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本章从女主第一人称视角来写,可以当番外看,不喜欢第一人称的小伙伴可直接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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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船老大问话就方便多了,一张银票拿出来,船老大就把知道的都说了,拍着胸脯保证明日亲自把我送过去。我却等不急,又加了两张银票让他松口解了缆绳。

    夜里海上的浪很大,汹涌的海水像一头咆哮的巨兽,将这艘不算太小的船推来搡去,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了。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才到了目的地,这地方我竟来过,只是这片海域有激流,当时雇的是一条小船,船夫不敢久留。我想着即将要面对的事情,心里又期待又害怕,既期待能找到有关阿飞的线索,又怕真的在那儿看到了跟阿飞有关的线索。

    船老大对再次下水有些抵触,我又加了一倍的价钱才让他松了口。

    我们在海上漂了三天,几乎将这附近的海底都摸了一遍,总共从海底捞出来十一具尸骨。每捞上来一具,我的心都会颤一颤。万幸的是,这些尸骨骨架矮小,没有一个是阿飞的。

    这是不是就能说明阿飞没有死,他活下来了,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返程的时候,我已经冷静了下来。李相夷在我快走的时候出来捞船只残骸,其实也不过是在变相地告诉我当年他们东海决战的信息,不然他大可以等我走了之后再来捞。

    我当时被情绪冲昏了头脑,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对他动了粗,应该去道个歉。于是靠岸后,我打了一斤酒,又托邻家大娘做了几个下酒菜,去了他的茅草屋。

    我到的时候他正在晾捞上来的木板,他把木板一块挨着一块铺在院里,码得整整齐齐的。半年相处下来,我发现不管是种菜还是做家务,他总是很认真地在做,心无旁骛的,身上一点都没有了当初那个武林第一人意气风发的痕迹,仿佛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咳了一声,他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继续沉浸在仿佛木板的事业当中。直到我在院里的矮桌上将酒菜都摆放好,他才停了手中的动作,慢吞吞地走过来坐在了桌边。

    我斟满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放在了他的面前,不好意思道:“上次是我不对,不该对你动手,这杯酒向你赔罪。”说完,一饮而尽。

    他把玩着酒杯,看了我很久,就在我搜肠刮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终于将酒杯送到了嘴边。

    既然肯喝,那就代表之前的事可以揭过了。我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又续满了两个杯子。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一杯一杯的喝,菜没吃多少,酒壶很快已经见底了。

    夜风很凉,可吹在身上却一点清凉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心里仿佛有把火在烧,烧得人异常烦躁。燥地想放声大叫,燥地想放声大哭。这样想着,眼睛竟不自觉地湿润了起来。真奇怪,因为李相夷身体不好,我买的是度数很低的米酒,怎么竟有些醉了呢。

    我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走到李相夷身边,本想坐在他身旁的板凳上,谁知脚下一踉跄,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李相夷想伸手扶我。他身体弱成这样,我怎么能让他扶我呢。我要自己站起来,但脚下像踩了棉花,软乎乎地,怎么站都站不起来。算了,这样也挺好。

    我过来是想干什么来着,哦,对了,我是想问他一个问题,一个我一直很疑惑的问题。

    “李相夷,你为什么不回四顾门呢?”

    他撤回去的手一顿,没有说话。意料之中的反应,我其实也没指望他会回答我的问题,可我今天还是想说。

    “你知道吗,自你出事之后,听说乔姑娘已经投了两次海。虽然都被人救了回来,但身体却不大好,养了好久都没养回来,还患上了哮症。”

    我很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可脑袋晕晕沉沉的,怎么也抬不起来,只好趴在桌子上去看他。他的身形一直晃来晃去,最后竟晃成了那个我从小看到大的人。

    我知道那不是他,但多希望那是他。

    “你知道她有多想你吗?你为什么就是不回去呢?”

    这一刻,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在跟谁说话。

    “洛姑娘。”

    李相夷有些不知所措地声音响起,我才惊觉自己已经满脸都是泪水。

    真丢人,十岁以后我还没有这么哭过,更从未在外人面前哭成这样。但既然人已经丢了,那也没必要再忍着,我干脆放声哭了起来。

    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怕,我害怕捞出来的下一个尸骨就是阿飞的。可就算最后也没有阿飞的尸骨,他就一定活下来了吗?像师傅说的,他若真的活下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一点音信都不给我?也许师傅说得对,我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乔婉娩,可以毫无顾忌地追随爱人而去。我没有她的勇气,我从小见惯了尸体,却最怕死。小时候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一个的倒下,我就在想,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即便是苟且偷生也好,我也要活下去。但我却从未想过,若是阿飞不在了,那我该怎么办。

    我从小追随他,仰慕他,他仿佛是我人生的定心骨。只要有他在,我就知道我是安全的。哪怕我们相隔万里,哪怕我们很久很久都不见面。但只要让我知道他在那里,我的心就是安的。离开了笛飞声,我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六岁被刀砍向的小女孩,只知道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哭了很久,哭到后来感觉酒气都散了,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我抽泣着打了个嗝,李相夷难得没有无视我,甚至亲自去倒了杯水放在了我面前。

    “接下来什么打算?”他问。

    “接着找。”只要没有见到尸体,那我就不认他已经死了。

    许是方才已经丢过了脸,再面对李相夷时,我不再像从前那样拘束,身为医者,有些话我其实想说很久了。

    “你若是回四顾门,能有人用内力帮你调息,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你也说是一线生机,若真能成行,当初老和尚早将这碧茶之毒解了。”

