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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妄-唐绚

    廿□□华录-愚人妄-冬珊瑚-唐绚

    【愚人妄】

    佛有五毒,贪嗔慢痴疑;神有七罪,欲靡贪惰怒妒慢。

    具毒者,难明本心;有罪者,地狱无赦。

    ——

    冬珊瑚,味咸,微苦,形玲珑而喜人,全株有毒。

    -

    “你有两个闺女?多大了?叫什么?”

    “大的九岁,闺名一个绮字。小的七岁,因出生时难产,算命先生说不好太早取名,怕压着她,所以至今没取个正经名字。不知小女是否有福气,能得太后娘娘赐名?”

    “便取一个‘绚’字如何?‘松门亘五里,碧彩高下绚’。哀家原有一个‘碧绚’的小字,便拿这字赐你的闺女。”

    这是裕全十一年的腊八宴。

    因为秦懿兰有心借傅仪逊的女儿来扳倒这位权臣立威,陆灿才召了并不熟稔的外甥女来说话——她的外甥女傅长婺与傅仪逊之女傅长婧是堂姊妹。

    然而这场腊八宴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错误。

    正如秦懿兰之后为自己亲手布下的烟花局而后悔一样*,陆灿之后也会后悔,后悔自己为这个外甥外孙女起了名字。

    -

    唐绚从小就是家里的天之骄女。

    虽是女子,却因兄弟皆为庶出而格外尊贵;虽是幼女,却因出生难产体弱多病而备受长辈关怀。

    她的父亲是当朝尚书,母亲是国公之女,她的外祖父是太祖后裔凤子龙孙,外祖母是八姓之一陆家千金。

    这样显赫的出身,在八姓日渐式微、贞太后亲自赐名之后更是达到了巅峰。

    傅长婺虽名为贞太后的外甥女,实际却并不与陆灿相熟。又因她父亲郑国公并无大才,虚有一个顾命大臣的头衔,傅长婺在对上傅长念、傅长柔甚至傅长慈这些比自己年幼的族妹时其实很没有底气。

    按理说人家都是公主,她矮一头也是应当,可她偏偏不乐意。

    就如她父亲傅仪华,自己无才也见不得庶弟傅仪逊有能耐一样,傅长婺也很想在这些身为公主的族妹跟前摆一摆做姐姐的威风。

    正因如此,腊八宴上贞太后为幼女赐名才会让傅长婺与有荣焉、四处显摆。

    很长一段时间里,但凡有人登唐府的门,傅长婺必然要把小女儿拉出来,告诉人家,她的小女儿绚儿是得了贞太后青眼的!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刚刚登上皇位的小皇帝只比唐绚大了两岁。

    年龄合适、家世不俗,一句“绚儿是得了贞太后青眼的”便足以让所有人认为,唐绚是贞太后选定了将来要配给皇帝的。

    这样的说法慢慢传开来,连唐府的下人有时都会拿“未来皇后娘娘”这样的话来打趣自家小姐。

    久而久之,唐绚便真的自命不凡起来,她坚信,贞太后喜欢自己,要让自己做未来的皇后。

    然而事实上,别说陆灿不是皇帝的生母,就算是,她也真没“喜欢”过唐绚。

    陆灿对傅长婺都只不过是那日有所图才把她叫到跟前说了两句话罢了。自唐绚被赐名,到唐家预备把人送进宫,中间足足七年时间,陆灿从未想起过宫外有一个被她赐过名的唐绚。

    直到皇帝的婚事被提上日程,唐立诚开始四处奔走牵线,陆灿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号人物。

    对于父亲的筹谋,长女唐绮一无所知,可唐绚却知道。

    她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期待自己成为王朝的女主人。

    入宫选秀那天,唐绚穿着蜀锦织金的衣裳,昂着她高贵的头颅,傲然走上绮绫阁。

    然而她不知道,她的精心准备高台上的皇帝看也没有看。

    对于傅承启来说,唐家姊妹只是养母为他选定的、无法拒绝的宫妃而已。

    -

    “朕惟道原天地,乾始必赖乎坤成,化洽家邦,外治恒资乎内职,既应符而作配,宜正位以居尊。咨尔尚书女唐绮,祥钟华胄,秀毓名门,柔嘉表度,六行悉备,允合母仪于天下。仰承皇太后慈命,以册宝册立尔为皇后,尔其承颜思孝,敬而必诚,逮下为仁,益克勤克俭,恪共祀事,聿观福履之成,勉嗣徽音,用赞和平之治。钦哉。”

    唐绚跪在储秀阁中,脸上的笑容在听到“尚书女唐绮”时就已消失殆尽。

    她看着宫人女官争相簇拥着她的姐姐,仍然不愿相信。

    她追上宣旨的秦丰公公,问他:“公公方才的旨意没有念错吗?皇上立的皇后是唐绮?”

