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桑恬容光焕发地走进办公室。
她心情好，带着整个人都散发着艳光。
陶月见了挤眉弄眼地问她：“桑桑，遇到啥好事了？”
如果她没看错，桑恬今天好像还化了淡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搞这么漂亮不要命啦？
桑恬掏出镜子：“很夸张吗？”
她只是不想灰头土脸去采访陆嘉南而已，那样多丢面子。
“怎么会，”陶月抓住桑恬企图擦掉口红的手：“请以后继续保持好么！”
放假前的周五不算太忙，几个同事凑在一起，商量着下班去哪儿玩。
“桑恬，下班有空一起去看电影呀。”熟悉的同事招呼着。
“不了，我……”
“人家可是大忙人，接了陆嘉南的大采访，哪像我们这样有闲工夫浪费。”赵筱雅漫不经心打断她。
桑恬抬起头，不知道这人又在抽什么风。
赵筱雅双手环胸靠在椅子上，目光对上桑恬，嘴角忽然一弯。
“桑恬，你今天打扮不错嘛？是要去哪儿？”
“听说你的采访稿被陆影帝拒了？”
“是真的吗？要不要紧呐，还来得及重写吗？”
第一版稿子被拒的事，桑恬没刻意提过，于是同事们几乎都不知道。
这会儿赵筱雅突然指出来，桑恬除了意外她是怎么知道的，也没其他情绪。
倒是周围同事皱起眉，隐晦地看了眼赵筱雅。
稿子被拒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初入职场的小白里，是很正常的事。
但赵筱雅这会儿说出来，反而有点指责桑恬光顾着打扮，业务能力不行的意思。
桑恬也不是笨蛋，脑子稍微一转，就知道赵筱雅是在给她挖坑。
不知道赵筱雅从哪儿来的消息，但稿子被毙是事实，也没什么好狡辩的。
于是桑恬大大方方地点头：“是啊，的确被拒了。”
看着赵筱雅脸上逐渐放大的笑容，桑恬微歪了下头，模样状似十分无奈：“但陆影帝今晚非要请我吃饭，说是稿子细节不够，还要继续沟通，我也没办法呀。”
桑恬被自己做作的语气尬到了，但为了效果，还是强忍着说完。
果不其然，赵筱雅听完眼睛一下子睁大。
“陆嘉南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请你吃饭？”
请吃饭当然是假的，但这种情况下说实话显然不过瘾。
出门在外面子全靠自己给，就算她今天瞎编了，赵筱雅还能找陆嘉南当面对峙不成？
于是桑恬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胡言乱语：“当然了，有什么问题吗？你要是不信，也可以和我一起去吃，只要陆影帝同意的话。”
赵筱雅咬牙：“你什么意思？”
桑恬：“哦，我忘了，他好像不认识你。”
这句话杀伤力太大，赵筱雅气得脸色一变，猛地从工位上站起来。
桑恬没管她，神色自若地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赵筱雅在四周微妙的注视中，狠狠地瞪了桑恬一眼，甩手走出门。
几秒后，微信弹出消息。
陶月：【桑桑你真的太牛了，看她那表情，爽死谁了哈哈哈哈哈！】
桑恬：【小意思，稳定发挥啦。】
回复完陶月，桑恬单手撑着下巴，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无意识滑动鼠标。
和陆嘉南的聊天还停留在昨晚问她去不去的对话上。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反悔了，在她回复“去”之后，陆嘉南就再也没有过任何动静。
既没有发地址，也没有发时间。
要不是聊天记录还在，桑恬都快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了。
不会真的反悔了?
