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卯时刚过,宫里来了太医,为已经奄奄一息的毣桃诊脉,不过片刻便又收起东西,朝站在屋内的男人深深躬身道:“下臣已无力回天。”

    屋内的侍女将太医送出门后,又吩咐人去通知王爷。

    许是王爷又通知了毣桃的生母,梁氏很快便来了,扑到她床边呜咽痛哭,只是她再也无法睁开双眸看母亲一眼。

    梁氏抱着奄奄一息的毣桃哭了许久,不知何时哭声止住了,只听到梁氏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吟了一声。

    “娘亲要为你报仇。”

    毣桃听见了,可惜她无法动弹,如果她还能说上一句话,哪怕是半句,她也要阻止娘亲,万不可再为她冲撞那个人了。

    也不知道她那位名义上的夫君,有没有因为她死掉感到一丝惋惜。

    她累极了,累到连呼吸都变成一种负担,她想,如果能重活一世,她定要捍卫尊严,不让父亲因她而惨死.....

    许是上天听到她的心声,她像是做了个很长的梦,睡醒之后,她还是那个未出阁,被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大小姐。

    可前世发生的桩桩件件都还历历在目,那不是梦,是她重生了。

    毣桃眨了眨眼睑,长而浓翘的睫毛给眼睛添加了一丝妩媚,只是眼神中带着与她年龄无关的悲凉。

    从床榻上醒来时,已是午时,彼时屋内并无侍女,她任性惯了,下榻时没有穿上鞋子,白皙的小脚直接踩到冰凉的地上,慢慢走近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的自己。

    恍惚间,她觉得那双眼睛陌生极了,前世嫁给刘扶之后,她眼里便彻底失去了神采。

    “小姐......”门口突然多了一道身影,影子被阳光拉长照进屋内。

    毣桃随手捏起梳妆台上的一根步摇,又转过头向门外看去,门口站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左右的女孩儿。

    她满脸胆怯的盯着毣桃。

    毣桃前世的回忆逐渐被勾起,这个女孩是她从街道上带回府上的,许是出于怜悯,又许是她良心内还存在一丝善念,便允了这个女孩跟她回府上,又给她赐了个名字叫睛雨,后来她嫁给扶王,晴雨也跟着伺候几年。

    只是可怜的晴雨忠心耿耿,为了护她却落了个抛尸乱葬岗的下场。

    按照时间来算,她现在也才过了及笄礼不久。

    “学会梳发了吗?”毣桃收回目光,径直坐到凳子上。

    女孩没有答话而是低下了头,她不敢说会,也不敢说不会,听府上的人说,府上的大小姐嚣张跋扈,喜欢发脾气,她害怕因说错话而受到责罚。

    见她沉默,毣桃又道:“罢了,去唤荣欢来为我梳发吧。”

    那道瘦小的身影如得到了救赎般,连忙带着影子消失在门外。

    毣桃抬手轻抚着手中的步摇钗陷入沉思。

    她是大司徒府上的嫡女,是毣德海老来得的千金,母亲梁氏因身子虚弱,努力大半辈子才生下这么一个女儿,便宠溺得不行,养成了个骄纵跋扈的性子,她虽生在权臣世家,却丝毫没有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气度。

    这个时候她还处在有父亲母亲庇护的年纪,放在前世她可是什么人都没怕过,如今重活一世,她知道自己该守护的东西实在太多,肆意妄为的性子该收敛了。

    与此同时,朝堂上。

    “报——喜报——”

    将士从大殿门外一路奔进朝堂内,正在听朝的大臣们纷纷避让出一条路出来。

    那将士扑通单膝下跪,颤声道:“禀陛下,扶王攻破敌军防线,夺回边境领土,俘虏奴隶近千余人。

    坐在龙椅上的少年狂喜,猛然站起面容难掩喜色,命人从那将士手中接过信物。

    堂中文武百官纷纷道喜。

    刘扶原是太子,是承继皇位的不二人选,但他却在先皇归天后,弃了皇位,亲自扶持年仅十一岁的弟弟刘煜登坐上龙椅。

    要知道,龙椅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利,当年多少皇子费尽心思都坐不上那位置,甚至惨死,被封为太子的刘扶居然就这样让位了。

    此后,刘扶由太子变成扶王,领着十万大军出征,此一去就是五载,期间屡建奇功。

    有人站出来提议道:“扶王为国出征数载,戎马半生,又立下不少功劳,终身大事却为此耽搁下了,臣有个提议,不如由陛下许一门亲事。”

    此提议人便是司徒大人毣德海。

    百官皆知,毣司徒是陛下心腹,辅佐天子治理国政,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大司徒发话自有分量。

    刘煜道:“毣卿可有合适的荐举人选。”

    众人只见毣德海拱手深深鞠躬,道:“微臣家中有一 女。”

    谁不知道司徒家有个女儿,听说脾性刁钻,骄纵蛮横,毫无大家闺秀之气,从举办及笄礼到今为止,已有数月,无人敢上门提亲,都害怕娶了毣桃以后再无好日子过,有权有势还野蛮无人敢惹,大家也都不言而喻。

    毣司徒借着自己的官职,想塞一个没人敢娶的女子给扶王,但说何人才能配的上他们的战神,按身份地位来论,毣桃确实有这个资本。

    只是,论品德名声......差远了。

    “臣以为不妥!”

