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秦。
从名字就能看出老板的雄心壮志，整座会所也走的是高端市场路线，外表十分辉煌，价格也自然贵的离谱。
陶月自从踏进销金窟大门，那根穷记者的神经就紧绷到极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赔出去一个月工资。
结果扭头便看见桑恬正在游刃有余地点单。
她动作太自然熟练了，仿佛点的是四块钱一杯的可乐，而不是四位数一瓶的酒。
陶月看得眼睛发直，趁酒保去拿酒的功夫，忍不住扯了下桑恬的袖子，小声说：“桑桑你疯了？就算为了任务也不能把自己的工资全都搭进去吧！”
更何况还是一个别人都不愿意接的卧底任务。
来的路上她就清楚了，桑恬哪是请她喝酒，分明是借着喝酒的名义，来接台里人人不愿碰的烫手山芋——调查龙秦会所的天价假酒。
据线人消息，龙秦里面的酒疑似真假混卖。
奢侈的环境，高昂的酒水，几乎很少有人怀疑这里面卖假酒，就算有人怀疑，也不敢直接挑明。
毕竟能在A市干出一番名堂，龙秦背景强大是心照不宣的事，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这个选题不错，在记者部却没人愿意主动接手。
从高束将选题随手塞给桑恬来看，他对桑恬也没抱什么希望，或许他压根就没觉得桑恬一个穷记者能走进龙秦的大门。
桑恬竖起手指：“嘘——小点声，我们现在人设是只会撒钱的傻白甜，这点钱算什么。”
陶月欲盖弥彰地朝四周看了看，好在周围环境暗，还没人注意到她们。
“那你带个假包不会被发现吧？”她瞅了眼桑恬的包，上面富贵的商标闪闪发光，仿的还蛮真。
桑恬眨眨眼：“没问题。”
她爸前段时间才寄过来的新品，标价24w，要的就是富贵逼人。
“今天就两位美女呀？”不多时，年轻的男招待带着一瓶酒回来，长得还不错的眼睛对着两人一眨，暧昧地笑了下。
陶月被笑得脸红心跳，半句话都说不出。
桑恬面色泰然，扬了扬下巴：“听说这里不错，带朋友过来打发时间。”
男招待眼神在她格外漂亮的脸上转了一圈，微笑着说：“您和朋友看上去是生面孔，需要我推荐我们这的招牌吗？”
桑恬毫无心机地说：“那你可别瞎推荐啊，我朋友第一次喝酒。”
“咳咳咳！”陶月被她的话呛到，急忙拿纸巾擦嘴边的酒渍，倒像极了桑恬口中第一次喝酒的小白。
男招待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和同事打了声招呼后，又继续和桑恬介绍起了酒。
刚才应该是暗号，桑恬心想。
龙秦里应该有专门的卖酒流程，真酒卖给行家，而假酒就卖给不懂行的小白。
但现在他似乎还不确定她们到底是哪种人。
“你给我们推荐一些度数不高的酒吧，我和我朋友之前都没喝过，怕度数高了出事。”桑恬一副听不懂又懒得听的骄纵表情：“但必须是好酒，钱嘛，不是问题。”
说完，从包里抽出一叠大钞，看也没看，就随手递给男招待。
男招待的呼吸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扩大几分。
“美女放心好了，我们的酒肯定都是好东西。”
新的酒很快被送上来，桑恬让人开了，见男招待还站在一边，眉毛一扬：“你怎么还在这？”
男招待笑着说：“我今天是专门招待两位客人的。”
“那你站远点，挡着我和我朋友视线了。”桑恬撇嘴，拿起酒杯慢慢抿了口，娇美精致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一抹红晕。
招待见她满脸富家小姐的单蠢气质，也就笑呵呵地往后站。
不知过了多久，他见两人中的富二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是已经醉了。
刚想上前，另外一个圆脸女生就把他叫住，问有没有比较甜的酒。
桑恬摇摇晃晃地走进了洗手间，隔间门一关，她身上萎靡的气质瞬间消失。
啪嗒！
金属卡扣的声音被冲水声掩盖，桑恬迅速将一小瓶装有酒的玻璃瓶藏进夹层，再用一堆高端的化妆品瓶子将其盖住。
陶月拖不了很长时间，桑恬又掐着时间等了一分钟，才走出隔间，对着镜子洗手。
一道视线在她背后打转。
桑恬从镜子里瞥了眼，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不认识。
她洗完手，用纸巾擦干，拎起包就要走。
男人却满身酒气地侧身挡住她的路，喝得发红的眼珠盯着她的脸：“美、美女，我看你一直一个人，第一次来这吗？”
桑恬声音冷淡：“我和我男朋友一起来的，让开。”
男人醉醺醺直笑：“美女别扯谎有男人了，跟我，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说着，上前就要拽人。
桑恬退后一步，拍开他的手：“不喝！”
