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运动会只有一天，结束后还是得收收骨头，继续日常学习的节奏。
期中考试还是比较仁慈，没有给学生们出太多难题。十三班同学的成绩还是比较平稳的，朱乐颜也勉强挽救了一下自己的物理成绩，稍微逃离红色及格线了那么一丢丢。
唯一出人意料的地方，是班级数学和化学的第一换人了，居然不再是顾岳，变成了陈岭。全班总成绩第一仍是顾岳，但他只以微弱的几分优势领先。
用顾岳的话说，就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最近专注于竞赛，复习的时间有点少”，但十三班的其他同学似乎仍是嗅出了点不一样，心里多少都有些波动。
顾总的成绩还是顶尖的，和上学期比绝对谈不上是退步，但他似乎看上去准备走一条和他们不太一样的路，那就是通过竞赛来获得一些高考优势，亦或者，如果能足够顺利的话，甚至可以跳过高考这道墙，直接被保送，进入人生下一个阶段。
朱乐颜曾经问过宋青青她的计划，宋青青认真思考后告诉她，她目前会是两手准备，一边准备雅思考试，一边不放弃文化课，到高二再看雅思的成绩去决定之后到底走哪条路，是全力准备SAT申请国外院校本科，还是留在国内和大家一起过高考这座独木桥。
当然宋青青也反问过朱乐颜，朱乐颜却茫然语塞。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还会有其他选择，爸爸妈妈从小给她灌输的就是努力读书好好学习，为了将来高考能考上一本大学，找个好点的工作，稳定地赚钱自立。
然后呢？抱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似乎高考是人生的唯一出路，也是她青春的唯一结果，而她人生的最终目的就是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赚钱而已。
她只能参加高考吗？考上一本大学就一定能找到稳定的工作吗？高考考得好就决定了未来的一切？她不知道，也没有再问过爸爸妈妈。
现在她发现顾岳逐渐在尝试走一条不一样的路，陈岭之前提到了参加编程竞赛，而宋青青也有了不一样的打算，她忽然开始对未来有了一些自己的思考，但目前更多的还是迷茫。
身边的人开始为自己的未来谋方向，并为之付诸努力，而她却好像还停留在原地，机械地学习学习再学习。逐渐地，她慢慢发现有些科目不是她努力了就能学得好，有些事情也不是她努力了就一定会有结果。
不得不承认，高中，和初中完全不一样了。某种天赋，开始崭露头角，拉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上次在肯德基，陈岭很认真地告诉她，他选择编程是因为他觉得付出的每一分努力都能得到回报。朱乐颜那时被他这句话所触动，却不知道为什么身有所感。而现在，她似乎真的能感同身受了。
这个周末，朱乐颜约了宋青青一起去商场挑选课外书，顺便一起吃个午饭。她特地选了一件亮眼的橙色外套，给最近持续阴暗的天气增添了一分明艳。
这次期中考试她考得还可以，虽然除了英文，其他科目成绩都中规中矩，但总体也算排在班级的中上游，能给自己、给爸妈一个还算过得去的交代。
“青青，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学习了。”朱乐颜吃了口碗里的咖喱饭，皱着眉，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略显呆滞。
“咦？怎么说？”
“就是——我虽然和以前一样的节奏努力学习，但总觉得开始有点力不从心。以前我也是这样做作业、预习复习的，但现在好像只靠这些，达不到以前那样的理解程度了。”
“我也一样的。这次期中考我英语居然错了两道翻译题，我以前可从没错过翻译题。”说到这个话题，宋青青也有点无精打采，“暑假我还要考雅思呢，现在都开始要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行了。”
“你爸妈都支持你选择出国吗？”
“我妈妈的工作很多出差，尤其是到国外的出差，所以她很支持我出国读本科，趁早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家里也供得起。我爸爸其实还是比较传统的，希望我能高考，留在本地。”
“所以你准备先试一试雅思，再考虑后面的事情？”
“嗯呢，反正以后也会有英语会考、高考也要考英语，趁现在学习还没有那么忙，不如多学点雅思相关的英语技巧。这也不算浪费时间嘛。”
宋青青挖了勺碗里的香草冰淇淋，轻轻柔柔地解释。她其实这几天也感觉出来了同桌的心不在焉，却不知道她具体在烦恼什么，也不方便直接过问。她知道朱乐颜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活泼乐观，但内心深处却比她要敏感得多。