    朝堂中气氛瞬间变得诡静异常,不用看光听声音便知道是何人参奏了。

    正是司空大人党高阳,职位与大司徒并列。

    刘煜倒是饶有兴致,似笑非笑看着百官:“有何不妥。”

    党高阳立刻拱手躬身道:“扶王常年征战沙场,臣以为,当从官家女眷中选出品行修养兼优女子作为王妃,以便协助扶王打理内务事宜。”

    党高阳这番话无疑是打毣德海的脸,司徒府千金什么样品性上到朝堂下到百姓,人尽皆知,当真拿出去选,悬!更何况扶王是块香饽饽,但凡哪家女子被选上,一来能攀附上皇室这门亲事享荣华富贵,二来还能在朝中站稳脚跟,谁都稀罕。

    毣德海虽不高兴,但党高阳的话一出便多了许多争议,自己女儿什么样,他清楚,但也不至于传言那般差劲,只是他也无力反驳,毣桃臭名在外,扶王又深受百姓爱戴,自是马虎不得。

    即便是大司空不站出来参奏,刘煜也会寻个体面的理由驳回,扶王的亲事由他自己说了算。

    刘煜转身坐回龙椅,扫了一眼朝堂上的百官,淡淡道:“诸位爱卿可写帖子交予典客,之后再定夺。”

    再定夺三个字便颇有深意了,陛下向来敬重长兄,到时候选妃这件事,恐怕就由扶王说了算了。

    典客大人只有个儿子,忽然听到自己被点名,还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忙朝外挪一步躬身领命。

    司徒府。

    毣桃因名声不大好,官家女眷也无人邀约她看花赏画,而此刻她也正乐得在书房中看兵书,也并非她爱看兵,随手罢了。

    司徒夫人梁氏疾步走进院子,身后跟着的丫鬟也慌张跟在身后劝道:“夫人消消气,仔细看路些小心摔倒。”

    梁氏却听不进耳朵,走到书房门口便不由分推开门,看到毣桃后脑门更加疼了起来,抬脚跨过门槛走到她身旁,气急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天天读兵书,你可知道百姓是怎么议论你的,便是你不顾司徒府的脸面,也要为你自己想想,有好名声才能择良胥。”

    如果按照毣桃前世的脾性,她早就觉得不耐烦了,如今她重活一世,这盘棋,她要好好下,不会再让母亲为了她去冲撞扶王,也不会让父亲为她陷进权谋失去性命。

    毣桃将身子挪了一个方向:“娘说的是,女儿之所以读兵书是博学好古,希望将来能同父亲一样,饱读诗书,豪爽大方。”

    梁氏道:“你生来就没好好学过字,书有没有拿反你且分的清了?”

    毣桃朝母亲眨了眨眼,她前世确实冥顽不灵,半字不识,不过嫁给刘扶之后,她便被宫里的嬷嬷强行抓去学女德,学不好便被罚,几年间她的确学会了不少东西。

    梁氏看着毣桃无辜的眼神,脾气到底是降了些,说道:“你是想气死我与你爹,还是想参军打战,你别忘了,毣家世代都是文官,你和武字这辈子都搭不上边了。”

    这时,毣德海已经下朝回到家中,听到母女二人对话后,说道:“谁说搭不上边的,陛下已下谕旨,将在百官千金中给扶王选出一位王妃,择日我便把桃桃名字呈上......”

    说到这,他竟也对女儿生出一丝怀疑,不由得盯着毣桃看半响,声音也弱了几分:“指不定能沾点边。”

    毣桃正捏着毛笔记东西,听到父亲的话后不由得一怔,缓缓抬起头对上父亲的眸子。

    毣德海满面愁容,毣桃心惊肉跳。

    边关。

    京都加急快捷信,陛下懿旨:扶王为国分忧,多年驻守北疆,朕考虑到王兄尚未成亲,请即刻回京选妃。

    夕阳下,一男子站在沙丘之上,五官菱角分明,目光深邃,仅仅是这么站着便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势,此人便是王都中议论纷纷的镇国战神扶王。

    他身后站着两位将士。

    两人在相互推搡着,谁也不想先开这个口。

    刘扶道:“有什么事便说吧,不必如此避讳。”

    两人相互对看了一眼,傅子真拱手道:“王爷......末将听说,选妃之事原本是大司徒提出,想将他那位千金嫁进王府,司徒之女无德无贤,幸有司空大人出面驳回,才免于这场亲事。”

    刘扶默然半响,转过身来,凝视二人半响,直到两人默默把脑袋垂到胸口,开口道:“你们随我在此驻守多年,京都之事又从何听来的。”

    傅子默道:“回王爷......家母前几日寄信来,提了几句。”

    “照例,自罚!”

    付子墨听着一愣,后知后觉抬手往自己脸上轻轻扇了一巴掌,小声嘀咕道:“不必如此避讳......落了个自罚的下场,往后还是要避讳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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