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枯萎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原本能够维持14天不败的它总是会在一个星期内腐朽变质，落下带着黑斑的花瓣。露西亚把它们收集起来，和自己新写的文章一起投入壁炉里。

    伊格内修斯回来的时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多了，他说他正在做书写材料的工作，一切都要进入尾声，很快，这场战争的性质就会被完全改变，和他在她心中的评价一起改变。

    玛蒂尔达说，那是因为他们终于掌握了加斯科涅贵族们饲养魔物的证据，伊格内修斯正在向伊兰翠申请经过圣化的武器。一开始，露西亚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于是玛蒂尔达进一步解释道，那些经过圣化的武器是用来对抗阴影的。他们被倒影所操控的生物袭击了，活下来的人们陷入奇怪的亢奋之中，因为这样一来，事情便由国家间的利益冲突演变为对六芒星神殿的亵渎和对人类灵魂的亵渎。

    随着预言的日子一天比一天临近，战马在加斯科涅与科迪亚斯之间飞驰，而伊兰翠的信使也出发前往永昼极地，玛蒂尔达变得不安起来，她卷着头发对露西亚说：“可是这样的话，加斯科涅依旧不能纳入科迪亚斯的管辖之下，它会被交给六芒星神殿。而且，老爷虽然还得待在那里作为世俗军队的代表，但回来的时间也会变得更长……”

    “是时候去找乔治娅·杨了，不是吗？看起来只有她能够解决这些了。”露西亚觉得自己看见了希望。

    “可是……”玛蒂尔达的手用力勾在头发上，思索片刻，最后还是点点头。她回去换了身十分正式的衣服，却梳了个难看的发髻，在露西亚面前转了一圈。

    露西亚不得不站起身重新帮她梳了头发，和她说：“我上次已经在信里说了，你一直负责照顾我的起居，是我很好的朋友和知己。见到她后，你和她说确实如此，然后把你的故事说给她听，她会理解的。”

    玛蒂尔达乖乖点头，露西亚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还可以问问她，知道多少关于加斯科涅的事情。”

    “她真的不会伤害我吗？”玛蒂尔达担忧地问，“如果她问起我的身份，我该承认自己是木偶魔女吗？”

    “她不会问起你的身份，她一定知道你是谁。但你不用担心，你不是罗兰·理查德，她会酌情处理的。她是一个通情达理的魔女。除了她，其他人都是疯子。”

    玛蒂尔达站起来，又扯了扯裙子，腼腆地问：“这样可以了吗？”

    露西亚点点头，于是玛蒂尔达说：“那我走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就可以回来。”她又摸摸垂下来的头发，“希望能赶在老爷回来前和你分享。”

    “你怎么去？”

    玛蒂尔达咧嘴一笑，“和之前一样，飞过去。”

    她离开了。露西亚大笑着躺倒在沙发里，看着天窗傻笑，笑得涕泗纵横。玛蒂尔达终于去找乔治娅了，这意味着，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下午时，玛蒂尔达如约归来，露西亚正在写新的随笔，瞧见玛蒂尔达凭空出现，如同饿狼般扑上去询问：“乔治娅怎么说？”

    玛蒂尔达先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知道我的另一只眼睛来自哪里了。”

    但很快，她从自己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杨姐姐最后还是建议我把哥哥吃掉，因为我找不到我的旧稿，就算能够用科迪亚斯的律法也我不能打赢官司。”

    “真没想到乔治娅会这样建议，不过，的确是唯一的解决方法了，而且他并不无辜。”

    “我也相当震惊，因为杨姐姐是六芒星神殿的人，我原以为她会把我抓起来烧死的，结果她给了我一杯热可可，和我说起魔女保护协会三训：一、不可疯狂屠戮；二、帮助同情弱者；三、不得猎杀女巫。我想我能理解她帮助我的原因，只是我仍觉得，我被拿走的旧作更好。她说，回忆总是难以燃尽，但如果想要前进，就不应该把过去背在身后，但如果认为某些仇恨铭记的话，可以找您写一本自传。”

    露西亚的眼眸中也藏着光，她明白她这么说的原因，她知道，乔治娅会给出答案。

    “关于加斯科涅的事，杨姐姐告诉我，她也是从老爷这边才知道的。老爷把文件递交给伊兰翠后，伊兰翠委托她递交给了六芒星神殿，过不了多久，六芒星神殿将委派圣子前往处理此事。这样一来，那些欺负我的贵族也一定可以得到制裁的。但乔治娅姐姐仍然会待在王都，她不敢贸然前往魔物多的地方。”