    秦丰垂眸看着才到他肩那么高的晋主儿,似笑非笑:“是啊,唐家大小姐知书达礼,两宫太后都很喜欢。册封您的旨意方才女官也念了,有何不妥么?晋嫔娘娘?”

    唐绚没再说什么,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走了。

    她没听到,身后秦丰唇间溢出的一声冷笑。

    她不是不知道,先前父亲为此事奔忙时,宫中传出来的意思就是让姐姐做皇后。

    她不乐意,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大家都说自己才是未来皇后,临了却换成了姐姐。

    她在家里和母亲闹脾气,母亲就哄她,说一定给她最好的。

    可什么是最好的?小小嫔位么?

    然而唐绚甚至不能再问一问她的母亲。

    除了皇后,所有妃嫔都会经储秀阁直接入宫。只有皇后,才有回家与亲人告别的机会。

    她愤愤不平地踏进颐太后为她安排的宫室,紫兰殿。

    没有下人会去触霉头地告诉她,这里曾经的主人,是先帝朝最早离世的云顺贵妃。

    随唐绚一起入宫的三人,沈兰轩受封妍妃住进了东六宫之首的朱镜殿,最得颐太后喜欢;贺书容出身八姓,祖父驻守边关战功赫赫,与她位分相当也不怵她;就连位份最低家世平平的罗惠也不卑不亢,不愿虚意逢迎唐绚。

    唐绚气坏了。

    不该是这样的。

    在家时所有人都捧着她,怎么来了宫里人人都敢给她脸色瞧?

    她上窜下跳,今日呛妍妃两句,明日给平美人一个白眼,后日又跑到贞太后跟前撒娇卖痴。

    然而沈兰轩根本不想和她争,罗惠也不在乎她,陆灿更是不吃这一套。

    直到唐绮入宫,唐绚想,她终于可以闹了。

    大抵是唐绮受母亲影响,太过纵容唐绚,才叫她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

    平江园推唐绮落水,是唐绚即兴而为。

    她们走到荷风四面亭附近,唐绚眼瞧着不远处就是妍妃住的双香仙馆,随即生出歹心。

    选择推唐绮而不是罗惠,一是因为只有唐绮这个皇后才够分量动摇妍妃,二是因为唐绚的心里早对“抢走”后位的姐姐恨得牙痒痒。

    然而她拙劣的计划被所有人看得明明白白。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她再如何搬弄是非都成了无用功。

    可此时的唐绚不在乎这个了,她也看不到姐姐死死盯着自己的目光了,她只在想,自己怎么会生不了孩子?

    她不信。

    唐绚悄悄给家里送信,让他们为自己请大夫看诊。

    傅长婺为没能让幼女做成皇后而愧疚已久,如今女儿有求,她自然无有不应,赶忙去找贞太后求了恩典,送了信得过的大夫为女儿诊治。

    她大概忘了,她还有另一个女儿。

    唐家请的大夫果然不凡。他诊出唐绚的不孕乃是药物所致,在遍查房中用物后也找出了药物所在——香炉。

    唐绚亲自去妍香司取来自己常用的香料,确认了东西不是在自己身边出了问题。那就只能是妍香司。

    妍香司怎么敢害她?

    唐绚猜不出是谁把手伸进了妍香司暗害她,可唐家猜得出。

    妍香司掌事女官童百薇,是先帝丽诚夫人的大宫女,受颐太后恩典入妍香司为官。

    而连宫外大夫都能查明的病因,医术高明尤擅妇科的谭司药却对此缄默不言。

    还有什么人能让司香司药两位女官为其保密?

    自然是在立后人选上输给了贞太后而迁怒唐家的颐太后。

    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唐家飘了。

    他们一时动不了太后,就要杀了百薇泄愤。

    然而秦懿兰又怎么可能容许唐家一而再再而三冒犯天家威严?

    她一句话,唐绚便被禁于一品红轩;摄政王随手参唐立诚一本,唐家便坐上了冷板凳。

    -

    平江园的一品红轩,也是颐太后为唐绚精心挑选的住处。

    这里曾经的主人,是先帝婉妃,罗虞。

    而罗虞喜欢住在这里,是因为一品红轩名副其实,种满了大片大片的一品红。

    唐绚也很喜欢这红艳炫目的一品红,正如她自己想要活得耀眼一样。她时常坐在园中,抚摸过一品红的花叶。

    依旧没有人会告诉她,一品红有毒。

    一品红,触之过敏,食之吐泻,入眼失明*。

    罗虞谙熟各种花叶毒性,所以可以安居于此。然而唐绚不是。

    禁足于此的日子,纵是病了也没有人会来诊治,就算病死,也不过是草草收殓。

    秦懿兰厌倦了与这个愚蠢又狠毒的女子周旋,将她扔在这里,任她自生自灭,甚至巴不得她被毒死。

    唐绚反反复复受花毒过敏侵扰,加之对自己被害的愤恨心绪,日渐憔悴不成人形。

    终于,在一日看到自己镜中不成人样的鬼样子时,唐绚疯了。

    -

    “你以为你是皇后很了不起么?你没入宫的时候,先帝最宠我了。”

    “对,你是皇后,可我才是先帝的第一个女人。”

    “知道吗,你病重的时候,母亲来信和我说,等你死了,就把我送上皇后的宝座!”