桑恬爪子有点痒，盯着对话框，想了半天，发了个狗狗等待的表情包。
结果直到她写完了这周的总结，微信里边也没有任何消息。
傍晚，电视台的同事陆陆续续下班。
桑恬揉了揉脖子，看了眼还剩个结尾的稿子，决定写完了再走。
赵筱雅拎着限量版的爱马仕包包，踩着高跟鞋，张扬地从她身边走过。
今天早上，她在桑恬这碰了壁，这会儿正是看人格外不爽的时候。
见人还在加班，忍不住阴阳怪气：“哟，还在写呢？再不走，赶得上高峰期的地铁吗？”
哪知道桑恬像是没听见一样，抓着手机像是在和人聊天，完全没给她一个眼神。
赵筱雅就没受过这种气，还想再说什么，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冷哼一声，噔噔噔走了。
一出门，她看着等在电梯前的江恒，忍不住抱怨：“你猜桑恬今天和我说什么？居然撒谎说陆嘉南要请她吃饭，我叔叔都说陆嘉南今天一直在片场……”
*
桑恬不是故意无视赵筱雅的，谁让陆嘉南正好回了消息。
陆嘉南：【下楼。】
桑恬：【？】
陆嘉南：【你还有58分钟。】
什么？？？
桑恬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关了电脑，抄起一个录音笔就往楼下跑。
高峰期电梯运行很慢，桑恬咬牙，以最快速度从楼梯上下去。
也许是电梯时间真的很长，桑恬到了楼下时，出来的同事很少。
她胸膛急促起伏，四周张望了下，没看见熟悉的人影。
还好还好。
她吐出一口气，微一侧头，从一旁车的车窗里看见自己倒映的身影。
伸手把略显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正想趁人没来补个妆，桑恬就见一直没动静的车窗玻璃缓缓降下半截，露出一双熟悉的冷漠的眼睛。
桑恬：“……”
这个场景似乎格外眼熟。
她沉默片刻，决定先发制人：“你换车了怎么不早说？”
陆嘉南扯了扯嘴角：“这难道是我的错？”
他似笑非笑，像是在提醒什么，又带着一丝薄凉。
桑恬一顿，表情差点裂开。
忘了她还欠着这厮的钱了！
灰溜溜坐上副驾驶，转眼间，黑色辉腾驶出电视台。
安静地怂了几分钟，桑恬忍不住看了眼时间，还剩五十分钟。
就这么采访，会不会太生硬？
那准备个开场白？
桑恬略作思考，刚要开口问。
陆嘉南却像是侧边长了眼睛似的，平淡地开口：“晚上吃什么？”
桑恬思绪被打乱，懵了下：“要去吃饭？”
只有一小时吃什么饭？
而且她和陆嘉南的关系还到不了能心平气和一起吃饭的地步吧？
桑恬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张牙舞爪的想法，委婉道：“这不太好吧？”
陆嘉南的回答是冷漠左转方向盘，踩下油门。
直到车停下来，桑恬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陆嘉南居然真的带她来吃饭了。
还是家网上很火的特色店。
排队的人不少，陆嘉南戴上墨镜下车，领着一脸懵逼的桑恬就这么左转右转坐进了包厢。
服务员进来送菜单。
陆嘉南低头翻了几页，半晌像是反应过来还有一个人，对着桑恬说：“要吃什么？”
桑恬心里哼哼两声。
这会儿想起我来了？
嗟来之食不吃也罢。
她算是看出来了，什么有一小时空档，估计就是陆嘉南的晚餐时间，拿来应付她了。
想罢，桑恬嘴上冷艳地吐出俩字：“随你。”
陆嘉南抬起头看她一眼，腔调很淡：“你确定？”
他记得大学时候，这女人娇气得很，食堂一堆菜就没几个她爱吃的。
桑恬用热水冲洗碗筷，兴致缺缺：“我吃什么都可以。”
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是来吃饭的。
服务员拿着菜单出去，顺便还带上了门。
桑恬和陆嘉南面对面坐着，相对无言。
正常这个时候都该聊些双方熟悉的话题，但很明显，他俩不太正常。
桑恬拉长语调：“陆老师……”
陆嘉南眼皮都没动下：“说。”
“菜一时半会儿也上不了，要不咱俩干点正事吧？”桑恬一脸认真地说。
“……”
陆嘉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桑恬不躲不避，露出标准招待微笑。
