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这世上最不少好事者了。

    云无心盗走十宝丹、逆天而行的事情很快就添油加醋地传到了天帝耳中。

    更有好事者煞有介事、捕风捉影地说云无心是当年墨南宫的余孽。

    龙颜震怒,很快便派了雷公电母前来将云无心收押归案。两人带了一众小兵来到长虚山之后,云无心早知有今日,并未反抗,直直作揖跟着他们走了。

    凉萤已经几百年未见自己的亲生父母,如今见到了雷公电母,却见他们一句话都未同自己讲,便飞跃上天,和电母说道:“母亲,你这么多年都没来长虚山看我,今日前来,连一句话都不跟女儿说吗?”

    “凉萤,你我母女情分已尽。”

    “就因为我年少不懂事顽劣玩了你的法器?”

    “看来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这是小事吗?”

    “就算我犯了错,您就忍心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寄养在别处?”

    “我这都是为了你,不然你以为天庭还容得下你吗?你现在还可以安然无恙地在这里吗?”

    “你看您是怕牵连到自己吧?”

    “住嘴!”说着雷公电母就要离去。

    凉萤面色涨得通红,小小的拳头握得紧紧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了。

    “母亲,我如今只求你一件事。”

    那电母上仙停下了脚步,“求你对师兄……”

    电母还未听凉萤说完便生气地拂袖走了,她觉得凉萤竟然替犯大错的人求情,简直是孺子不可教也!

    凉萤心下忧伤愤怒,忧伤的是母女亲情在母亲看来仿佛不值一提,愤怒的是母亲如此的无情,如此的不理解她,好像一条天堑横跨在她们中间,是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云无心很快被绑到了寒光台上,受七七四十九道天雷。

    这是天界的刑罚,被判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几乎没有人可以活着出来,甚至是元神消渺,永无轮回了。

    那寒光台位于极地苦寒之处,万物凋零,片草不生,终年白雪皑皑,天雷之力,万倍于常。

    那雷公本就对云无心有当年不杀之怨,施法时毫不手软,恨不得将其生生劈死,一响接着一响,云无心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开始还能忍住不叫出声来,到了第五六次,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苍穹,到了第□□次,连叫喊的力气便也没有了。

    筱筱找不到云无心,又见凉萤愁眉苦脸,焦急万分,心中已觉不妙,后凉萤才将实情告知,她急得顾不上什么纲常法纪,擅自闯了禁地,等她到寒光台时,云无心仿佛只剩下一口气,眼看着再一道天雷就要劈下来,筱筱立马飞到云无心的上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一道天雷。

    云无心发现有异,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筱筱在替他承受天雷,急得喊道:“筱筱……不要……”

    又是一道天雷滚滚落在她身上。

    鲜血从筱筱口中喷出,像一朵瞬间绽放的鲜红的花朵。

    “你走,竹筱筱,你走……”

    “我不要,要活,就和你一处活,要死,就和你一处死。”

    “你别管我,我今天怕是要死在这……”

    “别怕,云无心,我陪你……”她虚弱的用手摸摸云无心的脸,右边眼皮上的一颗黑痣,耳朵旁头发的鬓角,侧脸的轮廓,凸出的喉结,一切和从前一样,她用手指刮过他的脸庞,替他擦掉滑落的眼泪。

    “听话,筱筱……”

    “没了你,我活着也没有意义。”她双唇抿住,眼神坚毅地望着他,“云无心……你说过的死生契阔……”

    又是一道天雷。

    她脸色苍白,头发凌乱,鲜血从口中渗出来,一点点染红了白雪。指甲深深地抠进雪中,脸上却带着淡然地微笑,目光所及处云无心满脸泪水。

    “竹筱筱,竹筱筱!!”

    “啊!!!……”随着一声巨吼,枷锁向四周迸发。云无心挣脱了身上的枷锁,一颗红色的发光的小火球从他的身体里腾腾升起,宛如一颗小小的太阳,光芒照亮了整个天界。他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好像可以把整个世界都举起来,他获得了新生,但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是历经千年,终于找回了自己。

    云无心抱起筱筱,一下子消失在寒光台。

    这一道光让斩弋感到震惊和害怕,多年来的心血就在此刻付之一炬,可另一方面,他心里又暗自高兴竹筱筱和云无心都能逃过此劫。

    他回来了。

    ————————————————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云无心带着筱筱回到了长虚山。他不仅毫发无损,甚至比从前身强百倍,而竹筱筱历经四道天雷,已经奄奄一息,经脉具裂。云无心用法力给筱筱疗伤,惊觉自己法力也比原来高了上千倍,顷刻间就将其内伤治好了。

    “筱筱,你醒了?”