    “为什么？”在她印象里，乔治娅一直是处理这种事情的。

    玛蒂尔达摇摇头表示并不清楚，说：“她还要委托我感谢你，谢谢你帮她解决了一大难题。事实上，我也要感谢你。露西亚姐姐，罗兰·理查德和神器绑缚的灵魂因F和你的联系而破碎了。现在，我是一个全新的、未被腐化的灵魂。所以她不会杀死我，我会在找不到生活希望时，把魔女的力量还给她。”

    她小心翼翼问：“露西亚姐姐，可我还没问起你呢，你愿意帮我写自传吗？”

    “当然。”露西亚抽出纸，“你看，我要开始写作了。我还会写海岛与浪花，还会写府邸和梦魇，并且还会写关于人和诗的故事。”

    这还不够，但对于今天来说，已经足够了。

    玛蒂尔达又卷着自己的头发说：“不过，我不能再待下去了。外面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老爷也马上就要回来和你庆祝了。”

    “好。”露西亚伸出手，“玛蒂尔达，我预祝你胜利。”

    “嗯。我会把过去的诗全部烧掉，写下更好的新作。”玛蒂尔达同她握手，变成一团雪白的丝线，又变成一团阴影沉下去。

    露西亚开始动笔了。她点上蜡烛，看着不再鲜艳的玫瑰花沉思，缓慢地写下第一句话，于是，空白的虚无的黑洞被填补了，逐渐地，笔灵动起来，露西亚一手撑着头，一手开始撰写书籍大纲。她想写一个不那么容易读懂的童话故事，把所有信息藏在光鲜靓丽的语言之下。比起赤裸裸的宣泄和剖析，她觉得，这种表达方式更适合玛蒂尔达·怀特。

    把目前得到的信息整理筛选一遍，露西亚就不再动了。接下来，她会把大纲拿给玛蒂尔达看，确认了之后便开始正式写作，再适时地断开，告诉她对着墙壁找不到灵感。

    就看是露西亚和露西亚的作品对她而言更重要，还是伊格内修斯对她而言更重要——露西亚希望，在灭亡加斯科涅的计划失败后，在无法用法律制裁怀特·达勒之时，伊格内修斯的重量能倾斜到她那边些。

    伊格内修斯带着一份报纸回来，装作不经意地拿给她，头版新闻报道的正是因为某贵族将魔物投入战争，导致数万人死亡的事件，在文章结尾，六芒星神殿开始介入科迪亚斯与加斯科涅的战争。

    他满脸骄傲，期待露西亚夸他，一副看吧，我没有做错的模样。

    露西亚遂他的愿，“好吧，你是对的，大厦必须倾倒，才能露出被埋藏的罪恶。”

    “所以今晚我们能喝一杯吗？之前邀请你，你都不愿意喝。”

    露西亚心情也不错，且不说她又开始写大部头小说了，玛蒂尔达带来的希望让她不再抗拒此时的温存，用手抵着伊格内修斯的下巴给他一吻，被他一转攻势，按在床上缠绵。

    他很快把外套脱掉丢在一旁，抚摸露西亚温润的大腿，随后被她推开，她执拗地要脱下他最后的衣服，又被他按住手。

    露西亚扯住衣领用力拉，但他们的力量实在差距悬殊。伊格内修斯眼神慌乱，露西亚咬着牙，提起他的领口，把他拉得更近，“够了，我不是你的军妓，现在也不是战时，不要再在我这吃快餐。”

    伊格内修斯仍试图解释：“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的身体。”

    “脱掉。”露西亚命令道。

    伊格内修斯见她不肯罢休，垂下手，任由她解开扣子，露出遍体鳞伤的皮肤。

    露西亚满意了。她不是没在他身上摸到过陈旧的伤痕，但那早已被时光所填补，也并非真枪实弹的伤害。她抚摸上他胸前长长的沟壑，看着他询问：“这是离开23天的那次留下的？”

    “是的。”伊格内修斯说。他又想把衣服盖上了，但露西亚拉得更宽并白了他一眼，直到他终于愿意把所有衣服拉下，一时间，魔物的爪痕和人类的刀痕在她面前尽览无余。

    她坐得离他更近些，贴在他的胸膛上听心跳。它跳得如此厉害，如同战鼓轰鸣，露西亚透过他的身体，触及到自己连想象都不敢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