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镇(三)

    那女孩抱着骨头,耸了耸肩,冷静地应声:“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随即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用自己完好的一半边侧脸对着穗岁,目不斜视地问她:“差不多得了,别吐得我好像有多恶心似的,这就是我不愿意化为人形的缘故,早知道你会惊到,但没想到你会吐这么厉害。”

    穗岁拍拍胸口,直起身来,从屋里倒了杯水咕噜噜漱了漱口,想起刚才的场景,又隐隐作呕,于是她努力挥去脑海中,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吓人模样。

    “小姑娘你挺彪悍哈,不知深夜驾临有何贵干?”

    人体碎骨机将吃了一半的大棒骨插在腰间,无奈的重新自我介绍。

    “穗岁,我是豹尾。”

    闻言穗岁被喝进嘴里的水呛住,咳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咳,什么?”

    眼前的这个小女孩身着一身被血浸染,辨不出原本颜色的短袍,扎着孩童髻。藕粉色的头绳挽在一侧脑袋上的发髻处,场长垂下来落在而后,显得她灵动可人。腰间别着根大棒骨,与那头毛绒绒,皮毛雪白的带些黑的雪豹简直判若两人,更何况,一个是人,一个是兽,怎么可能是同一个生物呢?

    说自己是豹尾的小女孩接着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是被阎王大人从一个十分凶险的地方救回去,便是这里了。也是在这里,我被那些邪物咬掉了半个脑袋。”

    “所以你在妖司见过鸟嘴黄蜂他们的人身,却从没见过我的。”

    听到此处,再惊讶,穗岁也知道,眼前少了半个脑袋的小女孩就是妖司的那个陆上妖冥使豹尾了。

    “比起那些,你能不能先变回那个毛茸茸的小雪豹啊呜呜,你这样我真的没法适应。。。”

    穗岁实在是接受不了豹尾目前的模样,她怕看久了晚上睡觉做噩梦。

    院子里有个大长凳,长凳那头晒着一些辣椒,此时已全部变成干枯腐败的霉物了,上面长满了霉菌。豹尾轻巧地地跳上长凳,坐下。随手掐了个诀,幻化出一堆黄符纸来,动手将其捏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我变不回来,这里曾是真实存在过的地方。与这里有关的人事物,无论表面多美丽,多华贵,一旦入夜,便会恢复其原本丑陋可怖模样,等到天亮才能变回来。”

    穗岁不理解:“你的意思是,这里只有到了晚上,一切才都是真实的。可是为什么啊?这里不是幻境吗?”

    豹尾将捏好的黄符纸面上掏出一个几个洞,放在脑袋上量了量,随即挥手起了个阵,套在脑袋上。

    被套上黄符纸袋子的豹尾转过头去看向穗岁,此时的她显得顺眼多了,就是如今变成黄纸方脑袋了。

    豹尾的声音藏在黄符纸中,有些闷闷的,一字一句却无比清晰道:“谁说这里是幻境了?”

    “我们连幻境的门都还没摸着呢!”

    “啊?你说的我一头雾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席卷着一股极为浓厚的血腥气息刮了过来,附近突然响起一阵十分刺耳难听的哭嚎声,如有百名婴孩啼哭,又像是有万名厉鬼在挣扎嚎叫。

    一时间,狂风吹得令人难以呼吸,空中的沙石也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那难以忍受的声音穿透力极强,饶是穗岁捂住耳朵,也还是被震得耳朵生疼。

    豹尾身形轻巧地蓄力一跃,跳上屋顶,穗岁封住耳识,也随即跟着跳了上去。二人压低身子伏趴在屋顶上。

    不远处的官道上,一团血肉模糊,非人非鬼的活物蠕动着浑身粘稠的液体,拖着长长的血迹在四处游走。仔细看去,其中还有一个人影在与之缠斗,那人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时不时跳动着的影子晃动着,昭示着有人在此处。

    穗岁眉头紧皱地看着那坨晃来晃去的液体,见其身上似乎还有大小几十双眼睛,这种东西她平生从未见过:“那是个什么东西?”

    豹尾扶了扶头上的黄符纸袋:“鬼母的爪牙,它是这里所有死人的血肉和鬼婴的结合体,是鬼母造出来的邪物。”

    穗岁:“鬼母又是谁啊?这怎么还带随机解锁新人物的呢?”

    正说着,那邪物又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只见那道身影右手紧握长剑,在那团邪物越来越进的攻击中,突然跃起,刹那之间,月白的光芒混合着极强的冷冽气场在刀尖涌现,长剑化作千百道光芒,如水银般在空中流转,一瞬间将那邪物的身体削成了碎泥。

    血肉和眼球四散飞溅,那场面十分壮观。此时穗岁和豹尾才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貌。

    那人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眸子在黑夜中发出幽暗的光芒,漠视着邪物的破碎尸体。他松开手,长剑化为一阵碎光消失在空中。

    豹尾看清那人后,疑惑的发出一声:“咦?”

