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留下凉萤在原地，她就宛如一根芦苇叶飘荡在湖里，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身边早物是人非。
正独自黯然神伤，街上传来一阵阵哭喊声，好像一把把利剑划过天际。
“救命啊——”
“有有有妖怪……”
“快……”
零零碎碎的声音，凉萤心下一惊，她从窗台上跳下去，抽出长鞭，望向天空，只见黑烟不断变幻着模样向人群扑去，而街上已经横尸遍野，哭喊声、尖叫声、抽泣声、嚎哭声交织在一起，追阳在空中大笑着，仿佛张开了血盆大口。
凉萤急忙用法术相抵，正在这时，斩弋也从客栈内飞出，用内力相持。
“萤儿，快走。”
“师父，此事错在我，我必须要解决这个事情。”
“不，筱筱还在屋里，我用法器吊着她的性命，你快去护法，这时候万不可有闪失。”
“师父……”
“快走，云无心去寻解药了，你快去。”
“其实……”她犹豫在此刻要不要将只要杀死追阳，筱筱就能活的消息告诉斩弋。
“快，她等不了！”
凉萤急忙跑进屋内，她看到竹筱筱躺在床上，脸上好像还挂着一丝丝微笑，脸色苍白，嘴唇也惨白无血色，整个人就好像已经死了一般。飞琼悬在上空，输送着紫色的仙力，她果然全凭着这一口仙气吊着。
凉萤本来内心充满矛盾，可看到筱筱这样，她就知道，她此刻有多么希望她还活着，所以即使以前有诸多看不惯，有诸多矛盾，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毕竟互相打闹玩耍的记忆会一直存在，如果没有云无心，她们一定会是好姐妹……
她急忙用法力护住飞琼，脑海里掠过长虚山的打打闹闹的片段，只觉得那些最简单最平凡的时候，现在想来，是最让人珍惜的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萤儿……”
“师父，那歹人……”
“跑了。”
“师父……我……”凉萤跪倒在地上，“师父，我有罪。”
客栈外哭天抢地的声音还在继续，无缘无故失了亲人朋友的人们在哭闹，血一滩滩洒在地上，触目惊心。
“师父……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斩弋坐在筱筱旁边，继续用法力加持着法器。
“说说吧，怎么回事。”斩弋仿佛能猜到几分。
“之前，他不是这样的，他从山里出现了，我特别害怕，但是那时候师兄罚我，我……”她呜呜咽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师父，师父……”
“他说自己是没有灭除的什么恶念，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说让我带他出去，他就可以破了师兄的结界，我就……”
“我把他带到了人间，后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他吸收了人间的恶念就会变得很厉害……”
斩弋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已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却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后来他好像喜欢我，他就要杀死竹筱筱，他杀了张加南，林岑，他就是要杀筱筱……”凉萤已经泣不成声，跪在地上，扒着斩弋的腿哭。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不敢师父……我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师父您责罚我吧，您就算现在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
“萤儿你糊涂啊！”
“此魔头谓之心魔，乃由强大的恶念而生，该恶念必是天地不化，才能幻生成魔。如若成魔，吸收天地间一切恶念，强大无比，若要除之，怕是难啊。”
“师父，萤儿请命除之，此事因我而起，我赔上性命也要了结此事。”
“这以后，怕是人间多劫难了……”
此魔头竟出自人间圣地长虚山，世事难料，斩弋深深叹了口气，千年前的决定也许是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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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垢离”谓之“滝行”，是以水洗身，摒弃杂念，来实现灵肉合一，从而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云无心渐渐抛弃感官，并不去感受身上的剧痛，而是只遵照自己的内心，渐渐地他平静下来，心情一度变得十分轻松，在无形之中仿佛真的有满身的污垢被洗涤，也释放了些许执着。
