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妻并嫡

    流云缓动,血红的夕阳铺洒而下。

    北朝国都宛陵城内,一道道大婚的唢呐鼓角之声连绵不绝,惊碎了早春黄昏时分的静谧。

    满城的树上都系着喜庆的红绸,随风猎猎,送嫁的马车井然有序的排满了整个官道。最前面的喜轿镶玉点翠,环佩叮当,轿顶四角更是立着四只展翅欲飞的赤金鸾鸟,好生气派。

    道路两旁的守卫忙着拦住涌动围观的人群。

    “这是哪家官大人的千金出阁,真是好大的排场!”一个游商打扮的中年人不经感叹道。

    一旁挑着扁担的货郎接了话茬:“老爷看样子不是宛陵城人吧,这是当今圣上的胞妹莲华长公主,下降到崔府了!”

    “可这工部侍郎崔大人不是早有嫡妻了吗?”一旁的妇人甚是不解道。

    黄昏嫁娶,乃是正室之礼。

    “天子隆恩,下降公主又不忍苛待崔大人原配朱氏,便下旨破例准许崔府双妻并嫡,称左右二夫人。我朝以左为尊,自然长公主殿下为左,朱氏为右。”货郎娓娓道来。

    …

    崔府内恭贺之人络绎不绝,婢子婆子们领了新主母的赏,殷勤的忙活在长公主的新房外。

    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只唯有一处不同。

    后院的秋声馆内,气氛沉寂。

    听着前院喜庆的婚乐与鞭炮声,朱氏含泪隐忍着临盆的噬心痛楚,汗如雨下。

    “阿娘!阿娘!别睡!雅言姐姐已经去请大夫了,很快就会回来!”年仅 6岁的崔兰璧看着艰难喘息的母亲,喉咙微微发颤。

    产婆用热水一遍又一遍的为朱氏擦拭着身子,又唤人备好一碗红小豆薏米粥以增气力。

    忽的,房门被粗暴的推开,梳着宫人发髻的徐嬷嬷带着几个身板壮实的丫鬟闯入内室。

    睨着狼狈不堪的朱氏,徐嬷嬷冷漠开口道:“传长公主殿下的口谕,今日乃皇室婚礼,不宜见血腥,还有劳右夫人移步城郊的别院待产。”

    房内人闻之,顿时惊怒交加。

    崔兰璧用幼小的身量死死的拦在朱氏身前,稚嫩的声音铿锵有力:“阿娘已经着人封了这秋声馆,何况秋声馆位置偏僻,绝对扰不了长公主殿下的好日子。”

    “哼。”徐嬷嬷冷凝着面前的小人,“二小姐好大的主张,大喜之日染了血腥气,只怕不仅影响崔府,兴许还会影响皇家的气运。皇家气运即为国运,不知右夫人、二小姐可冲撞的起?!”

    语毕,徐嬷嬷招了招手,身后的粗使丫鬟便上前一边抬起虚弱的朱氏往外走,一边拖拽着大力挣扎的崔兰璧。

    “阿娘!阿娘!放开我!”

    徐嬷嬷看着朱氏的人被抬出后门,才示意放开崔兰璧,并开口道:“二小姐不必担心,后门外已经备好了软轿,别院也有产婆和大夫候着了。”

    崔兰璧不敢耽搁,脱身的那一瞬就拔腿向北边的婚房跑去,此刻应该是在行合卺之礼,爹爹必是在的。

    晚间下起了雨丝,细细密密的落在奔跑的崔兰璧身上,竟有些生疼的感觉。

    长公主的贤华院灯火通明,宽阔又繁复。院门离正屋怕是要行上一盏茶的时间。门口正站着数个婢女,将贤华院守的犹如铁桶一般。

    “二小姐,长公主殿下有令,今晚与主君谁也不见。”婢女目视前方,不留丝毫余光给崔兰璧,说完便不再开口。

    崔兰璧急的眼泪不住地掉落,却没有别的办法,唯有在院外制造动静,不停的扯着嗓子呼唤爹爹。

    等院内的小厮听见动静去禀报崔行简,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崔兰璧几欲脱力,在依旧微凉的春雨中倒了下去,闭眼之前看着一个男人慌忙的向自己跑了过来。

