物似的,处理不干净。”

    “你大可以放心,不过是弄些冰雪,故弄玄虚罢了,如果这都能让这帮村民看出来,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们的能力了。”

    二人不再说话,只剩下教徒们奋力挖坑的响动,雨势越来越小,孙泽安的面色愈发苍白,断腿的教徒膝盖处缓缓长出肉芽。

    直到天色转晴他们依旧一无所获。

    望舒站了一夜,教徒们没有寻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望舒亦然,研究所的气息明明就在山体中,她却无法精准捕捉。

    她不清楚神教究竟在找什么,也不敢贸然出手,只能隐藏身形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趁着夜色又返回李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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