——啪！
男人只觉得自己手被打得生疼，脑门上的青筋在酒精刺激下陡然暴起。
“臭娘们，你她妈敢打我？！”
不知道是不是酒上头，砰一声巨响，醉汉狠狠敲碎一个酒瓶，竟然二话不说，抄着半截酒瓶就朝着桑恬刺去。
桑恬眉心一跳，下意识甩出包，下一秒坚硬的包底砸上男人的脸。
男人闷哼一声，被砸了个趔趄，身体往后倒了半步，撞上摆放空酒瓶的桌子。
“啊！”
霎时间整张桌子带着酒瓶摔碎一地，醉酒男人摔傻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个女人弄成这样。紧接着就是怒气上涌，男人喘着粗气，怒吼一声就举着酒瓶向桑恬冲去！
动静闹大，不少人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见是一醉汉和一个小姑娘的矛盾，迟疑着想要出手拦住。
但一看醉汉举着尖锐的破酒瓶往前冲，都急忙躲开，生怕惹祸上身。
桑恬瞳孔微缩，心想这人疯了？
人她肯定是打不过的，刚才能把人打倒全是凑巧，现在怎么办？
她脸色微变，视线迅速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然而会所为了方便出入，没有半点可藏身之处。
忽然，桑恬瞥见什么，视线一顿。
灯红酒绿的人潮中，一道挺拔的身影冷不丁的出现在她眼前。
时间彷佛有瞬间的静止。
即便那人戴着口罩，但桑恬的目光还是穿过人群，准确地与口罩上方冷淡又平静的眼睛对上。
电光石火间，桑恬来不及细想，陡然朝着那人拔腿就跑。
“臭女人看你往哪躲！”
男人通红着眼，见桑恬闪身躲在一个清瘦的人影身后，伸手就想把人拽出来。
下一刻，他的手腕被紧紧攥住！
“酒喝多了，所以连人都看不到了是么？”年轻男人平淡地开口，黑色的口罩上眉眼轮廓锋利。
醉酒男人大怒，挥舞另一只手的酒瓶：“你谁啊？少他妈多管闲事，给老子让开！”
酒瓶在空中急速落下，年轻男人侧身微避，就着这个姿势，反手咔嚓一拧，手腕脱臼的声音清脆响起，伴随着男人爆发出的一阵杀猪般惨叫。
“啊啊——”
酒瓶啪嗒掉落在地，而年轻男人却没给予半分眼神，凌厉的眼睛微微下垂，落在身侧的女人身上：“你倒是会找地方躲。”
昏暗的环境中看不清人的表情，光影只勾勒出他冷漠的半边侧脸轮廓。
桑恬眼神飘忽，心知自己作为被救人应该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毕竟您人群里最耀眼。”
“……”陆嘉南冷冷笑了声：“你不说话我会感觉更有救人的成就感。”
这时，一道女声忽然从人群后方传来，桑恬刚想和陶月说自己在这，话到嘴边猛地变调：“小心！”
事故发生太快，哪怕桑恬伸手欲挡，醉汉举着的酒瓶还是结结实实砸上陆嘉南的后背。
砰！
沉闷的撞击瞬间让他踉跄两步。
下一刻，会所灯光大亮。
身着制服的民警闪电般冲进来：“不准动！警察！”
＊
半个小时后，派出所。
坐在电脑后边做笔录的警察头也不抬：“就你骚扰女同志还打人是吧？”
“胡说！胡说！警察你可别冤枉人！分明是这个女人先打的老子！”醉汉声音尖锐，唾沫乱飞：“什么叫我骚扰？怎么不说是这女的先勾引老子呢？大晚上出来喝酒，什么货色老子都知道！！”
警察见多了醉鬼寻衅滋事，一拍桌子，厉声呵斥：“闭嘴，让你说你再说！”
陆嘉南带着口罩，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不发一言。
警察瞅了眼他端正的坐姿，心想这小子还挺淡定，喝了口水，问：“这人骚扰你女朋友，你还手了？”
陆嘉南面无表情：“我不知道，让她说。”
警察狐疑地看向他身侧。
桑恬也坐在椅子上，但相比于陆嘉南的淡定，整个人显得可怜巴巴的，眼睛都红了一圈，纤细的手指揪着身侧男人的半截衣角，一副吓惨了的柔弱模样。
像是察觉到警察的目光，她瑟缩了下，双肩一抖一抖。
警察年纪大，看桑恬就和看自己女儿似的，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不忍心看她这幅样子。
于是又转头回去教训陆嘉南：“小伙子你怎么回事？女朋友被骚扰了，你还让她来说话？”
陆嘉南抬起头，盯着警察半天，终于开口：“她不是我女朋友。”
话落，警察还没反应，醉汉仿佛被刺激了一般，又开始骂骂咧咧：“不是你女朋友还多管闲事？老子手就是你折断的，赔钱！”
“安静安静！再吵多关几天！”
连警察也不相信陆嘉南的话，一副过来人的表情说：“行了，小年轻闹什么脾气呢，男人就要大方点，这都什么时候还和对象闹？”
“她不是……”
话没说完，一声娇娇怯怯的呜咽陡然响起。
桑恬：“呜呜呜！”
陆嘉南：“……”
他低头看着沉浸在啜泣中不能自已的女人，开始感觉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