    道上的那人敏锐地向穗岁二人所在的方向眼射寒星。

    “谁!出来!”他的声音清润,尾音略有些沉,语气却冷厉森寒,如沁入冰水一般,让穗岁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似的。

    豹尾轻巧一跃,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地行礼。

    “武判大人,你怎么会在此处?”

    紧接着跳下房顶的穗岁闻言,愣了一下。好家伙,豹尾这是走哪儿都有熟人,圈子挺广的呀。

    司徒灼看向头戴黄符纸的豹尾,瞥都没瞥穗岁一眼。

    “你是地府的人?”

    豹尾起身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准确的说,我现在还不是,等在此处遇到阎王大人,便是了。”

    穗岁听到武判两个字,有些诧异,武判,判官?

    他不是投胎去了吗?

    司徒灼闻言,眉头微微皱起,眼神充满探究。

    “你为何知道,会在此处遇到她?”

    豹尾闻言,语调平和冷静地说出了心中的猜疑。

    “因为鬼母在此,你们是因为她才会到此处,我也是在此处被大人所救,哪知鬼母生性狡诈,极善幻术,所造幻境犹如真境。我不知为何她还活着,当年阎王大人分明已将她的真身斩杀,如今她却能将过去扭曲到真实之境之中,属下猜测,孽镜在她手上。”

    司徒灼垂眸深思片刻:“你的意思是,我所在的过去被鬼母扭曲到了你如今所在的现实之中?”

    豹尾点点头,脑袋上的黄符纸在夜风地吹拂下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穗岁听到此处,觉得有些不对:“你说这里是现实,可我问过这里的人,这里并非蓉城啊,他们也根本不知道三两镇是什么地方,如果不是幻境使然,难不成那鬼母是女娲啊,还会凭空创造出一座城池不成?”

    司徒灼闻言,终于舍得抬眼看穗岁,普普通通一介阴差罢了。她身上挂着阴差腰牌,自然也是地府的人。师父的气息在此处消失,会不会和她们有关?还是因为时间扭曲的缘故?

    豹尾摇摇头:“这里是现实没错,可却是被鬼母用孽镜扭曲过的,否则我不会和武判大人相遇的。如今与过去相连,我们得要找到过去和现在的连接之处,才能真正进入幻境之中,鬼母的真身在那里,不进入幻境,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的。”

    穗岁听是听明白了,可仍然云里雾里的。

    “这个鬼母将我们带到此处,到底有什么目的啊?”

    正诧异着呢,她便瞥见身后那些被砍碎的模糊血肉,翻滚着往一处涌去。穗岁被吓得有些结巴,指着二人身后道:“它它它。。。又活了!”

    豹尾也看见了,提醒司徒灼道。

    “武判小心,此物轻易死不了,它以活物为食,身上的血污有毒,一旦沾染,便会腐蚀血骨。”

    言出法随,果然那邪物被接二连三的碎尸所激怒。这一回,它恢复的速度变得更快了,只一瞬间,便又变回了一坨庞然大物,甚至比之前更加膨大。

    它身上的液体外部像是被一层透明的气体所包裹着,内里的液体四处摇曳,汇聚成线张牙舞抓的伸长又缩回身体,如此反复,它的身体膨胀地极快。

    不过须臾之间,那些液体骤然炸开,溅出的血滴如同短箭一般,带着凌厉的风刃刺向他们。

    司徒灼反手祭出一堆符纸,化为一层屏障阻挡在身前。那些符纸上无一不用泛着红光的上品朱砂绕出极其复杂的符咒,没有一个是穗岁能看得懂的。但那些符纸抵挡在那人身前,却仿佛是一道坚不可摧的盾牌。那些血滴在符纸的作用下,凝结在半空之中,陡然调转方向冲向那团邪物。

    那邪物身上眼睛众多,那些血滴打在眼睛上,将其刺得痛苦地嚎叫,扭曲着身躯四处蠕动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来。

    司徒灼乘胜追击,道道符纸化为速度极快的亮黄色光刃刺向那团邪物。

    它被打地节节败退,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索性化为一滩血水贴地而行,跌跌撞撞地向不远处那座荒宅而去,那速度与方向,仿佛已经走过了很多遍。

    他们所站的地方离那棵古树不远,穗岁看到它逃去的方向,正是白日里告诫她的小姑娘所住的地方。想起豹尾说那东西以活物为食,穗岁不由得一惊:“不好!那屋子里还有个小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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