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比赛还是没能避免，乌童败了，败在禹司凤手下，而禇逸那一句“不要使用咒术”终究没说出口。

    褚玲珑本对他无感，但见他没有伤自家三妹便高看了他几分，却又因为他使用咒术走歪道而对他好感尽失。此时，她环抱着双臂，冷眼望着他。

    评判人见此情景，在褚磊的示意下高声道：“此战，离泽宫禹司凤胜！”

    褚磊站在高台之上向禹司凤点头表示肯定，点睛谷长老俯瞰着乌童面露厌弃之色。

    而乌童在前几场比赛获胜后对着师父笑得像个孩子一般，可现在任他招式百出，不惜使用符咒也未能夺魁，此时正被打得趴在地下大口喘息着，原本干净的长衫上沾满了灰尘也不去管，只抬头去望他的师父。

    在看清了师父的神色后，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正如之前被打趴下的无数次那样，可这次他有些没力气了。

    “师父、褚掌门，请再让我比一次！”乌童跪在地下，恳求道。

    褚磊不为所动，他的师父让他回去，别在此丢人现眼——这意味着他要被逐出师门了。

    乌童愣怔了一瞬，连忙看向褚磊，一遍遍地说着：

    “褚掌门，请再让我比一次吧！”

    “我请求您……”

    偌大的会场上回荡着他无助的声音，过了半刻，回复他的只有褚磊于心不忍的一句“你使用咒术伤人，已是违规，下去吧”。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又好像从来都没有获得过那些荣耀。此时，所有人是不是都在看他的笑话？

    他果然……不该对这些让他绝望的人们再抱一次希望吧？

    心中有无力感莫名涌了上来，他眼中迷茫的神色一闪而逝，甩了甩脑袋，想要平复这种奇怪的心情。

    忽然间，一抹熟悉的豆绿色映入他的眼，紧接着一双素净的、长期练剑磨出了茧的手伸过他胳膊将他整个人都拽了起来。

    “乌童师兄你没事吧？”是禇逸上台来扶着他的肩膀悄声关心他。

    二人视线相接，一双漆黑的、充满防备神色的眸子对上了一双黑亮的杏眼，竟让他看出了些许真情来。

    不知怎地，他眼眶一热，却皱着眉头、垂眸避开她的视线，薄唇张了张，嗫嚅道：“与你无关。”

    禇逸感受到他的抗拒便要松手，可手刚一松他整个人便是一晃。

    她没有再伸手，只看着他勉强直起身子来，随后转头看向褚磊，神情严肃地一拱手道：“爹，逸儿认为簪花大会并没有明文规定禁止使用咒术，如此做并不算违规。”

    褚磊听闻此言，眉头紧皱，一拂袖怒道：“胡闹！平时爹爹是怎么教育你的都忘了吗？名门正派怎可走歪门邪道？逸儿，下去！”随着话语落下的，还有一道威压。

    禇逸感受着忽然变沉的身体，分神瞥了一眼再也撑不住跪倒在地的乌童，咬了咬牙，大声道：“为了达到目的，合理合法的不择手段又何妨？”

    在一旁不明觉厉的小璇玑走到赛台边缘，悄悄拉了拉禇逸的裙摆道：“逸逸，可他就算如此做了，也没达到目的啊……”

    乌童听到了，可他被压得快要抬不起头来，挣扎着抬眼望去，不偏不倚看见了一袭水红色衣衫的褚玲珑望着赛台上一脸担忧的模样，当真是眉眼如画，美得动人心魄。

    可惜他无暇欣赏，只是看向身旁那快站不住了还在帮着自己的丫头，红了眼眶。

    也许是头一次，有人会这么维护他。

    这便是被保护的感觉吗？真好啊……

    下一刻，他师父的声音忽地传入他的耳畔：“好了！此战……点睛谷败了！”

    他心中一沉，慌忙转头看去，见他师父居然转身便走了，没有再看他一眼。

    “自己本事不过硬，还恬不知耻地当众求情！你说……尊严二字该怎么写啊？”这是玲珑在嘲讽他。

    禇逸心中一惊，转头看向褚玲珑，大喝一声：“玲珑，别说了！”说罢又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乌童。

    乌童好似没有听见任何人说话，直到师父的身影消失在会场里才发现自己早就可以动弹了，却没有任何动作，攥紧了拳头跪在原地，眼底的光忽明忽灭。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不顾一切地杀了褚玲珑，可他抬眼望着护在他身前的禇逸，居然忍住了。

    “禇逸！妄你是我褚磊的女儿，待会儿给我回明霞洞去面壁思过！”褚磊气得脸都涨红了，一挥手便将她丢下了台。台下的褚璇玑下意识地去接人，结果一个没接住手一滑二人便双双掉进了湖里。

    “璇玑！逸儿！”褚磊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着自己并没有用半点功力怎会如此？

    “逸逸，璇玑！”褚玲珑大惊失色地要往下冲，被知道她不会水的钟敏言拉住手臂，却很快又挣脱了。

    而一直跪在台上的乌童忽然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奔而来一掌推开褚玲珑，随后转身一头扎进了水里。

    禹司凤名正言顺地拔得头筹，在确定了名次后也冲下去救人，那离泽宫副宫主好像也在笑，藏在广袖中的手里有紫光隐现，无人注意到。

    年幼时被忽然扔下水并被捏住要害无法呼吸的恐惧，让禇逸一时间忘记了自己会游泳，只能一手抓住褚璇玑的手在水里扑腾着，直到禹司凤来拽住了不会闭气被呛得晕了过去不省人事的小璇玑，她才将璇玑推到他怀里，转身便要从水里探出头，怎料四肢的无力感与小腿的抽搐感瞬间将她拉回了水里。

    “禇逸！”禹司凤能力有限，一手揽着璇玑一手要保持平衡，只得大声喊，希望别的人听见了去救她。

    禇逸面露痛苦神色，惨白着脸，想呼喊却出不了声，朦朦胧胧间听见入水声，她艰难地抬眼看去，心心念念的人便出现在眼前，伸手将她捞出了水面。不待她看清他的表情，她便被放到了岸边，再转眼望去只看见他匆忙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褚磊虽然担忧两个女儿，但被禇逸气得心口疼，只好草草收了尾便御剑飞回去了，让禇逸修养好了再自行领罚。

    褚玲珑也吓坏了，抱着两个妹妹直掉眼泪，也顾不上计较乌童推她的事儿了。

    是夜，禇逸半躺在自己房间的软榻上，玲珑刚刚看望过璇玑，此时提着食盒来看她。

    “玲珑，你来了，来坐着。”禇逸拍了拍床边的大片空处，笑着道。

    玲珑从不见外，一屁股坐下便拉住她冰凉的手关心道：“逸逸啊，你们俩可担心死我了！爹爹再生气也不可能如此这般待咱们啊！”

    “爹爹也是被我气狠了。”禇逸笑了笑，敷衍道。

    在那一瞬间，其实她能感觉到有一股不属于褚磊的力量想鱼目混珠，害她的命，可对方实力不弱且来路不明，自己不可贸然说出，不然会将玲珑也牵扯进来。

    “不过逸逸，我当时是实话实说啊！你那么维护那个乌童干嘛？”褚玲珑不懂就问。

    “我心悦他。”禇逸神色平静道。

    “啊？”褚玲珑愣住了。

    “我心悦乌童师兄已久了。”禇逸依旧平静地说着，像是在说“今日天气甚好”一般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