    “弯弯!来人,快去请大夫。”崔行简唤着崔兰璧的乳名,将她抱起。

    “爹爹...快救救阿娘...”声音减弱,崔兰璧沙哑的嗫嚅完便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

    秋声馆的偏室内,到了第二天傍晚崔兰璧才悠悠转醒。

    “弯弯!”崔行简憔悴的眼眸微微亮了亮,随机又暗淡了下去。

    “爹爹,阿娘呢?”说罢,掀开被褥就要下床。

    “好孩子,你才刚退烧,盖好被子,你听爹说。”崔兰璧看着父亲红通的双眼内心一沉。

    崔行简低头顿了顿似是在措词:“你阿娘难产了,孩子没保住...产后虚弱不好挪动。目前还在别院昏迷,爹已经去看过了。”

    崔兰璧不由的一阵慌乱,刚想开口去别院看望母亲,却被一道柔和婉转的女声打断。

    “简郎。”一位身着大朵牡丹月白烟纱碧霞罗裙的女子施施然的走了进来,乌发高挽只别了一根羊脂玉簪,身姿格外袅娜,玉容花貌,素雅却又不失尊贵大气。

    “长公主。”崔行简忙起身迎了上去,看见长公主素净的打扮,颇为歉疚:“我朝大婚三日新妇均着红衣,寓意吉祥美满。可臣没顾及好朱氏,不仅害的她因臣大婚而被迫别院产子,更扰了长公主的出降之礼..臣定会向陛下请罪。”

    崔行简生得一副极好的相貌,面若冠玉,说是郎艳独绝也不为过。

    莲华长公主心头一热,抚上崔行简自责握紧的双拳,神色温柔:“简郎你说的哪里话,一来咱们府中刚失了个孩子,按道理我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怎好穿红着绿?二来朱妹妹怀胎八月早产,你更是无法未卜先知。”

    崔行简深色舒展了些,看着长公主的眼神愈发缱绻。

    长公主继续道:“我母后尚为德妃时曾有段日子得了急病,缠绵难愈。当时的圣宪皇后是神医谷的传人,嫁给先帝时曾带着一个装满灵丹妙药的檀木箱子。受圣宪皇后的恩惠,我母后才得以痊愈。如今那药丸只剩下一枚妇人用的流珠丹,可为产中不顺的女子延续性命。今晨我特地去向皇兄求了来,望能使右夫人转危为安。”长公主拿出一枚锦盒交予崔行简手中。

    崔行简似是不敢相信,尔后大喜过望:“谢长公主大恩!如此一来,朱氏便有救了!”

    随即向长公主请辞,甚至有些失礼的头也不回,带着流珠丹马不停蹄的赶往朱氏所在的别院。

    长公主的脸色随着崔简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逐渐黑沉了下来,颇有些风雨欲来之势。

    床上六岁的崔兰璧看的真切,却并不能读懂这意味着什么。

    虽然怨恨长公主不顾母亲有孕之身,却也记得母亲朱氏之前的千叮咛万嘱托。

    于是敛了恨意,下床恭敬的行了一个全礼:“臣女崔兰璧叩见长公主,谢长公主救命之恩。”

    听着稚嫩沙哑的童音,莲华长公主才缓过神来。

    斜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孩,声音不再像崔行简在时那般温柔小意,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冰冷:“二姑娘倒是教养甚好,不枉主君对你娘亲的一片情谊。”

    崔兰璧隐约感觉到她是在拿自己出气,不敢多言,只是乖顺的跪着。

    “罢了,起来吧。”数分钟的寂静后,莲华长公主才终于叫起。

    看着崔兰璧肖似其母的小脸,不明意味的笑了笑:“二姑娘好好歇息吧。往后,我们相处的日子——”

    “还多着呢。”莲华长公主一字一顿道。

    清脆如铃的笑声让崔兰璧脊背一寒,只是朱氏的病况已容不得她再三思考其中的深意。

    看着长公主离去的婀娜背影,崔兰璧默默吩咐道:“来人,备车,我要去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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