    “你,你没事吧……”筱筱想要动弹,却发现浑身都已经动不了,全身上下仿佛只有眼珠子可以动。

    “对,我们还活着。”他紧紧握住筱筱的小手,温柔地说道。

    “你还好吧?”

    “我好的很。”他眼里噙满了泪水。

    她想伸手去摸摸云无心的脸蛋,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手臂抬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筱筱……”

    “怎么回事?”她急了,她试着活动身体,发现身体不仅纹丝不动,且已没有任何感觉了。

    “筱筱,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一定会将你治好的。”

    “我残废了是不是?我以后就是一个废人了是不是??”她的痛苦布满了脸庞,却无处宣泄。

    “只是经脉断裂了……筱筱,一定有办法的。”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滴进他的心里,像玫瑰花茎上的刺,刺进了心里。

    “上刀山下火海,我一定……。”

    “你走,你走……”

    他将筱筱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不走,我一辈子护着你的。”

    “你走啊!你听到没有!你给我走……”

    他俯下身抱住竹筱筱,她小小的身子软软的,他早已心下决定,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不离不弃,生生世世。

    “傻丫头,你在寒光台说过的,”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要活,就一处活,要死,就一处死。”

    “现在不一样了,不一样了!”她大声地哭喊,“我不想你看见我这幅样子啊……”

    “你是什么样,无论是健康或者残疾,是仙女或者妖女,我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要和你在一处。”说着,云无心将筱筱的发鬓理了一下,用手轻轻地将她眼角的泪珠擦掉,“记住,有你,才有我。”

    竹筱筱止不住地哭泣,是该叹命运多舛吗?可至少云无心还好好的活着。可若说有缘,却好像注定无法在一起。

    为了给筱筱治病,云无心尝试了好多种方法,都毫无效果,也许天雷之力,不可逆转。

    云无心一筹莫展,毫无办法,眼看着竹筱筱日渐消沉,不食一粟,心下又急又恨。

    他追问斩弋,斩弋犹豫片刻,只是摇摇头。

    “师父!你定是有办法的!”云无心跪在地上苦苦求着战神。

    “无心,我劝你啊,死了这条心吧……”

    “师父,你有法子对不对?”他从斩弋的眼神中读到了希望。

    斩弋紧紧抿着嘴,不肯说话。

    “此事因我而起,若要有什么惩罚,尽管冲着我来就好了。”

    斩弋摆摆手,不再作声。

    “师父!你待筱筱如何,我们都知道,你怎么忍心她……”

    “别说了,下去吧。”

    “师父!!”云无心跪在地上不肯起身,“您不告诉我,我就不起来了……”

    斩弋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云无心只恨自己无能,气得用拳头捶在地上。

    “师兄……”凉萤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云无心身后,她走到云无心前面,双手要将他扶起。只见这八尺男儿眼睑通红,双目含泪,憔悴不堪,这还哪里是她气宇轩昂、英俊潇洒的云无心师兄呀。

    “你起来吧,治好筱筱的法子伤天害理,师父这么正直的人是绝不会告诉你的。”

    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凉萤,“这么说,你也知道如何救她?”

    “是,我知道。”

    云无心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双手紧紧拽住她的两个手臂,“凉萤,告诉我……”

    “天雷之力,非不可逆。以毒攻毒,万物之法。”她低垂着眼眸,神色凝重。

    “以毒攻毒……”

    “以筋补筋,真龙之筋,至坚至韧,可修万物。”

    “龙筋?……”

    “嗯……只是这解法伤天害理,残害无辜之人……且龙王为上古神兽,要得其筋骨,实为不易。”

    “不管是上九天揽月,还是下五洋捉鳖,只要能救筱筱,虽九死其尤未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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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无心来到东海之上,只见满眼的蓝色,海鸥在海面上盘旋,发出阵阵叫声,倏然往在水里乱窜的鱼儿们冲去,浪花好像调皮的孩子,在海面上追逐嬉戏。

    一轮巨大的明月挂在海平面上,发出幽暗深远的光芒,正是“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云无心想到了筱筱,这番美景该与她共享,他想到了月光洒在筱筱脸上,泛出白色的光芒,而她的小酒窝也在月光下分外清楚,这时候,他想要在筱筱的额头上亲吻,两个人的影子会在沙滩上停留很久很久,等到月亮西渐,东方既白,在清晨的风中睡去。

    而现在,筱筱却六经俱裂,整日以泪洗面,她只恨自己不能自尽。一个人连想要去死都做不到,这该是多么痛苦啊。

    云无心想到这,心痛万分。

    即使是只有一丝机会,只要能救筱筱,他也要拼尽全力去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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