“唔……真好，至少你能有两个选择。”朱乐颜有些羡慕，随手把饭勺横着夹在鼻子和撅起的嘴中间，“嗯……而我呢，好像也没什么竞赛的天赋。我爸爸妈妈觉得本科出国太早，就算要留学也得到读硕士那会。好像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只能高考。”
“乐颜，你想得太多啦。参加高考是常态，有其他选择的才是少数。我自己觉得哦，出国留学其实也是一种对高考的逃避，我更佩服那些能直面高考、并且勇敢跨过了这道坎的人。”
“可顾岳他们参加竞赛，成绩好的话能有保送的机会，再不济能有些高考加分，多少会降低些高考的难度……”
“你想也去报名竞赛吗？”
“啊？我当然不想去报，太难了……”
“那是不是顾岳他们很有勇气呢？”说到这里，宋青青定定地看着朱乐颜的眼睛。她好像知道为什么了，她的同桌见成绩迟迟没有起色，开始对两年后的高考产生胆怯的心理。
宋青青耐心地分析，“他们选择参加竞赛这条路，也是要付出很多的呀。你想，准备竞赛要提前学很多超纲的知识，压缩了其他学科的学习时间不说，还要承受自己成绩下滑的可能。如果竞赛最后不尽人意，还是一样要高考的，到时再回来恶补各个科目，还未必能赶上大家的进度。”
朱乐颜似乎抓到了一点头绪，“对哦，像这次期中考，顾总被陈岭抢了两门课的第一，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我总觉得他比以前压力大了，平时话更少了。”
“是的，我也感觉到了。”
“但我觉得他的选择没有问题，他本身就比我们在物理方面更有天赋，值得去努力拼一拼。可我呢，我觉得自己在学习上只能靠天道酬勤，毫无天赋可言。唉。”
“你还叫没有天赋呀？平时你英语单词看一两遍就记住了，我可是要连续几天反复背好几遍呢。而且，你作文还得过好几次高分，我每次都差不多在及格线。乐颜，有时候我真挺羡慕你的。”
“啊，是吗？”朱乐颜有点懵，完全没想到她这位平时总不紧不慢、没有太多明显情绪的同桌会说羡慕她。
“是呀。我相信，每个人或许都有点天赋在身上，可能只是自己还没发现罢了，也可能并不是在学习上的天赋。虽然我们高中没有，但其他高中是有艺术生的。”
“这个我听我妈妈说过，但我妈妈说，大部分艺术生都是因为发现文化课成绩不行，才半路去选择读艺术的……”
“你妈妈是高中老师，看得比我们多，这么说也正常啦。但我觉得哈，艺术生虽然文科成绩要求不高，但在艺术造诣方面要求很高。他们也不是不要高考，只是考得侧重和我们不一样，而且口碑好的艺术类院校可比综合性大学少多了。”
“这倒是的。”朱乐颜赞同地点点头。
“所以你不要焦虑啦。顾总那样的学霸也有压力，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我也是这样的，如果最后申不到排名靠前的学校，花那么多冤枉钱，还不如留在国内呢。”
“我大概明白了。有多少能力就做多少事情，只要自己尽力了，最终的结果不管如何，都无愧于心。”
朱乐颜近期被堵住的思绪突然通畅了。市五中的牛人太多了，他们某些方面的天赋肯定比自己强，自己又何苦去和他们比？
不要和别人比，要和自己比才对。只要今天的自己能超越昨天的自己，每天都进步一点点，那就够了。至于高考后走到哪里，就让两年后的自己证明吧。
朱乐颜瞬间觉得自己的咖喱饭变香了，她拿着饭勺继续大快朵颐。
宋青青双手撑脸，温柔地看着对面恢复乐观的少女。真好，乐颜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其实也很羡慕她呢。
吃完午饭结了账，两人走到自己的自行车处准备回家。朱乐颜和宋青青的家在两个不同的方向，于是她俩互相say goodbye后，解锁了自行车一左一右朝两个方向离开。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才骑出去没多久，就碰上了马路大堵车。明明不是早晚高峰，也不是工作日，居然连着拥堵了快三个大路口，真是奇怪，朱乐颜一脸问号地在非机动车道继续骑行。
连过了两个路口，朱乐颜沿着马路边停下车，在一串电瓶车后面等绿灯。她终于看到了，是前面一个马路口发生了几车连撞的交通事故，看起来还挺严重的，连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四个方向的来车把路堵的水泄不通。很快，她看到两位交警也骑着警用摩托车匆匆赶到。
唉，这么严重啊，希望不要出人命才好，朱乐颜心有戚戚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路口经常发生大小车祸，就连她也碰上过好几回了，搞得她每次路过这个路口都提起十万分的精神，生怕有个万一。
这个路口的红灯时间有点长，她无聊地左右张望打发时间。
哎？
等等，那个是不是陈岭？坐在左前方一辆出租车的后座，右手靠在车窗上，探出头好像也是在观察前方的动静，看上去有点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