    我叹了口气,当初无了大师几乎耗费了十几年的修为才将他从濒死中救回来。理论上,只要有内力助他调息运转扬州慢的心法,那就可以一直跟碧茶之毒抗衡,但这种内力需与扬州慢不相斥,而且助他疗伤之人一定要内力足够深厚才行。如我所修的悲风白杨功法,与扬州慢完全两个路数,贸然用内功助他,只会适得其反。

    “那你师门呢,除了单孤刀总还有别人,同根同源的自然更好。”

    他的手猛地一颤,连杯中的酒都洒出来一些。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他好像要马上哭出来一样,但他最终没哭,只是仰头将杯中酒灌了下去,然后就是一阵剧烈地咳,咳地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是我的错,不该在他面前提起单孤刀。我忙将人扶到了床上,用针刀扎了几处大穴,给他顺气。

    “实在都不成,左右还有天机蛊,至少能拖慢毒发的时间,剩下的慢慢想办法。”

    “以我现在的身体,还有多长时间?”

    “你若好好听话,爱惜身体,每日控蛊调息,不动用内力,保你十年的命我还是有把握的。”

    他沉默了很久,喃喃道:“那时间应该也够了。”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我必须走了。也许阿飞就像李相夷一样,重伤躺在什么地方等我。第二日,我给李相夷留下了足够用的生机蛊,细细教了他种蛊控蛊的法子,离开了渔村。

    东海之战后第四年,我从东海决战的地方顺流而下寻找阿飞,但还是没有结果。

    年中,我回鬼谷看望师傅,估摸着李相夷的生机蛊快用完了,又带了一年的量去找他。他身体好了不少,竟然还用那些从海里捞出来的船只残骸盖了一座木楼,门口挂了一个莲花楼的牌子。楼里还养了一条小黄狗,取名叫狐狸精。

    过往的渔民看样子跟他熟稔了不少,只是不知为何都喊他李莲花。他说觉得莲花这个名字很好听,让我以后也这样叫他,然后告诉我他想出去找单孤刀的尸体。我理解他的决定,只能细细叮嘱他身体需要注意的地方。

    走时,我打算给他留些钱,他却从荷包里倒出来三十两银子,笑着说已经够了。我看着他脸上的笑,发现他真的跟过去不一样了。不知他这一年又发生了什么,但这样也很好。

    东海之战后的第五年,该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依然没有找到阿飞。

    我开始放弃在海边的寻找,转而更内陆一些的城镇村落,一边行医一边打听。过年回鬼谷的路上,我顺路去看望了无了大师,跟他说了李莲花的近况。无了大师宽慰不少,又旁敲侧击地暗示我也要像李莲花一样看开一些,我笑了笑没有答话。

    年节的普渡寺香火鼎盛,我在小沙弥的游说下为阿飞供了一盏平安灯。从前我和阿飞最不信这些,但只要他能平安回来,那我愿一生茹素,救世济人,偿还我们从前造过的杀孽。

    东海之战后的第六年,过年时师傅晕倒了,这几年我四处奔波,竟没注意到她老人家不知从何时起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我决定留下来照顾她。

    师傅很高兴,一边拉着我说过去一年药铺的事情,一边小心翼翼不着痕迹地劝我放下过去。我竟然让她老人家为我这样操心,真的很不应该。

    我每天白日里忙着药铺的事情,晚上还是忍不住想阿飞。我们已经五年没有见面了,等再见了面时,他会不会已经不认识我了。我想象着他的样子,有些细节竟怎么想也想不起了,这让我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我忙从床上爬起来,拿出纸想将他画下来,将他从小到大的样子都画下来。但我从未画过画,越画越不像,最后只能抱着一堆废弃的纸哭。除了哭,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了。

    东海之战后的第七年,我开始让自己习惯起没有阿飞的日子。

    经过了一年的修养,师傅的身体好了不少。我决定辞别师傅,四处走走,行医问诊,也顺便找找阿飞的下落。看得出来,师傅很开心我能有这样的转变,也很支持我的决定,践行时甚至将她一直珍藏的,我娘当年送她的镯子给了我。我真的很没用,娘没有找到,阿飞也被我弄丢了。

    东海之战后的第八年,四处行医问诊真的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我救活过难产已经断了气息的孕妇,给被穿胸而过的刀客缝过伤口,挽救过被五步蛇咬伤的山间幼童。。。甚至还给把我掳到山寨的马贼刮过腐肉,当然给他包扎好伤口后又打断了他另一条好腿,若不是看在他不伤人性命的份上,就绝不是打断腿上几个月夹板的伤了。

    我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难过了。

    东海之战后的第九年,我在外面行走久了,得了个鬼谷神医一线针的名号,再见李莲花时还被他好一通调侃。我请他吃饭,饭桌上他竟也开始劝我看开一些。这话从他嘴中说出来也是新鲜,若真的想得开,他又为何一直找他师兄。

    东海之战后的第十年,江湖上两个叫万圣道和鱼龙牛马帮的组织这两年发展壮大的很快。两个帮的帮主都颇为神秘,帮众行事却有些高调,今年已经有好几个找上我的江湖人是因这两个组织受了重伤。

    自四顾门和金鸳盟覆灭后,武林中群龙无首,各种组织层出不穷,行事却毫无章法,没有规制。目前,武林这表面的平和全靠百川院维持着。朝廷为约束江湖人,特赐了百川院为江湖刑堂,专管江湖中的刑事命案。

    只是最近万圣道和鱼龙牛马帮跳的有些厉害,连续做下了好几桩血案。何庄主的夫君方大人现已升至户部尚书,听他说当今圣上对此震怒,严令监察司彻查此事。

    纷争再起,看来未来的江湖又要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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