瀑布潭水中忽然清澈见底，一个小方盒在水中纹丝不动，云无心知道一定是十宝丹，他立马冲进水中，取出小方盒。
“这就是十宝丹？”
“别高兴的太早，首先你现在回不去，其次，被天上的娘娘知道她的宝贝十宝丹没了，定要你好看。”
“筱筱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哪怕一命换一命，我也愿意。”
“傻小子，你知道那姑娘怎么想的吗，她就愿意你一命换一命了？”
“反正如果看着她死，我什么都不做的话，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我自己，我也不可能活下去。”
“那你要她带着对你的歉疚活下去，她活得下去吗？”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她无需歉疚。”
“傻孩子，感情的事要是说得明，道得清，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婆婆，我知道你心地善良，肯帮着我找到十宝丹，你肯定有法子让我回去的。”
“法子是有，只是非常人不能忍受。”
“我是平凡人，可心里有她时，我就是超人。”
“好，我是说不过你，不过你也在斩弋门下修炼了这么多年了，权当对你的考验了。”
三人又走回忘川河旁，“刚刚那处清静幽雅，这里却阴暗可怖，简直如天上地下。”
“这里本来就是天上人间地府的交汇之处，刚刚那处就是蓬莱仙君常去的修炼之处，而这里嘛，就是黄泉路的一半了。”
“婆婆，你有什么法子让我回到人间？”
“黄泉路只进不出，这是天道。若要出去，就是有违天道。若是有违天道了，就要遭天谴。”
“我知道。”
“你现在把十宝丹放回去还来得及。”
“不，婆婆，我非去不可。”
“那好，法子有两个，一是你飞升上神，可我看你的功法还有所欠缺，何况飞升也要看天机，你的情人怕是等不到那时，第二个法子就是你穿过忘川河。你也看到了忘川河是什么，都是些恶鬼，若是有个0失，便无□□回六道，也就永世都在这血河里不得超生了。”
“知道了，婆婆。”
“我在守了上万年，也没遇到过一个敢跳下去的。”
“那您老不说，别人都不知道过了忘川河就能回去呀。”
两人相视一笑。
“婆婆，谢谢你。”
说完，云无心便只身跳了下去，刚下去就看到暗宣也跟着跳了下来，他心里一惊，急急用法术将暗宣定住，大声呵斥道：“你做什么？回去！”
“宫上，宫上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去哪我都要跟着你。”
“听话，回去！”
“我不回去，我知道那里都是我的幻象！”
“我的命令，你给我回去！听到没！”云无心深知前路凶险，并不愿拖累无辜的人。
说着用力将暗宣打回岸上。
河中波涛暗涌，他才下水，便被卷入漩涡之中，周围都是凄厉的尖叫声冲击着他的鼓膜，那尖叫声好像一把把小匕首能够穿透他的耳膜。不一会儿，便有长着九蛇头的女子模样的出现，她用长长的尾巴卷住云无心的脖子和周身，他只觉得气息被扼住无法呼吸。他操起手中的剑，向九头蛇发起进攻，两人你来我往打斗了一阵，忽然水波翻涌，又出现了无数小妖。
“俊郎，你长得这么好看，何不留下来陪我？”
只见那九头蛇变幻成美女子的模样，穿着红色的裙子和垂着绿袖的上衣，如花似玉，嘴唇红艳如桃花，轻声细语地唤着郎君，以纤纤玉手欲将葡萄送入云无心口中，耳环叮叮脆响，身上一阵清香袭来。云无心只觉得头重脚轻，脑袋昏昏沉沉，双眼也渐渐失了神色，只看得那眼前的女子如筱筱一般，“筱筱……”
“郎君，来……”那女子挽起云无心的手，她触碰到云无心时，云无心一定睛，“走开，妖女！”
说着又拔剑相向，那女子恼羞成怒，喊众妖一起上，只搅得忘川河水浪翻滚，水星四溅。
岸上的暗宣急得团团转，又要下河去帮云无心，被孟婆一把拦住，“你去了就是送死。”
“送死也比在这干着急的好。”
孟婆望着河面说道，“这河内波涛翻涌，倒是好事。”
暗宣不解地望着她，“河内小妖惯用美人计迷惑，你这主子下去若是无声无息了，倒是永远出不来了。”
“可这……”
“他好歹是斩弋的得意门生，功法不知道比你高了多少。”说着她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暗宣，我还是那句话：看破幻影必然自在，放下劳尘果真逍遥。”
他低下头摇了摇，“我的命就是宫上给的，他就是我的宿命。你要我忘记他，我这辈子就是白活了。”
“可是，你觉得他愿意你这样吗？”
“宫上他……他虽性格暴戾，对看不惯的人和事就一个杀字，可是他对我们底下人如亲兄弟一般……”
“宫上性格暴戾？我看刚刚那个年轻人并不像你描述的那样啊？”
“是的，他们的眼神和待人接物的方式完全不同，我心下也有些迷惑。可是真的长得一模一样，我跟随宫上千年，绝不会看错。”
“这倒是一桩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