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阳光

    烈阳高悬,如风的少年不知疲倦似的,成群结队地又一次回到了校园。

    高二的学生一走进校门,就注意到中央大道两旁挺拔的松树下一如既往地铺着落叶,树底下艰难地扫着的高二生已经开始骂这树何时秃顶了。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松,怎么这么多叶子可掉。”

    “老天啊,快让我升高三吧,到时候就不用从地缝里抠这针叶了。”

    ……

    一群人三下五除二一扫完,周魏就连忙吆喝着赶紧回教室吹空调。当一群人顶着满头大汗拖着扫把打开教室门的一瞬间,才终于感觉到活过来了。

    长荫中学主教学楼有三栋,三个年级各一栋,周魏这一届刚好轮到离校门最近的这栋,接着往里走便是高一,最里面是高三。

    三栋教学楼构造相似,相互平行,站在开放的走廊上,还能和对面楼上的人相互眺望。

    本来离校门口最近的高二是最方便冲出校门抢饭的,结果高一要比高二早放学五分钟,所以每天中午放学铃一响,无数早早就蓄势待发的高二生立刻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教室,结果刚出教室就会被堵住。

    连在楼梯口,地理位置绝佳的十九班也不例外。

    “谁让我们在四楼呢,md楼下那群牲口能不能跑快点。”人群里有人忍不住骂到。

    尽管抱怨声连天,也依然没人选择在教室里等人散尽了再走,楼道依然人挤人。

    按照以前,宋时薇绝对会选择等人走完了再走,可是今天情况特殊,妈妈中午有事没法做饭,就让她自己在外面吃,听常在校外餐馆吃饭的徐莱说,要是不冲出去,是绝对没有位置的。

    当时宋时薇还天真的问了句,“那和别人拼桌?”

    徐莱斩钉截铁地说:“半个凳子都不会剩。”

    ……

    被迫挤入人群的宋时薇艰难的扭头寻找徐莱的身影,一回头却看见身后的人变成了陆闻词,徐莱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挤到前面了,此时还抽出一只胳膊来冲宋时薇招手。

    宋时薇朝她笑了笑,面上毫无异样其实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幸好人群包裹下能掩盖住她略显不自然的肢体。

    其实宋时薇每天会留在教室晚走几分钟,一方面是想避开楼道高峰,一方面是因为陆闻词每天也会多留几分钟。

    这样她就有机会和他一道下楼梯,虽然很少和他说过话,虽然更多时候她会走在他前面,但这也能成为她每天一大期待。

    没想到他今天也和人群一起走了,他也要抢位吗?

    宋时薇边想边尽力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更自然,边默默留意着身后的陆闻词,摸了摸脸,好像有点烫,没关系,可以解释为太阳晒的。

    宋时薇混在叽叽喳喳的人群中勉强挪到后门,在她第三次偷瞄身后那个人后,终于遭到了报应。由于不认真走路,她被隔壁班冲出来的人流猛地撞了一下,就在她要撞上门框的时候,身后的陆闻词伸出手扶了她一把,结果楼道里的人一挤,宋时薇的重心不稳,不可避免地撞上了他的头,而他又碰上了门框,天旋地转之间,她看见她瞄了三次的那人的额头撞到了门框凸起的铁皮上。

    等宋时薇反应过来的时候,陆闻词的额头已经开始冒血。

    人群终于在这一刻静了下来,目光全部聚焦在地上的两人,宋时薇看着陆闻词额角磕出来的血,愣了一秒,立刻想爬起来扶陆闻词。

    “天哪,流血了。”人群里有人惊呼。

    周魏原本领着陆闻词走在前面,这时才发现本该在他身后的陆闻词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那,而且还受了伤,周魏连忙挤开人群朝陆闻词走来。

    宋时薇被陆闻词额头的血吓的不知所措,又想到他刚刚是为了扶她才受伤的,心里十分愧疚。刚想把他扶起来,就见陆闻词摆了摆手,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周魏就在这时赶了过来,“哎呦喂,这怎么搞的啊,陆哥,你流血了。”周魏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夸张。

    宋时薇顾不得别的,连声问:“陆闻词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刚才没站稳害得你被拽倒了。”

    可能是刚从地上站起来的缘故,陆闻词头有些晕,听见宋时薇的话摇了摇头,结果额角的血流的更多了。

    周围的同学七嘴八舌问发生什么了,苏涂文这时也凑过来了,看见陆闻词额角流了血,连忙说,“快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吧。”