    “唐绮!你一点儿都不如我!所有人都喜欢我不喜欢你!”

    -

    她是疯了,可她还会害人。

    伤害她的亲姐姐唐绮,似乎已经成为唐绚刻入骨血的“本能”。

    因为她知道,姐姐总是纵容她、默许她的伤害,无论她怎样,姐姐都不会生气不会怪责。

    姐姐,是她永远的出气筒。

    毕竟打小吃那些苦药时母亲就会哄她:“苦的话你就捶姐姐两下,就不苦了啊。”

    不过是弱者挥刀向更弱者。

    -

    唐绚被押回皇宫,带到了两宫太后面前问罪。

    “太后,贞太后,您是我的姨婆婆,您为什么不护着我呢?我的名字是您取的,我原本便不输给唐绮不是吗?……”她匍匐在陆灿的脚边,喃喃着。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她,她是得了贞太后赐名的,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怎么就变了呢?

    “你做什么要去害你姐姐?她可没对不起你。”颐太后说。

    “她抢了我的!母亲说了,我才是天之骄女,我的名字是太后赐的,我原本就比唐绮高贵!凭什么皇后之位给她不给我?!”

    陆灿难得这样愤恨痛斥。她骂唐绚没心肝,骂唐绚配不上她的赐名,她亲自下令处死唐绚,以纠正自己当年赐名的错误。

    弓弦勒上脖颈的那一瞬,唐绚口中念的还是那一句:“我是皇后……”

    ——

    祺祯八年……七月初十,上承两宫皇太后慈谕,册……礼部尚书唐立诚幼女绚为晋嫔……

    ……

    九年……初春,晋嫔患疾……七月,上染疾……加恩,晋……晋嫔唐氏为贵嫔……十月……穆宗贵嫔唐氏薨,年十六。

    ——《越穆宗实录》

    ————

    作者的碎碎念:

    *秦懿兰为烟花局后悔:

    其一是因为烟花局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秦懿兰是希望这一局能让傅仪昕直接对傅仪逊起杀心,但是朝堂官员与深宫妇人的思考角度终归还是不一样,傅仪昕并未因此而直接对傅仪逊动手。

    其二是造成了傅仪逊妻女尹翠藻、傅长婧出家的悲剧。不过这点如果不是后来傅承启和尹绿芸用以抨击质问秦懿兰,她大概率是不会多愧疚的。

    其三是将傅仪逊赶出朝堂近十年,以之后的眼光看并非好事,反而使朝廷失去一位良臣。秦懿兰当时这么做,傅仪逊势大、手下豪纵是一回事,更重要的还是想给自己立威、让百官拜服,说白了,满足自己的权欲心。

    *一品红的毒性主要在它根茎中的液体,“触之过敏,食之吐泻,入眼失明”也是指毒液。

    1-唐绚的毒与罪,是“慢”,傲慢。

    她的恶不是凭空而生,而是有根可循,但这并非为她开脱的理由。

    如陆灿最后骂她的那句话,她就是个“没心肝的东西”。

    但我不信“人性本恶”,也不信“人性本善”,所以为唐绚安排了一条“血脉传承”的丑恶嘴脸——郑国公傅仪华、傅长婺、唐绚。这祖孙三代都有一个共性,无能而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正文中对于唐绚的外祖父傅仪华有过侧面描写,他凭借嫡长子身份袭爵,能力却比不上庶弟傅仪逊,所以在秦懿兰有意除傅仪逊时他会成为一把好用的刀。

    傅长婺在正文中仅有的一次登场就是腊八宴。当陆灿让她把堂妹傅长婧叫过来时,她是很不乐意的。[傅长婺听了这话也不情不愿:“来了。她年纪小,恐怕冲撞了两位太后。”][傅长婺不情不愿地去了,拉了个小姑娘上来。]

    此时的傅长婺已经是25岁生育了两个女儿的妇人了,她显露在脸上的“不情不愿”是相当不得体的。只这一幕,足以窥见傅长婺其人。(婺,有不顺从之意,即逆,为贬义)

    唐绚的恶,是主客观结合的结果。

    家庭环境是客观,自身选择是主观。把唐绮、童紫薇这样的人放在唐绚的环境里,我相信她们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唐绚被分入了【愚人妄】,而非【痴人悲】

    (不过在傅承启视角里唐绚也是有可爱可怜之处的,这就是傅承启的“神性”。后面会写傅承启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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