严格来说，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比起上次在工作室，陆嘉南今天装扮更加日常，名贵衬衫挽起袖子，似乎和大学时变化不大。
但陆嘉南一开口说话，其中的距离远比五年的时间更长。
——以前和她吵架吵不过就干瞪眼，而这会儿一举一动都摆上了大明星的架子。
比如此刻。
桑恬开着录音笔，看着对面正在慢条斯理擦手吃饭的男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说：“你什么意思？”
陆嘉南从容不迫：“没什么，就是突然没心情回答问题而已。”
桑恬瞪大眼睛，不满地控诉：“你怎么能这样！”
据她所知，一些娱乐圈的明星会仗着自己有名气，经常耍大牌，出尔反尔。
但大明星了不起啊？
大明星就能言而无信了吗？
事实上，陆大明星还真能言而无信。
“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谈工作。”陆嘉南：“给桑小姐两个选择，要么等我吃完，要么你可以现在就走。”
“……”桑恬从齿缝里憋出一句：“那你吃吧。”
她瞪了眼陆嘉南宛如漫画男主等比复刻出来的完美身材，心想能吃多少吃多少，最好吃到身材走样上不了镜，然后丑图满天飞，气死他。
说起来，她似乎从没看到过陆嘉南有丑的时候。
哪怕是大学吃不饱那会儿，这人都有股清俊内敛的气质。
还记得当时她做完那场运动会的活动稿后，就把陆允忘在了脑后。
再次遇见是在食堂，她外出采访晚了，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
偌大的食堂只有几个人分散着坐开。
桑恬没什么胃口，随便打了几样菜就挑了个桌子，边吃边琢磨自己的采访稿。
不经意间转头，扫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在窗口前买饭。
一块钱的青菜，配上一大碗免费的白米饭。
打菜阿姨还很惊讶，操着本地方言问：“同学，这点菜吃得饱吗？”
桑恬记不清陆允有没有说话，只记得那道沉默的影子逐渐走向角落，仿佛下一刻就要和昏暗的背景融为一体。
很安静，又很奇怪的一个人。
桑恬想起那个被塞进抽屉角落里的珍珠发夹。
莫名有些酸涩。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不久后，她在一场意外中，再次遇见陆允。
那天，桑恬去校外采访校内团体定向资助的盲人家庭，返程时天色暗沉，还要穿过一片老居民区。
那段时间当地经常出现小混混勒索抢劫老少妇女的新闻。
桑恬心里想着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背后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
到底是才成年不久的小姑娘，桑恬吓得手脚冰凉，连头都不敢回，拼命地往人多的地方跑。
但她体力太差，还没跑几步，就被几个非主流小混混团团围住。
“美女，别跑啊。”一个红毛混混嬉皮笑脸道。
“一个人？有钱没？没钱陪哥喝几个也行。”
“对啊，你这种长相，没钱我们也乐意。”
粗俗的话一句接一句，桑恬忍着不适，正要装着凶狠的样子反驳。
“我报警了。”
桑恬一愣，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陡然响起。
她扭头看去，陆允站在巷口，手里赫然拿着一只正在通话的手机。
“操！你他妈忽悠谁呢？”
陆允冷冷地说：“最近的派出所只有三分钟距离。”
终究赌不起，几个小混混对视一眼，恶狠狠地放了句狠话：“你小子最好别落我们手里。”
随即拔腿就跑。
陆允捡起桑恬因被小混混暴力拉扯，而掉在地上的包包，皱着眉盯着上面掉了的装饰珍珠：“这个好像坏了。”
又看了眼表情愣愣的桑恬，顿了顿：“你还好吗？”
桑恬惊魂未定，这会儿被关怀了下，也不知道哪来的委屈，眼眶陡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