    周魏立刻挺身而出,一副为兄弟慷慨大义赴汤蹈火的模样,“陆哥,我背你吧。”

    陆闻词嫌弃的摆了摆手,“一点小伤,瞧你那狗腿样。”

    宋时薇心里愧疚,不敢耽误,也附和说:“还是抓紧去趟医务室吧,天气太热,要是发炎了就不好了。”

    陆闻词点了点头,这回倒没说什么,任由宋时薇拽着他往前走,周魏和苏涂文活像两狗腿子一样跟在两人身后,边走边向身边的人贫:“没事没事,小伤,就算陆哥破相了也还是本届最帅哈。”

    路过徐莱身边的时候,宋时薇交代了声:“那你先去吧。”

    徐莱被陆闻词头上的血吓得不轻,连忙点了点头,“行行行,你们快去包扎吧。”

    几人借着陆闻词头上的伤难得畅通无阻,迅速下了楼往医务室走,他们逆着人流,这会儿大部分学生都放学了,一路上几乎没什么人。

    正午阳光强烈,一路上几人都出了汗,饶是如此,周魏和苏涂文两人的嘴就没停过。

    宋时薇并不意外,毕竟有时路过陆闻词身边的时候也能听见两人着实闹腾。

    倒是陆闻词今天格外烦他两,时不时都要吐槽一句,“你俩不热吗?”

    “热啊。”

    “释放太多二氧化碳会更热的。”

    “哦。”沉默几秒,然后接着说,“哦对了,宋时薇你中午在哪吃饭啊……陆哥呢?……”

    ……

    往医务室需要经过高一和高二两栋楼之间的小花园,穿过小花园的时候终于有了阴凉处。

    宋时薇渐渐自动屏蔽两人的聒噪,脑子里忍不住开始复盘今天所有和陆闻词接触的细节。

    从她顺着人流刚好走到陆闻词前面开始,到被撞,被陆闻词扶,陆闻词受伤,流血,明明只是几分钟的事,却被她翻来覆去的想,以至于当周魏说“他两先走”的时候,宋时薇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所以当宋时薇反应过来的时候,医护室里只剩她和陆闻词以及包扎完交代注意事项的医生。

    等医生走后,宋时薇跟着陆闻词起身往外走,于是这会儿只剩他们两人了。宋时薇的心不可避免的提了起来,但面上半分都没显露。

    宋时薇想,这好像还是一年来他两第一次单独相处。

    虽然已经高二了,但其实之前一年他们并没有什么交集,没有共同的要好的朋友,也没说过几句话。

    此时刚好走到一片树荫下,宋时薇叫住陆闻词,狂跳的心脏全程都没有消停下来,所以这会儿宋时薇的脸稍微有些红,宋时薇暗自安慰自己也有可能是太热了造成的,他不会发现什么异样的。

    她看着陆闻词,说:“刚才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扶了我,可能现在包纱布的就是我了。”

    陆闻词笑了笑,“没事儿,主要是刚才走廊确实太挤了,否则你也不会被绊倒。”

    他鼻子很挺,眉毛很浓,眼睛不圆但也不算小,一笑起来唇角勾成好看的弧度。身后树的枝芽缝隙里,有阳光透过,正好落在陆闻词身上。

    他的个子很高,宋时薇要仰着头才能看着他的脸,她看见他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他好像浑不在意似的,突然荡起的风好像让时间流逝变慢,宋时薇看着他的笑容,觉得,他真的很好看。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已狂跳如雷,宋时薇“哦”了一声,两人准备继续往前走,踏出树荫的一瞬间,宋时薇抬头看了眼天,突如其来地阳光好像格外刺眼,迫使她猛地把眼闭上,猛烈的眩晕感袭来,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陆闻词,下一秒就晕倒了。

    不知过了多久,宋时薇慢慢睁开眼,还以为自己应该会被送到医务室,结果自己竟然还在刚刚晕倒的地方,晃了晃脑袋,眼前才变得清明起来,感觉到旁边也躺了个人,陆闻词也晕倒了吗?

    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刚想出声喊陆闻词,一声“陆”还没喊出来却生生卡住。

    怎么回事?!

    宋时薇猛地睁大眼睛。

    躺在她身边的人怎么会是她自己?

    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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